第二日回到府衙，陈夫人见到许宛秋时已然气色恢复了些许。

  “许姑娘果然妙手仁医，昨日你施针后，我回去再服了两帖药下去，今日起来觉得身子都轻快了不少。”

  原本并未抱太大的期望，早已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打算了，却没想到昨夜难得一夜安眠，今早起身便觉得周身轻盈舒坦了不少。

  许宛秋给她诊脉之后，又为她施针。

  “陈夫人，今日是第二次施针，经络已通，以后不必再施针了，只是药不能停，继续喝。”

  说罢，她提笔给她留了个住址：“若是药效无用的时候，你可让人送信到这里给我，或到此处找我。”

  陈夫人感激的接过纸张，脸上的笑有些微微凄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若是我能多活一两年，那便是赚到了。”

  一个将死之身，她也不敢奢望太多。

  见状许宛秋又提醒道：“夫人莫要这般忧思多虑，这样对身体恢复也没好处，还是要多想些美好的，心宽愉悦更胜药效。”

  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宽慰的话她也没法说再多，毕竟她自己也是一个将死之人，宽慰的话总觉得有些贫乏，说出来总是没什么说服力。

  许宛秋从府衙出来，沈行知早在府衙门口等候，月牙绣竹纹对襟长袍很是修身合体，将他彰显得越发挺拔俊秀，站在那里很是惹人注目。

  她走过去：“等了很久了？”

  她没想到今日他会在这么早就出来了，前两次都是她忙完了，他还未出来。

  “没有，也是才出来。”

  沈行知带她到马车旁，伸出手扶她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用完午膳，我先让人送你出城回三师叔那里。”

  他在她身旁坐下，看她神色有些低落，又说道：“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从宿城到村庄，这一路他早已布排好，而且他留在城内，玲珑阁的目标是他，她出城反而比在城内安全。

  许宛秋摇了摇头：“我是在替陈夫人感到遗憾，宝儿还那么小，陈县令对她也一往情深，本应该是幸福美满一生的。”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人生太过于美满了，月盈则亏……

  可是，她的人生也不美满啊，为什么也会那么短呢。

  明明她过往的人生已经很坎坷了，即便如此她依旧努力，可为什么也会这样短呢。

  她低着头掩盖眼底的哀伤，却掩盖不住身上透着的悲伤，沈行知眼眸微动，看着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一节皓白后颈。

  抬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发髻：“每个人都自己的人生，或长或短，不留遗憾便是无憾，长亦如何，短亦如何。”

  他以前曾怨责过，为何当年死的不是他，他的人生再长都无益。

  现在遇到了她，他反而庆幸当年师父和师叔将他救了回来。

  人生长也好，短也罢，他不想留遗憾。

  不留遗憾便是无憾……

  许宛秋心底回味着他的这句话，或许是对的，不留遗憾。

  她侧过脸看他，才发现他也看着她，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她在他的墨色双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仿佛他眼中只有她。

  他的眼神幽深而灼热，许宛秋突然心口怦怦直跳，嗓子发干，她突然艰涩的咽了咽喉，脸颊一红，莫名有些无措的想低头。

  沈行知见她又想逃，抬手扶住她的脸，让她避无可避的与他对视，感受到了掌心中脸颊的温度，他薄唇微扬，眼里含着笑意和柔情：“不必怕我，也不要躲我，我不会强迫你，只会等你。”

  他对她总有用不完的耐心，她不愿意，他便等她，总会有愿意的一天呢？

  等她……

  这句话让她的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一路过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他对她说的话，对她态度的转变，她好像明白了……

  他喜欢她？！

  想明白这一点，许宛秋却心口一痛，仿佛心口被人狠狠掐了一把，钻心的痛，痛得她眼眶有些发热，喉咙苦涩又发堵，她抿了抿嘴，艰涩的说：“等我？等多久？”

  沈行知唇角一扬：“等到你满意为止。”

  “要、要是等一辈子呢？”

  许宛秋死死压着心口翻滚的情绪也止不住语气带着轻颤。

  “若是能一辈子这样，也无妨。”

  只要她在身旁，他便知足了。

  他的话和他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溺在他的柔情里，这让她更加的心慌，想误入迷雾的旅人，找不到出路，也找不到方向，空有惊慌和失措。

  她只有短短不过三年的时光，何苦耽误他呢。

  放在膝上的手指攥了攥，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的冷静了下来，说道：“可是我啊，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高门大户，喜欢自由，想走遍这承唐的山川河流。”

  他的人生不是她想参与的，她有她想要的生活。

  她生来不喜欢被约束。

  沈行知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那我便陪你走遍这承唐的山川河流。”

  他越是这般，她的心便越难受，眨了眨眼睛，她别开脸，看向车窗外，说道：“那就……四年吧，四年后兴许就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她应该只剩一座青冢了。

  四年？

  沈行知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随即便应了下来：“好。”

  她既不喜欢约束，那他可趁这四年的时间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官职也好，产业也罢，四年时间足够他安排一切了。

  待他自由之身，便可与她一同行走江湖，走遍这承唐的山川河流，做一对逍遥的江湖眷侣。

  想及此，他薄唇的唇角微微扬起，看着她的眼眸盈满了笑意。

  用完午膳，许宛秋上马车之前，将包袱里面的瓷瓶拿给沈行知：“这瓶是迷幻药，这瓶是软筋散，必要时刻可以用上。”

  沈行知一一收好，宽慰她几声，送她上了马车，见她马车走远了，嘴角笑意才松了下来，薄唇微抿成线，周身气息冷厉了下来，转身回府衙。

  马车从城门口驶出，却在不久后，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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