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她儿子快毕业了，一门心思想当网红。

    “不是洁芳，是那个朱启武，昨儿下午突然给我发信息，拐弯抹角地问我，洁芳跟没跟我说过他的什么事儿，简直莫名其妙，搞得我一头雾水。我赶紧打电话问洁芳，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她却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就俩人拌了两句嘴，可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哦。”姜小萍一口气说了好半天，姜鹤却只是含义不明地应了这么一声。

    自打张洁芳从洁萍助浴辞职后，姜鹤跟她就基本断了联系。

    姜鹤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做得够格“仁至义尽”这四个字。

    钱，该给的、不该给的，她都给足了，假证那茬儿也就只跟顾夏抱怨过两句，到现在她妈跟她姥儿都还不知道呢。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姜鹤每回听到“张洁芳”这仨字，心里都挺不自在的。

    她是真不愿意打这个电话，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丢人显眼，可唐继文这几天缠她缠得实在是没办法了。

    唐继文第一次离家出走，得追溯到高一下学期。

    电话那头的张洁芳明显愁得不行，说一句恨不得叹上三声，顾夏甚至能脑补出她因此愈发深刻的眼角纹路，跟每次提及家人时总会下意识浮现在嘴角的苦涩笑意。

    张洁芳一开始的时候是真害怕，担心唐继文在外头冻着饿着，或者是让人给欺负了，直到有一回，张洁芳发现唐继文离家出走，居然是唐耀灿撺掇的，俩人早就背着她“沆瀣一气”了。

    姜鹤当即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顾夏赶紧伸手把人牢牢圈在怀里。

    他猛地抓起鼠标砸在墙上，又劈手打飞了那碟子荸荠，而后发疯似的跳起来，一脚接一脚地把掉在地上的那些雪白荸荠都踩得稀巴烂。

    好歹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亲眼瞧见顾夏跟姜鹤从网上挣到了钱，而且还挣了不老少。

    张洁芳第二天没事人儿似的去上班，姜小萍听她这么说，顿时眉开眼笑，“这么想就对了，继文就是仗着你心软，跟这儿欺负你呢！”

    张洁芳本以为儿子这回最起码也得消失大半个月，等钱彻底花光了才会回来，没想到他第二天中午就喜滋滋地跑了回来。

    10月刚过完没两天，唐继文就从学校回了家。

    张洁芳只记得自己那天着急把火地跟姜小萍请假，直奔唐继文常去的那几家网咖啊密室什么的找了一圈，一直找到天都黑了，也没瞧见唐继文的影儿。

    她劝也劝了，骂也骂了，甚至还哭求了两回，可唐继文就跟那抹了油的石头似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唐耀灿对她不去找儿子的行为自然极是“不满”，跟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一直嗡嗡嗡，左一句“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右一句“儿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张洁芳只一句“你这个亲爹当得也不怎么样”，堵得他瞠目结舌。

    又过了两天，张洁芳估摸着应该是钱花光了，唐继文没了办法，只得灰溜溜地回了家，他大约是觉得自个儿的面子折了，跟张洁芳一口气冷战了大半年。

    “哎呀，顾老板真的是太谢谢你，这样就挺好，能稍微搭上点边儿就行啊。”张洁芳听顾夏这么说，明显松了好大一口气。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张洁芳，你是不是要彻底逼疯我，你才开心啊！”

    他歇斯底里地冲着张洁芳大吼一声，而后抓起背包，胡乱往里头塞了几件换洗衣服便摔门而去，任凭张洁芳在后头怎么喊、怎么求，也没回一下头。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真的，就是没来得及跟你讲。姜鹤，我错了，我现在就交代，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糟心的是，唐继文就连打游戏都没点儿定性，最多也就播了一个礼拜，他就嫌直播间里头没人，不想播了。

    不过一夜的工夫，唐继文却跟在外流浪了大半年似的，小脸儿灰一道白一道的，衣服下摆也是破的，可他都那么狼狈了，却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意回家，最后是张洁芳低三下四地求了他半天，甚至还写了保证书，说以后绝对不会再收他的手机，唐继文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回家。

    “你怎么知……你爸跟你说的是吧。”张洁芳很快反应过来，胃里突然一阵痉挛。

    张洁芳虽然不大懂游戏主播到底是干什么的，却也觉得无可厚非，不跟一般家长似的，见孩子天天窝家里打游戏，不是大吆小喝、骂骂咧咧，就是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你再坚持坚持，最多两……一天半，最多一天半，你妈肯定得服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那点儿斤两。到时候钱打给你，咱俩还是三七分，爸不占你便……嘿，我都没跟你小子刀切账、对半劈，你还好意思为了这点儿钱跟我逼逼赖赖？要不是我整天跟你妈那儿煽风点火，她能让你个臭小子吓唬着？行了行了，废话怎么多呢，你老老实实在旅馆里蹲着，别瞎跑……”

