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团部的命令，李久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路过这里去游击区的钱屸却是给他打了预防针，毕竟是自家男人，不给他说透，她还真是不放心。

        “对团里的命令我没意见，可是好歹给点意思吧？”李久说道。

        “你要啥意思？不就是个营长嘛，早晚还不是你的？”

        “我不是要官，对那个我没兴趣，我是说装备，也不是装备，我知道，团里扩军速度很快，一把手的那点家底早就被其他连给掏空了，我是说，这被服，也就是军装，你瞧瞧，我这些兵都还穿着老百姓的大褂子呢！”

        “这个……团里也没有办法啊，你瞅瞅我，也就两套换洗的，这去游击区还得把衣服借给团卫生队的女兵。你不是挺有办法的嘛，自力更生呗。”

        （自力更生在当时并不是流行语，这个提法据考在现代是闻一多在1944年在国统区提出来的，后来，在主席的《抗日战争胜利后的时局和我们的方针》这篇报告中出现，小说提前了若干年。据考，最早使用这个成语的是汉书里的严安。）

        “嗯，我是有办法，我要的是个态度，你也知道，许多事情未必要做，要的是个态度，现在给我编制，其他啥都不提，算啥？独立于独立团外？”

        “我看你的脑袋瓜子要回回炉了！怎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团里困难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革命者的觉悟就是要自力更生，团里对你大撒把正是相信你，信任你，你却要啥态度？你这样下去就危险啦！我的同志哥！”

        李久被钱屸训得是一愣一愣的，找不着北了，说起这些道理来，李久简直就不是钱屸的对手，人家毕竟是老革命，花样翻新的教育李久。

        两人是匆匆见面，然后又匆匆分手，李久没法疼媳妇，只能悄悄的把钱屸的那把枪牌撸子擦了又擦，把通过王贵找来的子弹补进去，还给媳妇多放了一个弹匣。钱屸也知道跟李久没法花前月下，这就是个不知道风花雪夜的憨直汉子。走的时候摸着擦得锃亮的手枪和子弹，她的心里也是甜甜的，还有就是在她的口袋里，李久还放了五块大洋。

        细川和滨田现在不服气也不行了，要想对根据地报复，没有兵是不行的，好在他们并不是最差的，上面也就是申斥了一顿之后也就没有了下文。兵员的补充至少要等到来年的春季以后，现在，滨田每天无所事事，只能借酒浇愁。

        鬼子在与八路军交手后也只能认了眼前这样的局面，高层认为战争的重点还是在南方，因此，不断的在长江一线进行会战。进入1939年，日军积极准备随枣会战和长沙会战，一切物资、兵员都以在南线的师团优先，华北方面军的各种补给已经非常困难。为此，日军在华北地区基本上把兵力收缩在重要的县城和郡城里，除了在铁路线沿线的一些据点之外，其他地区的乡镇一级的据点基本上全部放弃。也正是这一契机，八路军开始大踏步的向平原和山东渗透，逐步建立起山东根据地，冀中根据地等等新的根据地。在江南，新四军活跃在敌后，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壮大，这也是世界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

        在春节前，王贵终于把从天津弄来的十台手摇缝纫机弄了回来，还有一批棉布棉花，为此，李久给了王贵价值3000大洋的一批皮革，全都是珍贵的狼皮和麂子皮。还给了王贵100斤精盐，这让王贵足足的赚了一笔。璋德县地处中原，在历史上就是个要从外地运进食盐的地区，而精细的精盐历来是少数官宦富户人家才买得起的东西，现在李久给了王贵一百斤，简直让王贵欢喜得不知道说啥了。

        有了缝纫机，有了棉布和棉花，高伟平这知识分子的脑袋瓜子就发挥了作用，他组织栈村的妇救会妇女，把军装拆开，比照着裁制军装，至于染色，那就更简单了，原来就有办法，现在新做就更不是问题。终于，在春节到来的时候，七连全体战士都穿上了军装，齐齐整整的足足有二百五十多人。虽然达不到一个营的标准，可相距也不远了。一些不足编的营还没有七连人多呢。

