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业嘴角一扬微微翘起，轻笑道：“若有高昌国在后方替我们拖延和游说薛延陀与西突厥的援兵，这吐蕃国肯定能拿下。但是作为回报，势必要割让出去半个吐蕃国，恐怕这不是陛下所愿意看到的吧？”

        “哈哈哈哈……”

        李二陛下猛地放声大笑，不顾君王仪态跟个江湖汉子似的，倏地伸出手去，重重地拍了一下郭业的肩膀，朗笑道：“知我者，郭卿也！好你个郭业，居然一语便说中了朕的心思。哼，麴文泰这个小小高昌国王，居然妄想跟朕平起平坐一起分食吐蕃国，嘿嘿，真是不自量力，太能自己当回事儿了。”

        说出这番话时，郭业俨然又看到了第一次进宫见到的那个睥睨天下的李世民。

        豪迈而不粗犷，狂妄而不自大。

        一句小小高昌国王麴文泰，视一国君王为草芥，当真是霸气侧漏啊！

        李道宗茫然不解问道：“陛下，莫非你不想跟高昌国合作，联手拿下吐蕃国？”

        李二陛下摇了摇头，卖起关子道：“非也非也，不跟高昌国合作，又怎能将薛延陀、西突厥等国的援兵阻在外头？”

        郭业看着李道宗到现在还不开窍，不由乐道：“江夏王，皇上的意思很简单，大唐可以跟高昌国合作，但是最后的胜利果实我们自己吃独食，一根毛也不给麴文泰。”

        李道宗惊呼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这…这互为联盟，借用了人家的力量，最后却又……这样不好吧？”

        虞世南也是深有同感地点头谏言道：“皇上，您乃一国之君，这出尔反尔、背弃盟约的名声，传扬天下后可是不好听啊。”

        李二陛下面颊微微闪过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口吻有些生硬和不悦地说道：“虞卿，话不是这么说的。”

        郭业见状，暗自心急，我的虞老师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这不是让李二陛下脸上挂不住嘛？

        于是乎，他及时出口补刀道：“虞老大人，皇上这也是为了大唐帝国的江山社稷和千秋基业啊。你想想看，是名声重要呢？还是将偌大一个吐蕃国并入我大唐版图来得重要？舍小节而顾全大局，皇上这才是真正的深明大义啊！”

        话被郭业这么一圆，李二陛下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虞世南这时也才发现自己刚才说话太过随意，知道郭业替自己挡了一下，于是冲他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可谁知李二陛下话锋一转，说道：“当然，虞卿说得也没错，朕的名声固然也很重要。所以，朕决定与高昌国轻易撕毁盟约之事，会装作不知道。”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郭业。

        我去儿！

        郭业后背一凉，菊花一紧，这李二陛下又他妈开始耍无赖了。不会又想着自己在后面捞实惠，捞名声，让手下人去当这个骂名吧？

        下意识地，郭业心里泛虚，不敢迎面直视李二陛下，向后挪了两步。

        虞世南和李道宗好像也感觉到了李二陛下的阴损，偷偷摸摸地向后退了两步，都不敢去接李二陛下的这话茬儿。

        突然，李二陛下冲郭业招招手，喊道：“郭卿！你且靠过来一点，朕有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草！

        郭业真想冲李世民竖起中指大骂一声国操，你妹的，好事从没惦记过哥们，怎么老是让我担这骂名干那种阴损事儿啊？

        果然，当郭业向前靠拢了两步之后，李二陛下缓缓说道：“郭卿啊，松赞干布不是病逝了吗？你替朕跑一趟吐蕃，以大唐使节的身份替朕去祭奠祭奠这位吐蕃赞普。”

        咦？

        就这么简单？

        郭业有些糊涂了，这是玩得哪一出？

        很快，他便恍然大悟，问道：“皇上，你是说让臣名为祭奠松赞干布，实为打探一下吐蕃国内的情况和虚实。为我李唐大军突然出兵攻占吐蕃国做内应？”

        “哈哈，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不费劲！”

        李二陛下赞许地看了一眼郭业，点头道：“不单单是打探虚实做内应，朕还会让你从西川小都护府那边带上一支三千人马的军队进驻吐蕃逻些城。只要我大军开始对吐蕃发动总攻势如破竹之时，你便利用这三千兵马第一时间控制吐蕃国都逻些城。

        逻些城乃吐蕃国的政治权力中心，只要将逻些城拿下，吐蕃国其他城池必然无法与逻些城遥相呼应，势必会瘫痪掉。到时候我大唐军队定会横扫千军如卷席般攻占下整个吐蕃国。郭卿，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郭业自然听懂了。