    那感觉复杂得很，不单单是被欺骗、被愚弄后的愤怒、气恼以及零星的委屈，还夹杂了不少遗憾跟怅然。

    自打唐继文的同学知道张洁芳是搓澡工，跟唐继文吵架的时候，合伙儿损他“你妈给人搓灰儿，你每天吃灰儿，呕！”，唐继文就再也没跟她这么亲近过了。

    “什么？”屏幕内外的姜小萍跟姜鹤母女俩异口同声道，尤其是姜小萍，那高高挑起的眉毛恨不得直接从电脑屏幕里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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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洁芳姨前天下午……大约三点多的时候，给我发了个信息，问我忙不忙，我当时刚好在厂里，看到信息的时候都快六点了，就赶紧给她回了个电话，结果洁芳姨跟我说……说她儿子快毕业了，一门心思想当网红。”

    顾夏迎着三人的视线，不置可否地叹了两口气，才继续往下讲。

    “咱们慢慢来，这才几天的工夫，也看不出什么的，再播段时间试试，另外继文你没事儿的时候，去那些粉丝多的游戏主播那儿看看人家都是怎么播的，我看有个叫‘尾……”

    他念大四了，一般学生这会儿要么考研考公，要么实习工作，可唐继文是哪头都不沾，天天窝在家里不分白黑地打游戏，说是要当什么游戏主播。

    “不找了，继文过年也18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想来也出不了事儿。”

    警察又是查定位又是调监控，有惊无险地把人给找着了。

    姜鹤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夏，顾夏立马心虚地冲她呲牙赔笑。

    不过从那以后，他再没离家出走过，这是念大学以后的第一回。

    她一天下来饭没心思吃、水没工夫喝，脚步虚浮地爬楼回家，结果还没到4楼，就听到唐耀灿跟那儿四门大敞地打电话。

    他之前的成绩原本是中游水平，结果那段时间突然下降到了倒数，上课的时候也总是打瞌睡，张洁芳当时还以为他生病了，特意领着去医院检查了好几回身体，自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至于梁秀晶，老太太话说得更直白，“继文是吧？我见过那孩子，要个儿没个儿，要模样没模样，说话办事儿也不怎么稳当，要当网红怕是不易吧？”

    “……顾老板，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要不然也不会……不会这么没皮没脸地联系你。你……你帮我劝劝继文吧，这孩子大了，我这个当妈的又是个没本事的，说的话一点分量都没有，他也不愿意听。”

    她抬手拍掉顾夏箍着她腰的手臂，冲他微微扬了扬下巴，顾夏立马开始“从头交代”。

    张洁芳实在是没办法了，一狠心，把唐继文的手机跟电脑都给没收了，却没承想，唐继文扭脸就离家出走了，吓得张洁芳赶紧报了警。

    张洁芳都不记得那回儿子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家出走的了，不是为了买鞋就是为了买游戏机，反正总是为了钱。

    姜鹤有时候甚至原则全无地想，证是假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再学再考就是了，张洁芳撒丫子跑了，算怎么档子事儿嘛！

    “那个……”本来正跟姥儿测试适老餐桌的顾夏突然支支吾吾地凑了过来，他就跟个格外遵守课堂纪律的小学生似的，冲着屏幕里的姜小萍举起右手，“洁芳姨前天联系过我。”

    “妈，原来你认识‘顾老板的夏天’啊？就是又当网红又卖家具的那个男的……啧，你怎么不早说呀！”

    “洁芳姨，咱们都这么熟了，我也不跟您绕弯子。继文想当网红，我真心帮不上多大的忙，您也知道，我这‘网红’能当上，还是托姜鹤的福呢。不过他要是想尝试一下跟网红、直播相关联的一些工作，这个没什么问题，您可以让他来我这儿感受一下，看看喜不喜欢。”

    毕竟，张洁芳上回瞧见唐继文这样的笑模样，还得上溯到他刚念初中的那会儿。

    张洁芳担心儿子熬夜上火，特意削了一碟子荸荠送过去，结果话还没说完，唐继文直接就炸了。

    当时的唐继文每天放了学都会跟张洁芳事无巨细地分享这一天的所见所闻，俩人一人一根烤淀粉肠吃着，慢吞吞地沿着小路往家里晃，别提多开心了。

    唐继文连包都没来得及放，就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张洁芳乍一瞧他那样儿，人都愣了。

    从那以后，唐继文就意识到离家出走是真心管用，他后来时不时就用这招儿威胁张洁芳。

    顾夏认错态度良好，再加上姥儿也帮着劝，姜鹤自然不好再跟他计较，要不然姥儿跟她妈肯定得起疑。

    “哎呀，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认识那个顾老板！妈，你跟他说一声儿，我想跟他干。这顾老板可是大网红，我在网上查过了，他随随便便一场直播的流水就有大几千万，这么好的资源咱们不利用，那也太浪费了。”

    唐继文的算盘珠子恨不得崩到张洁芳的脸上，张洁芳惊讶地发现儿子脸上的神情，竟跟唐耀灿每回盘算着从她手里骗钱时一模一样，突然间很想吐。

    张洁芳其实心里一直清楚，唐继文的本质跟唐耀灿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可她总是自欺欺人地不想承认这一点，现在事实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她想装没看见，都没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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