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闹哄哄的。

许如卿笑道：“既然两位要辩论，小女子斗胆为两位出一题，可也？”

周大人嘿笑着点了点头，说着荣幸之类的奉承话。

“秋闱在即，两位不妨就以秋闱论学一番。”

许如卿的提议不错，众人纷纷点头，目光不断在赵安和周大人之间打转，越看越古怪。

周大人起身道：“那就我先来，众所周知，秋闱旨在从民间选拔有用之人，为朝廷出力，上承九品中正制，主要是从世家选拔人才，世家学子根脚深厚，学富五车，进入朝廷可成为中流砥柱，这次圣门来京主持大局，想来陛下也是这般想的。”

“说得好！”

在座的都是勋贵望族，代表的就是世家门阀，周御史一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相较于世家子弟，民间学子不值一提，还想入仕，痴人说梦。

和这些望族不同，许如卿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敢苟同。

啪啪啪！

赵安拍手道；“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人家许姑娘问的是选拔年轻官员，侧重的方向，可不是让你在这里拍马屁的。”

扑哧！

雀儿直接笑喷，九音古怪地斜睨过来，许如卿则是露出了诧异之色，这确实是她的问题，刚才那位周大人根本连问题都不清楚，只顾着拍世家望族的马屁。

只是这大胡子的嘴太毒了些。

周大人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本官当然知道许姑娘的问题，选拔官员当然是侧重儒学。”

“是么，工部也找儒学子？兵部也找儒学子？筹算、匠人也都能让你之乎者也的解决问题。”

“你……”

周大人僵住了，愤怒地指着赵安的鼻子，“莽夫，你懂什么！儒学乃国之重器！治国典范，你敢妄言国学不行！”

“少给老子扣帽子，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国学不行了，我是说你不行。”

赵安吊儿郎当，一点面子都不给。

众人暗笑不已，御史言官确实讨厌，这大胡子今个倒是帮大家出了一口气，唯有世家门阀神情不悦，有人开口道：“在下韩风，敢问这位莽夫先生，你懂儒学么？圣门在前，由不得你大言不惭。”

赵安道：“我当然懂。”

“哼，礼仪仁孝乃儒家道义，我看你只会口出狂言，毫无礼仪章法，与你论学，羞与为伍。”

“啧啧啧，说不两句就开始人身攻击了？朝闻道，夕死可矣。”

赵安呷了一杯酒，一句话使得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过来，难以想象，一个武夫能说出此等富有哲理的话出来。

这一刻，许如卿的眼眸亮了。

身边的陈玉茹有些奇怪，“他骂你，你说这句话啥意思？”

赵安高声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早上知道去你家的路，晚上就过去打死你，韩风，你再敢骂老子，看老子削不削你就完了。”

噗！

这一刻全场笑喷，尤其那帮才女，笑得花枝乱颤。

陈玉茹一副呆滞模样，而许如卿直接捂住了脸，“这家伙……”

韩风脸皮颤抖，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是这样解释的吗！”

“上古儒学和现代儒学不同，那时君子六艺无所不精，哪像你只会耍嘴皮，也说不出个好歹。你说你通晓儒学，那我问你，君子不器则不威是何意？”

“我……”

“老子用武器打死你，你才知道老子的厉害。”

“你！”

“不学礼，无以立。”

“……”

“不会用礼仪来尊重老子，劳资就打到你无法站立。”

韩风要疯了，这个不要脸的莽夫，说得都是什么屁话，但偏偏他出口都是儒学格言，解释的偏偏是另一番滋味。

大家反复咀嚼赵安说的话，渐渐觉得颇有滋味。

尤其是许如卿恨不得跟九音换个位置，单独聊聊。

她从没听说过这些儒家格言，而且明明是个莽夫，为何能说出这等让她恨不得膜拜的佳句，这些话单独拿出来一句，都足以成为人们立言立行的标榜了，当然必须去掉那些可恶的释意。

接下来没人开口了，他们都看出来了，这大胡子有点东西，而且性格粗犷，跟他对上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哈哈，这位先生说的都是天地至礼，令人叹服。”

崔文公到了，一起来的还有陈国公。

全场起身，齐刷刷地叫了声崔大家。

只有赵安磨磨唧唧站起来随意抱了抱拳，他来自未来，学的是数理化，对儒学不太感兴趣。

“崔大家，您看他们这帮人，非但占了许姑娘的座次，还口出狂言。”

御史言官又开始了，几个人叽叽喳喳像是老母鸡。

赵安挖了挖耳朵眼，一屁股坐下来喝酒，浑不在乎他们编排。

而陈玉茹则是跟陈国公对视，后者脸色剧变，自己的女儿他自然能认出来，只是他不好揭穿，狠狠地瞪了一眼，拂袖取了首座，然后是陈元，崔史相入席。

许如卿开口道：“座次什么的，小女子并不在意，今日论学，大家开心就好。”

崔文公笑道：“徐姑娘能来，老夫颜面有光，今日当请许姑娘指教了。”

“崔大家太客气，小女子当谨听教诲才是。”

他们客套了一番，赵安听得要睡着了。

片刻后，美酒奉上。

崔文公扫过殿内的一帮贵客，说了些场面话。

崔家奉命入京主持秋闱，但秋闱的工作如何展开，说到底还是在世家门阀头上。

按照以往的章程，世家会瓜分推举入仕的名额，确保世家在朝堂上能后继有人，家族不灭。

寒门学子的仕途也因此被掐断。

但崔家作为圣门，天下所有学子，不论权贵还是平民，都是门徒。

在这一点上，崔家和世家不同道，只是碍于天下大势，不得不妥协，今天论学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

崔文公来之前就跟陈国公商谈过，他希望放出一些门路给寒门学子，但陈国公不同意，他代表了世家阶层，如果开放一些官爵，他得到的支持会减弱，对他登临大位不利。

赵安暗暗观察陈国公和崔老头，不难看出两人生出了嫌隙。

这么说来，圣门到底还是有些骨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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