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翎张口就道：“皇后管理后宫不善，你去叫皇后在宫中反省抄写佛经，后宫事务叫德妃代为处理。”

又敲打皇后娘娘了？

赵海愣了一下应了。

其实不奇怪，后宫里头连着没了两个孩子呢，但是下一刻轩辕翎又道：“叫人盯着凤仪宫，再将熙妃身边的奴才暗中查一遍，但凡是与凤仪宫中有接触的，可疑的，一律给她换了。”

还有一件事：“你再去打听一下……”他本来想说叫人打听一下凤仪宫的奴才近来有没有人与看管王美人那些个奴才有接触。

可方才他已经下令，人都没了。

先前没有沈卿那一番说辞，他为了宽褚玲珑那刚刚丧子之痛的心，自然是当机立断，如今人没了，自然不好查了。

赵海就惊了一下，他都云里雾里了。

他不明所以，轩辕翎心里头还乱着呢。

有那么一瞬间，轩辕翎想过叫皇后病逝，废后太麻烦，但能病逝。

可心里头立刻警觉自己昏了头了，听了沈卿的一面之词竟然直接将王美人之事就往皇后身上套了。

沈卿自己也只说是猜测，她只是小心谨慎，是因为她有避子药的事在前所以本能防备着皇后，又不是确定一定会被动手，虽说王美人的事情确实蹊跷，他听完沈卿的话确实觉得此事说不得与皇后有关，但也不过猜想，如今相关的人都没了，他不能直接为了一个猜想就叫皇后病逝。

轩辕翎吩咐完了之后呼出一口气：“回乾元宫。”

他发觉了，这时候纵然有气可不能做什么，他这会儿情绪叫沈卿搅乱了，做什么都容易不理智，但他不能不理智。

而凤仪宫皇后那边被这一番敲打弄得心惊肉跳，这德妃代管六宫事宜的之前不是没有，但是这佛经是个什么讲究？

皇后自己做贼心虚了，颐美人这孩子怎么说也与她行事有关，皇上突然叫她抄佛经，到底是暗指什么？

“金枝你说，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一瞬间，她都后悔了。

她是一时心惊沈卿竟然能在她面前伪装了这么久觉得忌惮，又想着沈卿亲近三皇子若是牵扯到皇子，那事情不一样了，她这下想趁着所有人都不发觉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结果做的时候一鼓作气，如今事儿没成，她害怕了。

因为轩辕翎明确说过没有下一回了，当着她面说的，她回想起来就后怕。

她真的怕他动辄废后。

杀一个沈卿与一个皇后的位置来说，自然是不能比的，沈卿怎么比得过她的后位？

金枝也怕，但是她毕竟旁观者，此前出了李贵人的事儿皇上也是当面警告，如今这样：“奴婢觉得应该不是，皇上若是真有证据，定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如今不过敲打，便是纵然怀疑没有证据。”

皇后也是之前叫轩辕翎的态度弄怕了，如今一想金枝说的其实是对的。

但是经此一遭，她原本想着找机会对付沈卿，如今也是歇了心思，甚至想着，只要沈卿不是明面上与她对着来，先就这样吧。

轩辕翎要她交权，她都乖乖交了，虽然心里头不甘，但是还有往后呢，皇上不会一直叫德妃管着这六宫的，她没死，她还在这后位上，那后宫里头就都是嫔妃，她们都是妾。

这事儿赵海办好了，自然是要去找轩辕翎回禀的，他这会儿心里头有些没底，他瞧着皇上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这回不好还与其他时候不同，这回不明不白的，赵海也不大敢往沈卿身上找理由，他也觉得沈卿没这么蠢，可皇上这样，他伺候着害怕呀。

回禀都是小心翼翼的。

轩辕翎应该睡了，这一晚也着实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是该好好休息，可愣是睡不着了。

真就因为沈卿一番话叫他出不来了呗。

他脑子里都在想方才沈卿那翻来覆去的话与表情。

他向来知道她聪慧的，此前他没那么宠爱她的时候，她在后宫里头也好好的，皇后跟前也混得不错，可他从来不知道，她心里头竟然还压着害怕被去母留子的事儿。

更甚者，每每与他之后都要吃避子药，他想要恼她的，可又不知道怎么恼。

当初她身份低，太好拿捏了，她的顾虑是对的，若是叫皇后去母留子了，说不得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她想活没错。

沈卿把所有的事儿都说明白了，合情合理的，轩辕翎想找一个叫自己生她气的理由都没有。

怎么生气？要说她欺君之罪，她也是迫不得已，皇后有前科的，说明她猜想的没错，皇后在她身份低的时候对她示好，那定然是想着要她的孩子。

要说她害的自己没了孩子，那害的她子嗣艰难的是秦嫔，她只是想自保，却偏偏叫秦嫔打的子嗣艰难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她伤怀的模样，她定然也是想要孩子的，只是一个皇后，一个秦嫔，叫她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至于故意自伤的事儿，她又不是去害人，她不过自己谨慎。

往深了说，无论是这次自伤，还是怕皇后去母留子选择用了避子药，那都是想着伤害自己都没有去害别人啊，否则她若当时为了保命投靠皇后用别人的孩子铺路，未必就不能活。

可她没有，轩辕翎不相信沈卿这么聪慧想不到这点，她不是心慈手软，不是没有手段，轩辕翎从当日她被他伤了之后故意甩他脸就知道她会玩儿手段了。

她是有自己的傲骨的，宁愿自伤也没去伤害别人。

得，想着想着竟然又发觉她一个优点。

当初他叫她甩脸子的时候就想着她是会玩儿手段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后宫里头把自己玩儿脏了，到时候，他就掐死她。

她如今就在用手段，而且明晃晃用到他面前来了。

他却一点儿处置她的心思都没有。

可两年多了，她有很多时候可以说出来，皇后动李贵人的时候，她就可以说啊，但是她都没有，她瞒着他啊，他如今不是为了沈卿是不是算计什么而觉得烦恼，他是介意她瞒着他呢。

他这么护着她了，可她依然有事瞒着他，纵然是不好说，是觉得他不信她，还是会怪罪她？还是她觉得，他护不住她？

这么一想，更伤自尊了，因为真的没护住，她察觉皇后异样，可他到底不可能无时无刻在她身边，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察觉皇后的异样，因为说到底，他的目光更多还是在前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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