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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外计(2)


看着李久手上拿着的那一本本小册子,钱屸的脸不知不觉中已经红了。八路军非常重视思想政治工作,从延安发过来的这些伟大领袖的单行本几乎是每个季度都有,那是用红军战士的鲜血和伟人的思想精髓总结出来的各种政治纲领和作战的方式方法以及原则。钱屸可以说是能够最先接触这些著作,可是她却是没有认真的看过几本,有些根本就是走马观花浏览一下。她没有想到李久却是非常认真的看了这些著作,有的还在旁边加注,写出自己的心得,这样的党员还用向她这个半吊子的政工干部汇报思想?她感到了阵阵的羞愧……

        “我初步做了一个到敌后活动的计划,你那边如何搞我不管,可我这边是一定要去拜拜一些关系户的。我知道你带的人不多,好像只有你和小丙2人,小丙其实就是个警卫员。这不行,你们这样出去不要说碰上鬼子和汉奸,就是遇到了土匪都很难对付。”李久看着“自己的女人”凝重的接着说,“我带上铜锣和韩大牛,把你送到县城后就分开,你干你的,我不影响你,好歹也可以暗中保护你。另外,如果你需要武器的话……我们在外面打伏击的时候留下了不少鬼子的装备,组建游击队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短枪少了点,有也是*。”

        李久的意思钱屸要是还听不出来,那她就绝对是个超级二傻子了。李久就是借出去接关系之名,行保护她帮助他之实。说大点算是假公济私,说小点也是个公私兼顾。拒绝的话在嘴边上溜达了好几圈,可钱屸开不了这个口。眼前这个男人虽说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个爱字,甚至都没有表达过爱意,可钱屸却是感到了慢慢的亲情和爱情,她真的无法把眼前这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军人与当初在草庵铺遇到的那个兵痞联系到一起,他们是那么的想象却绝对不是一个人……不对,还是一个人,是这个人变了,亦或是她当初就没看清?钱屸有些迷惘了。

        小贾被留下负责奇栈的工作,李久告诉小贾,鬼子一时半会不会来,用不着提心吊胆的,主要的工作就是二样,第一是抓紧对新兵的训练,一切按照训练大纲来。能够在基层连队里有训练大纲,独立团七连恐怕是独一份。小红旗被李久叫去也安排了“重要工作”,训练出几个使掷弹筒的兵和枪打得准的兵来,要是他从外面回来,这个工作没有搞好,李久可不管你是不是个孩子,那是要关禁闭的。至于哈喇子,李久甚至都不用交代,这小子一定玩命的折腾那些新兵蛋子。第二件事就是组织战士帮助附近的乡亲们秋收,要先把粮食抓在手里,等到冬天来了,寒冬腊月的到哪里去找粮食?为此,李久还亲自去了无名村,想秦富贵做了认真的交待,找到了栈村的老陈头和曹大妈,尽快的恢复栈村的生产自救。

        其实栈村并没有遭到鬼子的袭击,甚至都没有进鬼子,当时为了预防才把百十口子人转移到了大山里,现在回来也就是重新回到正常。可是好些天没有人住的地方第一多的就是黄鼠狼和老鼠,还有那些不知名的老鸹在房梁做的窝。人回来了,一切就都回来了,那些黄鼠狼被村里人带回来的狗追得满世界乱跑,吓得一些小孩子哭的不要不要的,可这却是充满了人味的世界。

        被炸得飞起来的那2门九二步兵炮让李久也收拾出来了,虽然轮子、助锄和瞄准架都坏了,可李久仔细的检查过炮管子、缓冲器和炮闸,都是好的,这就有了利用价值。李久找来铁匠,给凑起来的这门炮做了个铁轮子,比照原来的瞄准架也敲敲打打的做了个架子,左右转向的齿轮不用想了,可是高低的齿轮凑了一副是好的,这样,七连还拥有了一门火炮。豹子旅长从独立团把缴获的火炮和弹药都带走了,彪悍团长变成了沮丧团长,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李久在攻打石板村据点的时候还缴获了不少鬼子的炮弹,那是作为中继补给临时存放在石板村的,没想到被李久给捡了便宜。