        钱屸最近往来奇栈的次数增多了，时不时的带着一些干部进进出出，每次在奇栈都要打打七连的“秋风”，好在七连现在是“家大业大，吃点没啥”。而李久为了锻炼队伍，也经常派出以班排为单位的小部队伴随工作队出山去行动，先后打掉了出来抢劫老板姓的零星鬼子和伪军，极大的震慑了龟缩在县城里的鬼子和汉奸。在连续打掉了鬼子出城报复的小队后，鬼子也知道厉害了。

        这些零星出来的鬼子大多数是那些无视军纪的兵痞，他们出来就是祸害老百姓的，被袭击之后，又往往是下级军官做出了出城报复的决定，结果，又被土八路打了伏击，这样的案例一旦增加了，想瞒是瞒不住的，当事情都堆积到了细川这里的时候，细川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说没有，明知道这是土八路搞的“打狼”战术，自己是吃过亏的，他只能让滨田加强军纪，避免士兵单独出城。可是不出城了就不打你了吗？

        当中国全国上下顶住了日本鬼子的疯狂进攻后，战争的天平开始向中国方向倾斜。尤其是国际局势的变化，也使中国得到了许多国家的支援。著名的国际友人医疗队，著名的记者和作家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来到了八路军根据地。

        就在七七事变日军大举进攻中国的同时，在欧洲也爆发了一场发生在西班牙国内的代理人战争，这就是著名的西班牙内战，发生的时间比七七事变刚好早了一年。史学家公认，西班牙内战就是二次世界大战的前奏曲。西班牙内战还没有结束，希特勒德国在1938年3月吞并了同样说德语的奥地利，1938年9月，咄咄逼人的纳粹德国进入了捷克斯洛伐克，强行占领了苏台德地区，到了1938年底，德国在欧洲的侵略步伐开始加快，几乎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全境，同时兵峰直接指向波兰，促使英法美等世界大国把注意力转向到了欧洲。

        日本，作为一个二流国家竟然以为是趁火打劫的机会到了，不仅没有停止侵略中国的步伐，巩固既得利益，反而竭尽全力扩大在华的战争，妄图一举拿下华夏，这是造成日本最后差一点灭国的最大政策误判和军事战略败笔。日本人低估了中国军民的抗战决心，低估了中国军队的坚韧勇敢和智慧，从台儿庄战役开始，日军在正面战场上就开始了伤亡过万的战例，而留守在华北的日军守备部队也被八路军零敲碎打，不仅伤亡的人数逐渐增加到了让军部无法接受的地步，而且造成了日军无法控制广大占领区，形成了一个个孤立的据点，迫使华北方面军无法南下支援正面战场对重庆的进攻。

        外面的大事，李久不知道，相对的闭塞让他的眼光也看不了那么远，可这不等于八路军里就没有人看得见，不等于延安那边就不清楚。国际形势的变化和国内局势的变化，都要求八路军要走出大山，向平原挺进。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璋德县的定性发生了改变，从原来的敌占区变成了游击区。既然是游击区，就要有八路军的政府，有八路军的部队活动。而这样的活动又不同于根据地，必然是一种游击性质的对敌斗争。

        在游击区里，往往存在着几个“政府”，驻扎在县城里的是为政府，比如伪县长马二狗之类的。还有一个政府就是国府那边委任的县长，这些县长往往是躲在大后方的“流亡政府”，也有一些国府要员活动在游击区里，比如阎老西任命的官员，他们往往是跟着晋绥军在一起。而由八路军发展起来的游击区的人民政府则是在当地率领民众进行对敌斗争。经过上级的布置和批准，钱屸已经成为璋德县地下县委书记，她最近总是往来于游击区和根据地之间，就是在筹备建立游击区的抗日武装。伴随着游击区党和人民政府的建立，一种新型的人民地方武装也提上了分区党委的议事日程，要建立游击区的“县大队”。

