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政治中心的帝王不断拉拢捉妖师们，所用的方式无非就两种，一是将捉妖师们奉为座上客，以国师之名待之，并承认他们护佑江山的能力，给予他们远超于王公贵族的高级待遇；二是紧密与捉妖师家族联合，通过嫁娶等方式融于血脉。

  就好比纪家，手拿着最优越的秘籍、法器、丹药资源，以此来培育家中有修为能力的孩子，又用舆论造势，塑造一个个顶尖的捉妖师形象，将他们抬上国师的位置。同时，纪家又将家中的女子送进皇宫，每一任帝王为了平衡关系，只会尊纪家女子入主东宫。

  早些年，捉妖师内部还会有各种各样的制约关系，从百年前开始，纪家就已经逐渐形成垄断之势。

  妖族向来是让凡人惶恐的存在，妖族一日不清除，皇家便一日要被纪家掣肘，在捉妖一事上，更是不会干预了。

  甘棠同样清楚里面的条条道道，若是皇帝真有骨气，哪里会允许一个国师住在皇家别苑，还享有着天下供奉呢？

  皇家别苑与皇宫的距离本就不远，她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皇宫，淡淡说道：“他是怎么想的不重要，我也不是去找他。”

  清越想到他们这一行人的目的：“那是……为了让我们渡劫吗？”

  “当然。”甘棠点了点头，顺势放下帘子，“你且安心，我不会让你们有事。”

  去往皇宫的路上，甘棠还将自己改良过的更适用于妖族的凝聚妖力之法交给他们，有心让他们通过这样的方式加快渡劫进度。

  坐在另一侧的纪玄，仿佛一幅静止的剪影，内心无法平静。纪家研究了这么久的渡劫难题，今天就要有答案了吗？

  在今天以前，他始终都认为，事情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便那些妖有心要反，他也从来没有怕过。可甘棠今天给他上了一课，让他对未来的走向产生了迷茫。

  他有太多的疑问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然而，甘棠不让他说话，他连发问的机会都没有。

  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门前，侍卫拦下他们询问。

  清越将纪玄的腰牌递了出去，侍卫仍旧在仔细盘问。

  甘棠直视着纪玄，对他说道：“去，让他们放行。”

  纪玄的身体不受控制，只能按照她说的做。侍卫一见到马车里还坐着纪玄本人，连忙让开了路。

  进了宫，马车外又传来问话：“现在去哪里？”

  “哪里宽阔去哪里。”甘棠说着，“你看着办，出了事我担着。”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就好像这只是一个随意的条件。

  纪玄的马车在宫里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却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对方想了想，果断驾车前往议政殿，那门口的位置可大了！

  清越不安地时不时竖起耳朵，一副准备随时跑路的样子。

  “长歌，真的要在这里渡劫吗？”“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引来了捉妖师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清越是坚定要反抗捉妖师的那一派，但到了关键时刻，被捉妖师灌输了上百年的恐惧还是浮现了出来。

  甘棠看着差不多了，让他们二人一同出去，嘱咐道：“你们一人占据一个角，就开始渡劫吧。别害怕，我一直都在。”

  清越走下马车前，忽然又转过头来，抱了抱她。

  “嗯？”甘棠伸手回以一抱，有些茫然。

  “长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厉害，你很漂亮？”

  “你现在说了。”甘棠应道。

  “好吧，没什么。听着，如果一会儿发生了你也阻拦不了的事情，那你别把自己搭进来。妖族里面出现了能够成功渡劫的妖，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有那么好运。”说完，清越似是不想听到她继续安慰一样，火速从马车上下去了。

  大家都看不懂甘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还是选择相信她。

  两个妖就这么在偌大的地方开始盘腿而坐，紧绷着神经准备渡劫。

  如此空旷的地方，停着一辆马车、坐着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怪异。很快，就吸引来了一大片围观群众。

  有人认出马车是皇家别苑的，怀疑纪玄在里面坐着，不敢轻举妄动，立刻去汇报，层层上报后，终于惊动了帝王，呼啦啦一片人朝着议政殿门口的方向来。

  妖的敏锐度异于常人，甘棠听着这动静就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了，她托着下巴，冲纪玄笑道：“一会儿皇帝来了，看到你，再看到他们。你说，他会怎么想？”

  纪玄沉默。

  “今天他们在这里一定会渡劫成功，我也不妨告诉你，纪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纪玄依旧沉默。

  甘棠这才轻轻拍了一下额头，弯着眉眼笑出声：“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

  说罢，她很是干脆地解除了纪玄身上的魅术。

  若是在进入皇宫前他就获得了言论自由的机会，不说呼救吧，他也是要反抗一下的。

  可现在，他人在皇宫，身边还有这么几个妖，简直是百口莫辩。

  心下着急，纪玄脸上却仍旧是保持多年的坦然态度，劝道：“我知道做妖很不容易，你现在已经拥有了筹码，那我们不妨坐下来谈一谈，想想如何才能两方获利。”

  这一句话，竟是要将凡人抛在他们利益之外。捉妖师这一行心黑不黑，甘棠说不好，但纪家图谋甚大，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和你谈什么？”甘棠双手抱胸，忍不住直接笑了个满怀。

  “我到现在还活着，就能说明你还是希望通过我，来达成某种目的。说吧，你想让我和皇上怎么谈？”纪玄胸有成竹道。

  “不好意思，你想多了。就像你说的，我有筹码。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经过你这个中间商？省省吧。”甘棠摆了摆手，竟是真的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

  她带上他，用处多了去了，却绝不包含要用他来为妖族换取利益。如果她用他做威胁，即便眼下朝廷和捉妖师们都能答应让利，等她把人放回去，不还是一样会备受压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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