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愈发剧烈。

　　挂着鸢盾，骑枪与直剑的圣殿骑士们簇拥着一个头戴金色王冠的男人逐渐减速，向城门走去。

　　堵在城门口的人们终于看清了来者的面目，骚乱渐渐平息。

　　伯克利尔压低了声音道：“那个戴银色面具，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就是鲍德温四世，他今年才十六岁。”

　　“据说他面具下的面孔溃烂流脓，骨骼凹陷，就像被恶魔的酸液腐蚀过一样。”

　　“是因为麻风病？”

　　“对。”

　　“真可怕。”

　　“再可怕也比不过黑死病。”

　　随着鲍德温四世向城门走去，队伍自发散开，人们恭敬地跪倒在地，即使是高傲的骑士与贵族，也纷纷向他致敬。

　　李昂若有所思道：“这位国王的威信似乎很高。”

　　“很不可思议对吧，一位罹患麻风病的国王，居然能够得到臣民的爱戴......事实上，他是一位罕见的仁慈的君王，他使那些像疯狗一样的十字军停止了对穆徒的杀伤抢掠，使耶路撒冷恢复了秩序与安宁，他庇护那些异教徒不受侵害，保持商路的畅通，即使是穆徒，也很感激他的宽宏与仁慈。”

　　伯克利尔的语气感慨万分：“或许是因为自己已经遭遇了莫大的不幸，所以他才希望自己能将所有痛苦背负在身上。”

　　李昂皱起眉头：“你知道的可真多。”

　　实际上，他不太喜欢这种“感性”的评价。

　　在他看来，一位国王，或者说是统治者，很难有真正善良或者仁慈的。

　　伯克利尔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李昂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带着自矜的语气说道：“我知道的只会比你想的更多，我在巴勒地区生活了很久，搜集线索，寻访隐士，探索古老遗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用双脚丈量过。”

　　“呵呵，也就是说，我碰上你这样的搭档，是我的幸运了？”

　　“毫不自夸地讲，没错。”

　　随着鲍德温四世的队伍率先进城，堵在城门口的队伍迅速缩短，很快，李昂和伯克利尔就进到了城里。

　　过程没有波澜，守卫根本没可能甄别进城者的身份。

　　“这就是耶路撒冷！”

　　“感觉怎样？”

　　“很魔幻。”

　　李昂看到庄严肃穆的宏伟建筑群，穆徒的圆顶建筑和基督教堂，泾渭分明地分布在道路两旁。

　　基督徒，犹太教徒，穆徒云集于这座城市。

　　有虔诚的苦修士一步一跪，穿着破衣烂衫，向前方行去。

　　有瑟缩在墙角，像乞丐一样的朝圣者，即使衣不蔽体，饥肠辘辘，依旧虔诚地祷告着。

　　还有穿着生锈锁甲的乡下骑士，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试图融入一队盔甲鲜明的法兰克骑士的队伍。

　　哭墙下，痛哭声不绝于耳。

　　李昂道：“我们这就前往圣墓大教堂？”

　　“虽然原定计划是今晚行动，可既然正巧撞上萨拉丁带兵攻打耶路撒冷，不妨再等等看。”

　　“萨拉丁手下有高阶超凡者效命吗？”

　　“当然，我曾经搜集赛里斯之路的线索时，撞到过几个厉害角色，如果他们出手，有很大概率惊动守护圣墓的天使。”

　　李昂皱起眉头：“教会在耶路撒冷就没有其余超凡力量了？”

　　“有，而且还不少。”

　　伯克利尔道：“自从讨伐立陶宛的十字军全军覆没后，教会就向耶路撒冷增派了好几位中序列二三阶的主教，但他们未必是萨拉丁手下的那几位超凡者的对手。”

　　李昂微怔。

　　随后就听到伯克利尔骂道：“也不知是哪个混蛋先打破了超凡者不能干涉世俗战争的准则，不然我们会轻松很多。”

　　“你看着我干什么？”

　　伯克利尔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李昂。

　　李昂皱眉道：“真的有所谓的超凡者不能干涉世俗战争的准则？那岂不是说，教会能迫害女巫，女巫还不能反抗了？”

　　伯克利尔耸了耸肩：“虽然不太公平，但的确有这种准则，但这不是枷锁，反倒是我们自我保护的方式。”

　　他指了指脚下：“你或许不相信，教会显露出的力量，不过是你所能窥见的冰山一角，在更深处，你会看到令所有超凡者都感到绝望的恐怖。”

　　“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教会的背后，是一位深渊大君吗？”

　　“你居然知道！”

　　伯克利尔瞪大了眼睛。

　　李昂饱含深意地将他之前说给自己的话，重新说了出来：“我知道的只会比你想的更多。”

　　到这时，他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了伯克利尔寻找东方之国赛里斯的意图了。

　　其实跟他一样，这位凯尔特的德鲁伊，同样认为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在为自己寻找后路。

　　但问题是，如果那扇门真的通往东方之国赛里斯，它被教会的天使掌握在手中那么久，后面的世界还真的是传说中的乐土吗？

　　李昂冷笑道：“你就不怕当你进入传送门后，看到的是一片焦土，天崩地裂，陨石隆隆的末日场景吗？”

　　伯克利尔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许久之后，才挤出了两个单词：“但愿不会。”

　　李昂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德鲁伊，你需要表现得尽量像个基督徒，这样你才不会被巡逻的士兵们当成是萨拉丁的密探。”

　　伯克利尔很无所谓地说道：“这些人很清楚，萨拉丁的密探早就把耶路撒冷渗透成筛子了，没人会在乎我。”

　　“我只是忠告。”

　　“好吧，我接受。”

　　两人一前一后，找了间挂着“铁十字”招牌的旅店，推开那扇木门，里面黑魆魆一片。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叫醒在柜台后打瞌睡的店员，开了两间房住下，随后便各自睡去了。

　　...

　　李昂是被剧烈的轰鸣声吵醒的，他打开窗子，和他一样，被吵醒的旅客们纷纷向外张望着。

　　只见在天空中，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组成了一副巨大的白十字架，随即像闪电般呼啸而过。

　　那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致于李昂只来得及分辨出那十字架击中了一个黑影。

　　伯克利尔不声不响来到了他的身旁，他压低了声音道：“那是主权天使的力量，它们被吸引走了，是时候行动了。”

　　“嗯。”

　　两人迅速离开了旅店，向着圣墓大教堂赶去。

　　黑暗中，一盏盏烛灯亮起。

　　人们纷纷向着天空中的十字架顶礼膜拜，以为看到了真神显圣，有的朝圣者甚至开始痛哭流涕，激动到昏厥过去。

　　像是狂热的追星族亲眼看到了偶像时的表现。

　　李昂的心中莫名闪过了这样一个奇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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