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郑家的小姑娘又来了。”陈文霖来到房间，看着里面手抓佛珠，闭目养神的陈坤泰。

  那一头白发格外醒目。

  陈坤泰睁眼，看着桌上燃烧的香炉，随即起身。

  郑妙谊坐在陈宅的茶室里，这个地方她不是没来过，只不过以前都是沈淑慧温柔地和她聊天喝茶，或者陈景元插科打诨。

  她从未如此拘束，或者说紧张。

  看到门口有人影晃动，郑妙谊条件反射地起身，陈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出现的时候，她喊了声：“叔公。”

  陈老爷子走进来，拍了拍小辈的肩膀，“坐。”

  郑妙谊心急如焚，急于知道答案，她摇头，眼神渴望地看着他，“叔公，您告诉我陈景元的消息吧，不管好的坏的我都接受。”

  “您一定知道的。”

  整整一个星期，她没有收到陈景元任何一条消息，界面永远停留在他说：我带了一包老婆饼回来，你给我吃光光，然后就是我的老婆啦~

  郑妙谊每次看到都要哽咽，委屈地想：让我当你老婆，你倒是出现呀！

  陈老爷子沉默许久，最终开口：“阿元，没法跟你去念书了。”

  “他出事了！对不对？”这是郑妙谊心里唯一的念头。

  “阿妙，你是个好孩子，我这个老头不想伤害你，更不想让阿元耽误你。”

  “什么意思。”郑妙谊喃喃道。

  “阿元身上的责任，他只能守着陈家，哪也去不了，可你要飞出去的。”

  “可是……他不上大学了吗？”

  “上不了，也没必要。”

  这次轮到郑妙谊沉默了。

  陈老爷子叱咤风云多年，临老了还要来欺负一个小女孩，实在是不忍心看她。

  “您能保证陈景元现在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吗？”郑妙谊问道。

  “能。”陈老爷子郑重保证。

  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又好像心碎了，郑妙谊抬手擦了下眼尾，用力吸了下鼻子，“叔公，祝您身体健康，我走了。”

  陈老爷子看她勉强地笑了下，转身离开。

  可郑妙谊从双脚跨出门槛的那一瞬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今天她从这么走出去，记忆里那个从楼上飞奔下来的少年终将成为泡影。

  路口走出来两个中年男人，肩头扛着沾满泥巴的锄头，头上带着草帽，瞥见一个背影，道：“长得那么漂亮还是被公子哥甩了。”

  “上次还看见两人亲嘴呢。”

  “我听人说陈少爷要去国外留学才跟她分开的，这些有钱人不都把仔送去外国嘛~那个林家的败家子就去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奶奶看见孙女顶着红肿的眼眶下楼，心都要碎了。

  她骂骂咧咧地盛饭，“一个什么都不会，就靠家里钱作威作福的男仔有什么好的，等你去了大学，有的是男仔，跟买菜一样，随便挑。”

  郑妙谊强打起精神来，用嘶哑的喉咙开口说话：“奶奶，他没有那么坏。”

  “你还替他说话！不管怎么样说一声，就这样玩消失了，难道我们会给他拖后腿吗？”

  “谁知道干嘛去了，他们有钱人不就喜欢在外面养小老婆嘛！”

  郑妙谊默不作声地吃完饭，奶奶收拾碗筷的时候一看，一碗大米饭吃得干干净净，菜是一点没动，可惜了炖得烂烂的大排骨和老母鸡呦~

  于是奶奶又把陈景元骂了个狗血喷头。

  第二天，郑妙谊拎着行李箱去了北京，提前准备的情侣短袖塞进了衣柜。

  ……

  “呜呜呜呜……”墙壁惨白的病房里传来不小的呜咽声。

  房间的灯突然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沈淑慧，神色憔悴，好像瘦了不少。

  她看着缩在角落的人，表情痛苦，但还是走了进来，蹲在他面前。

  “元仔听话，吃点饭。”

  抽泣声停住，陈景元脑袋埋在双膝间，久久不曾抬头。

  沈淑慧托起他的脑袋，原本想说些狠心的话，却因为眉骨的纱布渗出了血而双唇颤抖，她一把抱住儿子，动容地说：“再坚持一下，都会好起来的。”

  陈景元抓着头发，眼神痛苦地问道：“阿妈，我该怎么办？”

  前一秒他和阿爸还在斗嘴，下一秒巨大的冲击力把两人砸晕。

  陈景元在陷入昏迷之际，感觉到阿爸将他紧紧抱住，身体剧烈的疼痛，最终还是陷入昏迷。

  在医院醒来，听见阿妈和几个公司的族叔在说什么报复，他挣扎下床，一腔热血要去弄死对方，得知阿爸陷入昏迷，一双腿没了，周身冰凉。

  第一次，陈景元觉得自己是个废物，什么也做不了。

  陈老爷子远程遥控，把陈焕宝昏迷不醒的消息压下去，陈家基业庞大，不光外部危险重重，内部同样虎视眈眈。

  陈焕宝活得好好的，大家老老实实每年拿分红，掌权人一旦倒下，陈家旁系都等着夺权。

  陈景元醒来已经错过了和郑妙谊的约定，想到他让郑妙谊一个人等在车站，就觉得自己混蛋极了。

  他想解释，手机早就和车祸一起报废了。

  陈景元让人给自己买部新手机，所有人得到陈老爷子的命令，暂时不要和外界联系，以防电话被监听。

  一天之间，幸福的家庭被摧毁了，毁容了，和女朋友失联了，陈景元气得砸东西，他把病房里所有东西都砸了，然后底下人默默换上了新的。

  沈淑慧甩了他一巴掌，陈景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前十八年，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现在，他就是个废物，既没办法把昏迷中的阿爸叫醒，也没办法去到郑妙谊身边。

  沈淑慧流着眼泪，“元仔你到底明不明白，不管你阿爸醒不醒得来，陈家都要你来撑着了。”

  “那我和郑妙谊怎么办？”语气无比苍凉。

  沈淑慧没有回答，母子俩抱头痛哭。

  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们惊醒，一个族叔喊道：“阿宝醒了！”

  陈景元立马起身冲出去。

  病房里，陈焕宝眼睛死死盯着老婆儿子，戴着呼吸机没法说话，手掌紧紧抓着，让他们放心。

  陈景元跪在地上，“阿爸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害你的人。”

  陈焕宝点头。

  沈淑慧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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