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见闺女顶着张丧气的脸回来，顿时急了，忙上前拉着清甜的手连声问。

  “闺女，你怎的回来了？是不是出了啥事？”

  清甜看到自家娘眼眶一热，低声把刚发生的事说了。

  越说越觉得自己命苦，趴在自家娘的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朱大娘心情十分复杂。

  最早家里人得知女儿去了六小姐身边，一家人兴奋不已。

  因为六小姐心善，为人阔绰大气。

  他们想着女儿去了海棠院肯定就是一等管事丫头，将来会越来越好，所以一家人都交代女儿定要掏心掏肺照顾好六小姐......

  结果，没过多久六小姐不小心受伤，五少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院子里的下人，六小姐没为下人开口求情。

  朱大娘当时就对六小姐有些心寒，因为她的女儿是真的尽心尽力照顾六小姐啊，比在夫人跟前还用心呢。

  今日又出了这种事，朱大娘也觉得女儿待在六小姐身边恐怕不是好事。

  可她一时也没主意，只能安慰女儿。

  房间里弥漫的悲伤气氛冲淡了烤肉的香味，正在这时，清甜的嫂子翠花回来了。

  翠花管着府里主子下午茶点的供应，如今一大早正是闲暇的时候。

  早上婆婆托人叫她吩咐好事务回家一趟，她心知应是婆婆又准备了好吃的，于是偷偷装了包酥酪就回了家。

  没想到会在家里碰到小姑子，而且婆婆还跟小姑子抱在一起哭。

  翠花年纪轻轻能混到厨房一个小管事，可见是个有野心跟手段，她先环视四周发现没人就栓上门，又去把窗户关上，才问两人发生了何事。

  清甜这一家人虽奸懒馋滑，但唯有一点好：十分团结。

  此时，翠花听到小姑子受得委屈顿时也气得不行。

  “小妹，你想不想离开六小姐的院子？”翠花气过一场后问。

  清甜满脸期待地看着翠花，她如今明白在六小姐身边并不好，但离开六小姐又能去哪？

  朱大娘也焦急地看着翠花，翠花抿了抿唇开口。

  “近日厨房经常能看到清心那丫头，不是让房妈妈给大少爷炖什么补品，就是让我准备什么点心，东西不贵但麻烦，她日日在厨房守着，每天能呆两个时辰......

  “你们也知道，大少爷院子的管事嬷嬷，体面的妈妈之前都被夫人‘发卖’出去了，清心这一番作态听说得了大少爷的好感跟赏识。

  “如今大少爷除了贴身小厮，对她最为亲和，厨房里的人偷偷谈论，说再过上两年她指不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朱大娘面露震惊，清甜则露出鄙夷之色。

  大少爷才10岁，清心那贱人也好意思打歪主意？

  不过清心要想当姨娘，除了老爷目前也只能打大少爷的主意了。

  老爷清心肯定不敢算计的，所以除了老爷，府里的少爷中也只有大少爷年纪最大，又是嫡长子，勉强能筹谋一二。

  翠花又放低了音量，问：“小妹，你跟嫂子透个底，你想当......姨娘不？”

  清甜坚定地摇头。

  她父母是府里的老人了，所以她从小在府里长大，姨娘们过得什么日子她实在太清楚了。

  姨娘不过是个玩意儿，若得了老爷的宠爱勉强能有几天好日子。

  可若是那不得宠的，活得连主子身边的粗使嬷嬷都不如。

  比如这府里资历最老的付姨娘吧。

  年老色衰，无儿无女，整日困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

  一个月吃不到一次荤腥，面黄肌瘦的。

  冬日的炭火只能用烟大的灶炭，就这样还只有最冷的那几日才有，活着实在受罪。

  虽然近些时日夫人整顿院子，估计付姨娘的日子能好过一些，但无权无势无银子傍身，将来管理一松懈，下人们狂起来日子可又难了。

  当然，若是能得宠也可以过得很好，瞧瞧白姨娘跟洪姨娘就知道了。

  可清甜有自知之明，她姿色中等，吃不上“美妾”那碗饭。

  而且清甜真心觉得当个体面的下人就很不错，日后找个有本事的管事嫁了，日子照样过得风生水起，何必非要冒险去当姨娘？

  想到这清甜灵光一闪，猛然明白自己还有一条出路。

  只是这条出路让她面热，缓了缓，她扭了扭身子，轻声说。

  “嫂嫂，我想回夫人身边，或者能谋个像娘跟嫂嫂这样的差事就好了......”说完脑袋低垂了几分。

  朱大娘面容有些愁苦，“夫人才把你赏给六小姐，想回去怕是不容易——”

  但翠花瞬间明白小姑子的言外之意，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若是以丫头的身份回去怕是不成的，但若是能跟某个有本事的管事成了婚，以管事娘子的身份回夫人身边，或是谋个别的管事差事离开六小姐，也是极好的......”

  朱大娘听了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拍着大腿笑道。

  “还是你聪明，我怎的就没想到呢。

  “甜儿如今也有15岁，确实可以相看人家了，咱们得给甜儿挑个模样好，身体好性格好，有才干的管事......”

  “谢谢娘，谢谢大嫂......”清甜有些羞涩地道谢。

  其实，主子身边的得力丫鬟一般都会留到十七八岁，有的20几岁再嫁人也是有的。

  因为主子培养一个得力也得好几年，不可能刚培养好就放出去配人。

  而且得力的丫鬟也不想太早出去，她们跟着主子时间越长，情感越深，得到的赏赐也越多。

  将来若有难处也能得主子照拂一二，总之跟在主子的时间越长，对自己只有好处没坏处。

  但这仅限于跟了一个好主子。

  若是空有名头不得主子信任，就如同清甜在六小姐身边这样，继续留着就没意义了。

  还不如以婚姻大事为由，早点嫁人另谋出路。

  清甜想明白这些，又得娘跟嫂子的支持轻轻松松回了海棠院，开启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敷衍工作。

  由于清甜的态度变化，海棠院的下人渐渐有样学样，对盛明珠只有面上的恭敬，私底下逐渐糊弄敷衍。

  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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