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沉步走进。虽已年逾古稀，却精神矍铄，脚步一个接着一个，从来不乱，步子轻盈，无声无息。

  正是子无道长。

  夏冉忙起身，“子无道长。”恭敬道。

  “哈哈哈，”子无朗声一笑，手一拂拂尘，“过来坐。”说着率先在桌旁坐下。

  她也随即跟上坐下，“子无道长，林飞月他……”她急迫想知道现在林飞月的情况。

  “我们先喝茶。”子无道长淡淡抬手打断了她，随即又转头朝外沉声道，“小山，去泡一壶茶来。”

  外头正在给小动物喂食的小山稚声应好。

  夏冉边喝茶边看着眼前这方小小的世外桃源，有山有水，不谙世事，不知魏晋，真令她向往之。

  “小山是我从这山脚的村庄里收养的孤儿。”子无给她继续斟茶，“因为战乱，他的家人都去世了，我就收养了他。”

  “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还在翠山的紫云观。当时带着虚怀下山……”虚怀就是林飞月的师傅虚空道长。

  接着夏冉就听他讲了他如何收留小山的故事。

  当时子无领着虚怀下山布施，在下山前例行卜卦算出小山的村庄会被一列逃兵屠杀，最后只留零星几人逃出。

  虽然提前知道了这一灾难，他们讲究不过分干预既定命运，本是不打算插手的，但是看到还在襁褓中的小山，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寻了一个由头便把村民转移到了另一处，想着这样就可以避免这灭门惨祸。

  哪知那支逃兵在经过另外一处村庄时，被村民发现偷偷上报给官府。

  那队士兵为了躲避官府的追击，立马调转方向，选了一个和计划南辕北辙的小路。

  没想到那条小路正途经村民们的新转移点，结果可想而知，村民全部被杀，不留一个活口。

  子无和虚怀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在刀下救下小山。

  自那以后，子无再不卜卦。

  这次听闻虚怀的死讯，才重新又卜了一卦，算到了今天林飞月会过来，为了不介入他人的命运，他不准备掺和。

  但是最终还是被夏冉的话触动，救了他们。

  “夏姑娘，人本身就有自己的命运轨迹。飞月他注定要被这体内煞气所累，虚怀即使帮了他一次，还是避免不了。”

  子无说到这停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他的弟子虚空道长了。

  “我这次帮他，问题看似解决了，但是这对他来说真的是帮助吗？”

  这不就是蝴蝶效应吗？一只蝴蝶的振翅就可能引发地球某一方的巨大风暴。

  子无担心自己的善意插手会让他背上更大的孽债，所以索性选择不插手。

  夏冉摸着杯沿，思考该怎么回。

  “道长，如果一个善人即将被恶人打死，就在你眼前，你不救，怕造成更坏的结果。但是，还有什么比恶人活着，善人死亡更坏的结局呢？”

  她举起手中的茶杯，语笑嫣然。

  听了她的话，子无道长沉思了好一会，明亮如电的眼睛里情绪不断变化，又归于虚无。

  突得仰天长笑，“哈哈哈，没想到我都已经活了70多年，竟还没有你一个小娃娃活得通透啊！”

  夏冉也笑，两人又喝了一杯。

  她喝完手中的，连忙问道：“道长，我得了晓星宗的转还丹，据说可以抽取煞气，还请道长帮忙看看。”

  说着从怀里拿出丹药。

  子无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嗅闻了一下，“这丹药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至纯之物。只不过还得辅以引导气息的功法，方可发挥它的作用。”

  功法？她恰好有一个。

  子无看了看窗外已经渐渐要下沉的夕阳，马上又要天黑了，路就不太好走了。

  随即捋捋胡子，缓声说道：“夏小友，飞月体内的煞气已经重新被我压制封印，配以转还丹和内调气息的功法，确实可以肃清，否则就必须掐灭源头。”

  “你和飞月都是心思剔透之人，是那山间蛰伏的雄鹰，我也只能帮这么一个小忙，以后的路，还得你们自己走。”

  说着站起身，口中连呼“妙哉妙哉”，走到门外，径直叫上还在逗孔雀玩的小山，拂袖而去，转瞬便隐入这山间的薄雾中。

  夏冉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师傅师傅，师侄还没醒呢，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啊？”小山跟着师傅闷头往前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时间到了，自然就离开了。”

  “哦。”小山虽然还是听不懂，但他只相信师傅，“师傅你在说什么妙哉妙哉啊？”

  “妙就妙在善恶都有极限啊！小山，既然在这尘世，还是得做个乐善好施的好人啊！”

  送走子无道长，夏冉终于得空去偏房看了还在昏睡中的男主。

  林飞月身上脸上的黑纹都已经退去，静静地躺在床上，五官依然俊美，嘴唇却因为失水有点起皮。

  她忙取了水，小心的用指腹一遍遍印上那干燥的嘴唇。

  白如葱玉的手指印在男人生病微微苍白的嘴唇上，又轻轻划过，多余的水珠从嘴角滑落，她忙取了布巾擦拭。

  猝不及防指尖被吸了一下。

  夏冉“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指，捻了一下，再看看依然安静的男主，是错觉吗？

  “水，水，我要水。”微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她重新端起水，用自己的口含之，再俯身贴上男主的嘴，用舌头撬开他的嘴，一口一口地给他渡水。

  总算喝进去了一点，最后一口，正想收回自己的小舌头，却蓦然被更大的舌头紧紧缠住。

  林飞月很渴，只感觉嘴巴里的软软滑滑的一长条能够一直给他想要的水，便逮着那条拼命吸。

  说实话，夏冉被吸得舌根都发疼。

  稍微用点劲，终于把自己的舌头解救出来，“呼”她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看着床上还在不断舔嘴唇喊“渴”的男主，她认命地端起碗，再去装了一碗水。

  这次男主倒是没作妖，安安稳稳地喝完了水，她也安然地准备抽身离开。

  手撑着床上，正要起身的时候，忽然看见下面紧闭着的双眼的眼珠动了一下。

  紧接着就感觉腰间传来一股大力，她被压得上半身重新又扑到了他的身上。

  还没等她说话，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们俩翻了个个，变成她在下，林飞月在上。

  男人的脸已经完全褪去了先前的阴霾，又重新挂上了她熟悉的笑容。

  墨眉斜飞，鼻梁高耸，精致绝伦的五官因为笑意更显俊逸，深眼里满是明亮的笑意。

  夏冉哭笑不得。

  “林飞月，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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