        这凑合起来的步兵炮要是想远距离的拦住射击估计没戏,无论李久怎么琢磨,要想恢复射击精度没有专业的瞄准器肯定不行。可是这门被李久整的怪模怪样的步兵炮直瞄打炮楼是一点问题没有,把这门不到500斤的步兵炮直接推到距离炮楼100-150米的地方,从炮管子直接瞄过去,那可是一打一个准。

        石板村对面目前驻扎的伪军也是刁得贵的手下,只不过刘德与刁得贵的关系没有王贵那样铁。王贵算是刁得贵的嫡系,而刘德就要稍微差上那么一点。刘德跟刁得贵的关系差点不假,可是这与八路打默契仗的本事是一点也不差,何况刘德与王贵也是“换帖”的兄弟,虽说那个年代换帖兄弟都不咋地,可也说明王贵对刘德是有交待的。这不,太君刚刚从南寨集回到县城的那天,石板村的“大集”又开张了,要不,李久到哪儿去找那些铁匠?还有活动的经费?

        没用李久亲自出马,铜锣过去就跟刘德谈好了,还是老规矩,集市照开,“冲突”照有,隔三差五的去打几枪,扔下几百发子弹完事。哨卡可以有,哨兵不能有。双方联络还是以孔明灯为号……普通人简单,说多了也没用,记不住。

        把王贵与刘德对调,刁得贵也是怕王贵在与八路的冲突中被重创,含着那么点照顾的意味。而后来刁得贵派通信兵通知王贵连立即“火速进入县城”后,王贵连第一时间进入璋德县城,看到了皇协军,大岛感动的鼻涕眼泪都下来了。王贵也很有眼力见,直接把宪兵司令部里被围困了几天的“太君”接出来,先是澡堂子泡泡干活,然后自然是找个好点的馆子让大岛等人“密西密西”的干活,最后才是带着大岛巡视了一遍县城的“防务”……

        王贵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李久只是比划几下江湖切口,他就认了,更不要说在县城里的那么多抗日组织了,他王贵要活命,要养家糊口,不是替鬼子卖命的,怎么办?还是大家默契呗!

        县城该被抢的地方早就被从黄泛区来的饥民抢光了,维持会里该杀的汉奸也没留下,脑袋还是王贵刚刚叫人从城门楼子上取下来的,才2天,那个味啊……王贵叫人赶紧的找生石灰腌上,大热天的不能这样!

        有了默契,王贵连一到,璋德县城就恢复了“秩序”,除了维持会、侦缉队的办公地点被砸了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至少商家开门做买卖了。当然,被炸烂的鬼子仓库和后勤补给站是无法恢复了,那不是个小工程,恐怕得另找地方了。

        璋德县城没有伪政权吗?没有,还没来得及弄。根据后世史料分析,鬼子对华北和华东的侵略并没有周密的策划,或者说作为当时的日本政府对这个事情并没有定论,而是日本一些军官们玩出的私活,从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一这短短的四年多里,日本内阁换了七任首相,直到东条英机上台后才最后形成了军人政府,在此之前,日本的内阁与军方的矛盾重重,文官考虑的问题毕竟要比军人复杂的多,他们非常担心国力与战争之间的平衡,可是纵观日本的近代史,开疆裂土的事情都是军人干出来的,在日本,军人有犯上的传统。

        仓促开战的结果固然给中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同样也让日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泥潭里,日军在进攻华北和华东地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一个完整的全面的计划,侵略一个国家不是简单的打赢几场战役,占领区的民生和经济恢复才是重头戏,否则,所有的列强怎么不去侵略沙漠?

