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子久久未出声，妙音娘子也不在意，飞身离去，想不到凌天宗竟然藏着这么大个秘密，得到了修仙界第一手消息，心内无比满足，那条蛇蛊她很感兴趣，下次来收尸得好好研究呢。

  冰水滴答滴答落在断层，地牢窗口已被冻冰覆盖，女子勾着头，青丝瞬白，皮肉枯卷，自绝心脉之兆，可她依然活着，又一滴鲜血浸入了冰层，在看不见的地底，巍峨龙骨覆上了丹红，最后一滴鲜血蜿蜒而下，点在龙骨之眼，刹那间耀眼的金光迸发而出，转瞬即暗。

  体内毒蛇又开始蠕动进食，雪泽闭上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这回她感觉不到任何痛楚，轻飘飘的魂灵脱体而出，白衣翻动，仙气凌然，是她还未遭受折磨时的宗主之态，多久了，恍惚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想到什么，雪泽心念一动，飘到凌天宗上空。

  林叶顺着风儿落到空寂的练武台上，堆积起厚厚的一层，一只蜘蛛从树端结网而下，树影摇晃间，丝丝缕缕的血气穿风而过，雪泽心神颤动，越过层层叠叠的苍翠，看向了南边。

  三天三夜，黑风穴血气不散，死寂之地萦绕着罡风，有人用禁术将魂灵压制，雪泽飘向前又一次被刮倒在地，这一次魂灵出现针扎火燎的灼烧感，逐渐透明，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不甘心，很不甘心，凌天宗两百零六条命债，

  “我以凌天宗众弟子神魂起誓，护宗主肉身不灭，神魂永存！”

  冥冥中众声响起，数不清的光点从穴内汇出，积聚在雪泽身旁，一瞬间耀光大现，虚弱到维持不成原形的魂灵逐渐凝实，郁色苍穹下，女子青丝飘散，泪滴从清冷的脸颊坠落，凝结成霜，雪泽抬手盖住了眼。

  感应到命牌牵引，她的弟子浅月还在世，魂灵转瞬来到了巷口，天色阴暗，大雨连绵，一个老乞丐提溜着浑浊的眼珠朝破落的巷角走去，

  “来，我给你馒头。”

  一只瘦弱脏污的手嬉笑着抢了过来，老乞丐摁住里面的人急忙上手，一阵阴风从背后刮来，呜咽的声音如厉鬼哀吼，老乞丐一抖，往后看去，漆黑的巷道不见五指，像有不知名的鬼物攀爬到后背，擦去豆大的汗珠，老乞丐急忙抓起裤腿，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雪泽收起魂力，飘到近前，衣不蔽体的女孩青紫交加，迷蒙的双眼呆愣愣看向一处，嘴角流着涎水，

  “师父，吃馒头。”

  低喃的声音反反复复，再说不出其它的话，

  “浅月…”

  雪泽伸手又停下，紧咬牙流下两行血泪，她不配做人师父，门下弟子一个害宗门至此，一个受自己牵连生不如死！

  如果有罪，她愿下十八层地狱反复煎熬，何故让身边人惨受折磨，数百条性命枉死！

  不远处，一婢女神色冷傲，带着两人穿行而来，

  “把她给我带回去！”

  雪泽急忙用魂力阻挡，可对于修道的两人却毫无用处，风声呼啸，眼睁睁看着两个男人抓着女孩，像抓住一团死物在地上拖行。

  “落桐，助纣为虐，你也不得好死！”

  女孩胡乱挣扎间，眼神陡然清明，刻骨的恨意在眸中迸出，

  “不得好死？”

  像听到什么笑话，婢女停下脚步，绿裙飘飘，这是公子特意为她挑选的，绫罗绸缎，珍馐美食，公子待她真心，助纣为虐又如何，她甘之如饴，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落桐弯下身，钳住女孩的下巴，低低一笑，

  “你那师父才真真是不得好死呢。”

  想到凌天宗宗主以身饲蛊，女子心头滑过一阵快意，如今整个凌天宗都被公子踩在脚下，再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不开心了，哦，还有这个小师妹，想到公子那天的沉默，女子眼神一暗，

  “走吧。”

  两位惊云宗弟子对视，惊恐一闪而过，紧紧抓住女孩跟在后头。

  广寒峰三千阶，每一阶都带着渗进人骨的寒意，一行人走在上面，恨不得脚尖离地，落桐勾唇一笑，虽然自己没有内力修为，比不得修者耐寒，可公子早早准备了驱寒丸，这不是在意又是什么，女子裙摆翩翩，压下翘起的嘴角，脚步快了起来。

  后面两位不敢多看，拖着奄奄一息的女孩，往上头爬去。

  直至峰顶，雾气越来越厚，弥漫了整座群山，一行人小心翼翼，恨不得片叶都不沾身，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位惊云宗弟子面目惨白，汗毛直立，这里没有鸟叫，却到处是蛇鸣，

  “到了。”

  落桐站在一旁，目光朝前方的深坑扫去，五彩斑斓的长虫蠕动着，嘶嘶吐着蛇信，蛇群交织吞噬，一旁垒起了森森白骨，

  “浅月师妹，想不想和你师父一样？尝尝被万蛇啃咬吞噬是什么滋味？”

  少女出气多，入气少，此刻用尽力气抬头，明眸冷然，

  “你们把师父怎么了？”

  “啧啧啧，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婢女戏谑的眼神从浅月身上扫过，她知道公子对这位小师妹没有男女之情，可两人青梅竹马，相伴长大，想想都觉得内心似烧了一把火，恨不得把眼前人焚尽。

  “师父…”

  浅月喃喃，她知晓师父凶多吉少，但师父还在，还在就……女孩抬头，光影错乱间，她好像看到了师父的魂灵站在身后，一脸疼惜，

  “师父…”

  “把她推下去！”

  两位弟子马不停蹄地押住女孩从坑边推入，浅月毫无惧色，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她真看到了师父，看到了师父落泪，看到了师兄师弟们对师父的护愿，真好，师父不会死。

  雪泽奔向前拉住她，阳光从手中穿行而过，什么也握不住，

  “浅月！”

  “仙人，我有馒头能养活自己，你可以带我走吗？”

  多年前小身影举着馒头鼓足勇气凑近，澄澈的双眸胆怯又依赖。

  光线刺眼，日头毒辣，下坠的少女笑着开口，

  “师父，别哭。”

  那抹血迹斑驳的身影淹没在了蛇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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