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柱子一回到家中，便欢喜的朝院子中唤道：“阿爷，阿爷。”

  张老汉正在清理圈舍，待听到孙儿的呼唤，直身看去，便见到孙子将今日牵出去售卖的羊，又悉数的牵了回来。

  心头微微失望，但他不想让孩子看出他失落的情绪，而是笑着道：“是柱子回来了啊，厨房里给你留了粥，快去吃吧！”

  这时候的柱子哪里还想着吃，他满脸兴奋的跑到阿爷跟前，激动的道：“阿爷，我将咱们家的羊，全都卖出去！”

  张老汉本还想安慰一下这孩子，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住，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他有些急迫的道：“你这孩子莫不是被什么人给诓骗了？”

  在他看来，这样的年景何人会一下要这么多羊？

  他跺了跺脚，有些急迫的问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大胆！你是如何谈的，被压了多少价钱？”

  他们家因着就剩下他们祖孙俩，他们家的田地又少，加之劳力有限，张老汉便想着法子养了些羊。

  这些羊可是维持他们一年生计的重要财物，若是被贱卖了，他们一年的日子可怎么过哦。

  见阿爷面脸焦急的样子，柱子知道阿爷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没让价，一分钱也没让。

  “只是，只是对方要我们帮忙杀羊，处理好后再送过去，而且那夫人还说了会将羊皮留下来给我们做报酬。”

  张老汉本还一脸焦急，听到孙儿的话，脸上的神色更是来不及变化。

  他就那样张大了嘴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柱子见状，继续道：“而且，夫人见我只是一个小孩，担心我做不了主，让我回来告知阿爷，若是愿意做此买卖，明日便去城中柳儿胡同签订契约，她还要先给我们定金呢！”

  张老汉呼出一口浊气，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竟真有这样的好事？”

  柱子点头如捣蒜，“阿爷，若是不信去问金叔，金叔可是也想将羊售卖给夫人，只是夫人说她暂时还不能一下定下太多的羊，那夫人还劝说金叔不要着急，再过些日子羊肉的行情会好起来的。”

  张老汉对于这话可不敢认同，灾情一旦发生，若是朝廷肯下令赈灾还好，若是朝廷听之任之，放任不管，灾情波及范围内只会越来越混乱，如何还能稳定下来呢？

  他的家里为何只剩下两人，皆因他的家人全都死在了战乱以及灾荒之中。

  他是老人，亲身经历过这样的霍乱，因为心中在更加焦虑。

  他死不足惜，可他若是去了，他这个不足弱冠的孙儿又该如何活下去？

  张老汉暂且压下心头翻涌而出的思绪，他想了想沉声道：“你先去吃饭休息，我去找你金叔，咱们明日一早请他带咱们进城。”

  柱子见说服他爷，很是开怀的应下了。

  这一夜张老汉既忐忑，又满怀期待，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鸡叫一遍时便爬了起来。

  他先去厨房烧火煮粥，待锅中的野菜粥烧滚时，这才去房中将孙儿唤醒,“柱子，醒一醒，快起来洗漱了。”

  柱子被阿爷扒拉醒，揉了揉了睡眼惺忪的眼睛，待缓了片刻，大脑清明后这才想起今日要与阿爷去府城卖羊。

  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扒拉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张老汉见孙儿起了，便又去了圈舍喂羊，一圈忙活下来，天边已泛起微光。

  祖孙两人来到张金家里，此时张金也刚套好驴车准备出发。

  临走前张老汉还不放心的叮嘱一番，侄儿媳妇帮忙照看一下家里。

  张金媳妇自是满口应下。

  两家人的关系其实还是很亲的，张金要唤张老汉一声叔叔，平日里两家也是多有扶持，若不是遇到了灾年，张老汉家中的羊，也都是卖给这个侄子的。

  现在侄子家中养的羊，尚且还没有销路，他自是不好为难对方再将家里的羊再卖与他。

  有驴车代步，一行人抵达城门处不过卯时。

  有要进城的队伍已早早的在城门前排起了队伍。

  一门供车辆通行、一门供行人通行。

  因排队的队伍十分有序，因而入城的速度也很快，不过半刻钟的时候，张金便得以入城。

  张金先将两人送至柳儿胡同入口处，指着门前有一棵柳树的人家对着两人道：“叔我就将你们送到这儿了，那户人家便是买家，你们先谈，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便来肉市寻我。”

  祖孙两人跳下驴车，张老汉朝侄儿摆摆手，“你去吧，晚了耽误生意可不好。”

  张金也不敢耽搁生意，一挥缰绳，便朝肉市驶去。

  如今天气越发炎热，遂城中百姓采买也喜欢，趁着清晨凉爽的时候出门，他可不想因着去晚了，而错过招揽生意的机会。

  祖孙两人走至门前，却是踌躇着并未开门，柱子抬起的手，久久悬停在半空，他扭头，有些迟疑道：“阿爷，我们这般早会不会打扰主家休息？”

  张老汉瞪眼，“你昨日没问具体时辰吗？”

  柱子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张老汉叹息一声，到底是个孩子，有些事情便想的不够周到。

  这一大清早的，主家人说不得还未起床呢，这般冒失前来求见，确实不妥。

  张老汉在门前找了一处大石坐下，“咱们且先等等，待他们开门再说。”

  其实这会子宋喜乐已经起了，正吩咐厨娘，今日要买什么菜回来。

  厨娘得了宋喜乐的吩咐后，提着篮子便要出门，大门一开，她瞬间便见到了坐在门前大石上的祖孙二人。

  张老汉此时正心焦着，这会子见到大门打开，连忙拉着孙儿起身迎了上去。

  他讨好的笑道：“这位婶子，我们是来找主家卖羊的，这是我孙儿，主家昨日便是与他说的。”

  厨娘的目光，这才看向了少年，一眼便认出了他。

  她昨日也在场，自是知道宋娘子与这少年的交易。

  她不敢怠慢，连忙道：“你们稍后，我先和娘子说一声。”

  张老汉见对方这般好说话，不由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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