        没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价值,说穿了,侵略别人还是为了奴役那里的人,从而获利。鬼子攻占了华北之后,伪政权很难建立,就连当年的军阀吴佩孚等都拒绝出来担任伪职,整个华北基本上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一个地方要是没有了政府,那就乱成啥样都有可能,于是,鬼子的一些占领军想出了维持会这个花样,不过是一些下层的临时伪政权的机构,主要是为鬼子筹集粮饷,维护地方治安,可就是这样的机构也是上不得台面,日本人当时在中国找不到一个具有“威望”和能力的人物充当伪政权的领袖,最早是王克敏担任了华北临时中央政府的委员长,这个王克敏本身就是前清遗老,曾经在日本留学,在军阀混战的时候投靠北洋军阀,后来又当汉奸投靠日本人,说他是三姓家奴一点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如何镇得住场子?许多士绅公开声明羞于与王某同堂议事……直到汪精卫投靠日本人之后,日本在华的伪政权才算是凑合着建立了,可那是一九四零年以后的事情了。

        正是有了王贵的默契,钱屸他们才要进入璋德县城发展地下组织。而李久也想去看看这个“懂事”“有眼力见”的江湖朋友。

        李久带着钱屸没有走旱路,而是从大沙河坐着木筏子,趁夜向县城漂去。那木筏子做的简单,到了地方一柴刀砍下去,筏子就没了,散成的树棍爱谁捞谁捞去,当劈柴也好做房梁也罢,反正李久就没打算从水路再回来,顺水容易逆水难。

        韩大爷老两口还住在李久当初在县城里买的那套院子里,不过他们收留了一个从黄泛区过来的孤儿,那孩子还不到15岁,叫嘎子。

        嘎子的父母死在了逃难的路上,一个姐姐和妹妹都死在涛涛的水里,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宁可抛弃两个丫头也要把他从泥水里薅出来,逃难的路上,父母宁可自己不吃也紧着嘎子吃,结果都死在路上。

        嘎子没有了亲人跟着逃难的队伍沿路乞讨到了璋德县,最后倒在李久买的那个院子的大门口,他本来是想讨口水喝的。

        韩大爷是河北人,老两口曾经有过三个儿子,在那个年代可是很光鲜的事情,可是大儿子死在军阀混战中,剩下二个儿子也被抓兵死在了抗日的战场上,国民政府给的抚恤金到韩老头手里就剩下一块大洋,要不是李久从外面把两位老人捡回来,已经失去家园正无处安身的老韩头两口子的结局不会与嘎子的父母有两样。

        正因为同是天涯沦落人,韩大爷收留了半大小子的嘎子,嘎子也毫不犹豫的认了干爹。老韩头每日里出去打短工,嘎子力气小,干不动重活,韩大妈给嘎子弄了个卖香烟的盒子,每天出去卖点卷烟混日子,而韩大妈在家里也要缝缝补补做鞋做衣裳去换俩铜板,一家三口就这么混着。

        李久走的时候给的二块大洋老韩头没敢动,早年老韩头也是行伍出身,当过袁大帅的鞭子兵,要是没有这个缘起,他那大儿子也不会出去当兵。正因为老韩头有这个眼力见,他一眼就看出了李久是个练家子,更是知道那个媳妇也不是真的,可人家对自己老两口好,还能说啥?

        一晃,人家小两口子走了大半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回来的商贩都说他们进山了,进山后就没有了消息。老韩头是老江湖,心里也咂嘛出点意思,可能是共产党,可能是八路军,他们应该还会回来。

        有了这个信念,老韩头带着嘎子和老婆子就认真的在这里坚守,他相信那个男的一定会回来,就那种深邃的眼神,老韩头很久没有见过了。

        晚半晌,李久和钱屸就到了这里,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院子里挂着不少重新染过的布头和一些碎布块。钱屸不是那些是什么,没有敢贸然就进“家”门,搞地下工作的习惯使她很谨慎。

        “那些碎布是纳鞋底子用的,布头的是那些布庄里卖剩下的零头,啥色都有,韩大妈是把这些布头统一染成深色,然后拼出一件衣服……”李久走南闯北,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底层,这些升斗小民的生存法子他是门儿清。

        观察2个多小时,看到了嘎子回来了二次,李久不认识,想了想对钱屸耳语。

        “韩大叔!你二老可好?”一个带有明显南方口音的女声突然出现在回家路上的韩老头耳边,嘎子斜靠在不远处也惊愕的看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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