        县大队、区小队这样的地方武装建立，完全是由于抗日斗争的需要发展起来的，为了支持地方武装的发展，许多正规部队的基层干部被派往游击区，以这些干部为骨干，逐步发展了许多的地方武装。由于这些地方武装的生存环境和特殊的斗争方式，这些武装一般很少穿军装，就像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往往是指挥员或者队长有一顶八路军的军帽，其他的穿戴几乎与老百姓没有两样。

        1939年春节过去了，璋德县也需要成立一支地方武装了，派谁去？

        上级对李久的使用也存在着分歧，这是因为李久特殊身份而引起的。

        李久是来自国军的油兵散勇，如果仅仅是一般的人物，也没有啥好取舍的，你能打，能干，接受了党的教育，参加抗战杀敌，这就足够了。问题是李久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家寨的老大，这个身份就使对他的使用产生了争论。

        经过各级地下党组织的调查，李久的历史调查已经结束，在这个问题上，李久没有隐瞒，一切属实。而对李家寨的定性也是清楚的，早在大革命时期，当地的地下党就曾经接触过李家寨，对李家寨的定性就是“农民起义武装”，为什么这样定性呢？这是因为李开山从开山立柜的时候就是打着“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的旗号，李家寨自成体系，对周边的百姓和民众没有骚扰，仅仅是对达官贵人和地主豪绅进行打击，从某种意义上说，与土地革命在本质上是异曲同工。当时曾经想动员这个李家寨成为革命武装，可惜，在山东，革命武装始终没有发展起来。这也是当地军阀混战过于激烈和频繁，军阀派系太多造成的。

        李开山后来被收编，成为国民革命军的一个杂牌部队，后来在长城会战中为国殉难，这更确定了李家寨的性质，因此，当八路军发展到了山东，李家寨的问题就被提出来了。有人建议，既然李家寨大当家的在我们八路军，那还有什么话可说？直接过去拉出来就是能打的队伍，这不是很简单吗？

        其实不简单，不要说李久自己愿意不愿意回去，就是在讨论中，就有同志提出异议，李家寨不是战场反正的部队，也不是一般土匪被收编，对这样的队伍该如何带，如何整编，都是个新课题，如果再把他们的老大弄回去，恐怕很多事情就更不好说了。总之，一句话，要慎重！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独立团是坚决不放人，李久是独立团不可替代的中坚力量，易云龙甚至说“宁可我自己去，也不能让李久离开独立团”，乔一得也态度鲜明的反对对李久的调离，他认为，李久在独立团发挥的作用更大。

        为了摸清李久自己的想法，乔一得不得不把李久从奇栈叫到团部，他要与李久进行一次深谈。同时也要向李久解释一下开春以来团里对七连的调整原因。

        开春以来，各个部队都在积极备战，尤其是易云龙去七站视察的时候，发现七连的所有新部队都穿上了新军装，这让易云龙大发感慨，当得知七连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被服厂的时候，二话不说，被服厂上调团部。

        对缺德团长的这个“缺德”举动，李久是理解的。奇栈地处根据地的前沿，被服厂放在栈村是危险的，李久搞这个厂的时候就是临时的，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七连的军装解决，就是团长不那么干，李久也会把被服厂上交给团部。

        可是拿走了被服厂还不算，七连的八个排，团长一下子调走了四个，李久这个大连长的热乎劲还没几天，现在又成了一个标准的连了。之所以给七连还多留了一个排，那是因为哈喇子的那个特殊排没法子调走，那门九二式步兵炮是“死”的，放在堡垒里无法动弹，没有腿。否则，缺德团长第一个要调的恐怕就是这个炮排了。就这，缺德团长还放下话来，“只要团里有了炮，哈喇子，你第一来！”

        “太不要脸了，一来就调我们的人！那些军装也便宜他们了！”小东西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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