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娘子在哪，家便在哪

    杨楚云一怔，抬眼看向货郎。

    货郎四十来岁，留着络腮胡，眉眼竟有几分熟悉。

    杨楚云下意识望一眼长安，见其依然在挑选丝线，仿佛没留意货郎的话，略微松口气。

    “你认错人了。”她轻轻说一句，快速打量一眼货郎，赶紧挑选几样丝线就回了院子。

    货郎目送她离去，眉头紧锁。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妇人就是自己的堂妹杨楚云，可她为何不肯承认？

    那时曹百户对她极好，还去打来狐皮送给她做袄子。

    虽然证实那人确实是堂舅舅，陆景州也不希望母亲与之相认。

    “只求您答应带我走就行，我会想法子让他与我和离。”莲心哀哀哭求。

    姜氏赶紧将其扶起来，见她满脸青紫，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长安摘下一只黄色的杏，在手心擦了擦就咬了一口，酸甜酸甜。

    这日正好休沐，陆景州没去上朝，便带着长安与她的弟弟妹妹们去留园摘杏子。

    姜氏为难：“咱们过阵子便离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已经出嫁，又没和离，如何能跟咱们一起走？”

    长安：.

    光是干旱的话她倒是不怕，自己可以用鲛珠生水。

    她朝姜氏面前一跪，哭泣道：“太太，请让我跟您走吧。”

    两人走在缀满青黄杏子的林子里，闻着清淡的杏香，目送妹妹与弟弟们欢快地奔跑，长安问：“陆景州，你老实跟我说，云嫲嫲的真名是不是叫杨楚云？”

    长安翻开路引，发现里头还有一份去西北的任免书，一瞧名字，竟然是陆景州。

    “你怎么也去西北？”长安不解。

    货郎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经常到这条巷子售货，只为好好问问那妇人，她究竟是不是杨楚云？

    二十多年前杨家被人诬陷获罪，数十口人尽数被判了刑罚，主犯被处决，其余男丁流徒千里、女子被卖为奴。

    陆景州沉默片刻，问：“你也想去？”

    长安点头。

    长安确认云嫲嫲的身份，面上没有多余表情，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即便是我阿娘与叔叔婶婶也不告诉。”

    莲心嫁过去当天就被打，还说她是他花了一百五十两买来的，以后想怎样就怎样。

    京城虽繁华，但与生母来说不亚于一个牢笼，她不能出去买菜，更不能逛集市，除了在院子里转转，也就在门口光顾一下货郎的担子了。

    陆景州闻言一愣，扭头注视着长安，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她从北疆回来没多久，便在父母的操持下嫁给一名三十多岁的掌柜做填房，结果那掌柜十分暴戾，一言不合就挥拳头打人。

    思量良久，长安决定开诚布公跟陆景州谈谈。

    “娘子在哪，景州的家便在哪，无论三品四品都只是领取俸禄的工作而已，有什么要紧？”

    陆景州又道：“而且我母亲总在陆家眼皮子底下终归不妥，去了西北后，她也能自由一些。”

    现在连货郎担子也不能光顾，因为生母的亲戚认出了她。

    陆景州问过生母，得知那货郎有可能是她堂兄时，便过去调查一番。

    陆景州温柔地摸摸妻子的头发：“西北也不错，除了干旱没啥不好。”

    莲心现在后悔死了，后悔没有嫁给心仪自己的曹百户。

    谁知她们正整理要带走的东西，莲心却赶了过来。

    杨绪有一肚子话想对堂妹说，偏偏她不肯相认，也不知为何？

    而她也从陆景州口中得知，他生母的名字就叫杨楚云。

    陆景州：“好吧，此事我会安排。”

    “都是那人打的。”莲心捂脸哭泣：“我要与他和离！”

    姜氏叹气：“唉，若你真没地方去，跟我走未尝不可，可你爹娘那里可愿意？”

    “长安，我不是这意思。”陆景州见长安如此，就知道她不高兴了，连忙解释：“我本想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知你”

    这样的处罚非常严重，即便后来遇到大赦，他杨家也没几个存活下来。

    陆景州沉默半晌，点头道：“长安，对不住，我确实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其实云嫲嫲就是我的生母杨楚云，十年前我助她从陆府逃脱，现在她的身份只能是云嫲嫲。”

    陆景州笑了笑：“娘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没想到今日竟遇到堂妹杨楚云。

    “他们连我的死活都不管，又能管我什么？”莲心一回京就将大部分钱交给父母，原指望他们能为自己寻个好亲事。

    长安无语：“好端端的三品京官不做，却要去做四品知府，你到底怎么想的？”

    当初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竟觉得回京能找到更好的。

    之后用借来的钱购置一个小院，还买了一个货郎担子售卖百货，日子还算能过下去。

    过了片刻，长安道：“前阵子接到爹爹来信，他想让阿娘与弟弟一起过去。”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他不能拿母亲的性命去交换那点子亲情。

    长安也不理他，径直走到前面。

    长安诧异地望他一眼，还以为陆景州要阻拦她去西北，没想到一口答应了。

    货郎杨绪是最幸运的一个，他从流放地回到京城后，厚着脸皮去向几位相熟的人家借钱。

    陆景州惭愧地望向妻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长安与他对视。

    吴氏得知姜氏与长安小石头要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着一起。

    长安：“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长安也留意到了，那天的货郎经常在自家门口转悠，有时隔天来一次，后来每天都来。

    数天后，陆景州从户部拿来路引文牒，交到长安手中：“路引已经办好，咱们半月内就能出发。”

    陆景州默默跟过去，两人一时无言。

    长安点头：“如此也好，到时候婆母也能外出走动了。”

    结果父母将她的钱拿去后，竟托人给她找个这样的垃圾。

    至于闺女的亲事，那就在军中寻个可靠的小将好了。

    后来莲心还听人说，他之前的老婆就是被打死的，当时他老婆还怀着孕，结果一尸两命。

    闻听这番话，莲心真怕了，琢磨自己再留下去，命运不会比那人前妻好到哪里。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投奔长安母女最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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