        可是听懂归听懂，这跟去施行那是两码子事儿。

        他不由哭丧着脸郁闷道：“陛下，只靠三千人马去控制吐蕃国都逻些城，这也些难度吧？微臣，微臣怕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呵呵，郭卿太过自谦了，这样不好！”

        李二陛下佯嗔责备了郭业一句，说道：“朕知道你最擅长的便是合纵连横的本事。到了逻些城祭奠松赞干布时，你可以拉拢吐蕃一些本土势力，打压削弱另外一些势力嘛。朕给你放权，只要他们肯臣服于朕，归附于大唐，你尽管许诺给对方。”

        郭业哦了一声，如果他的任务仅仅如此，只是这样的话，那尚可接受，毕竟难度虽有，却不是很大。

        就在他准备应下此事之时，李二陛下又道：“对了，朕差点将那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郭卿啊，只要我大军攻下吐蕃进驻逻些城，将吐蕃归附大唐版图之后。高昌国势必要派人来逻些城商议割让分食吐蕃之事。朕命你全权负责此事，包括此次进犯吐蕃的李唐十万大军都听你一人节制。至于该如何与高昌国麴文泰如何撕破脸，如何背信弃义撕毁盟约，那就是由你郭卿作主了！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妈蛋啊！

        郭业真是欲哭无泪，果然这份差事还是摊到了自己头上。

        他可不愿意扛这个骂名，索性卖乖婉拒道：“皇上，微臣年纪尚轻，不足以担当此重任啊。不知这次亲率李唐十万大军总攻吐蕃的将军乃是何人啊？不如就将这项艰巨的人物交给他吧？”

        李二陛下果断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此次率十万大军进犯吐蕃的乃是Y国公李绩。这臭牛鼻子假道士，呵呵，比朕还要爱惜羽毛呢。他跟朕说过，冲锋陷阵可以，但是担这个背信弃义的骂名万万做不到。对了，他说他此番研究了一种新型的战略，正是托你指点的，他称之为什么什么闪电战，名字古怪的很。”

        原来此次统军大将乃是李绩啊？

        不过郭业现在可没心思去管什么闪电战，他心里那个气啊，差点活活被李二陛下的话给气死了。

        什么叫你们爱惜羽毛，不愿担这名声？

        感情哥们已经声名狼藉了，也不差这一桩臭名声的龌蹉事了呗？

        靠！

        真是气啊！

        李二陛下貌似察觉到了郭业的心里失衡和委屈不平，赶忙笑着安抚道：“郭卿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些许名声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嘛，没必要较真儿，不是？”

        郭业撇撇嘴，也管他妈的龙颜大怒还是小怒了，愤愤不平地哼道：“皇上，这万一以后有个史书啥的，我可是要被写上浓重一笔的哟。背信弃义，撕毁盟约，这可不是什么名垂青史的事儿，而是要遗臭万年的。”

        李二陛下摆摆手，笑道：“这是以后的事情，到时候你都不知道投胎上哪儿去了，你计较那个有什么用？”

        我去儿，郭业心里暗骂，你不计较那你干嘛还要将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这时，虞世南和李道宗两人的脸上都有着淡淡的忧伤，用一种同情的眼神望着郭业，心里齐齐想道，郭业这小子还真是倒霉悲催啊，你小子就是该，谁让你刚才那么臭美爱炫来着？

        李二陛下见着郭业还是撅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得祭出杀手锏来，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于是轻轻说道：“郭卿啊，待你从吐蕃凯旋而归时，朕亲自出长安十里来接你，给你无上荣光。还有，你家秀秀不是刚被册封了平阳郡主吗？这样，等你凯旋而归后，朕钦封你一个平阳郡公，怎么样？你总不能一直让你家夫人压着你吧？男儿大丈夫，志在建功立业嘛！”

        平阳郡公？

        公侯伯子爵，外姓臣子封爵顶天到了公爵位，而这公爵位又是从县公、郡公、国公步步升起。

        这郡公仅仅屈居于国公之下。

        遍数当朝国公，哪个不是赫赫战功之人，哪个不是从龙功臣，哪个不是资历高深之辈？

        郭业暗暗琢磨，若是自己以二十几岁之龄封爵郡公的话，当真是李唐开国以来的头一份了。

        一时间，他怦然心动了。

        猛地，他一反应过来，光见着贼吃肉，不见着贼挨打，这玩意又是李二陛下在画大饼了。

        貌似上次的封赏……

        于是，他嘀咕一声：“皇上，这上次的封赏还没落到实处，你这又要臣那什么，呵呵，这有点说不出过去，嘿嘿……”

        李二陛下恍然大悟，轻轻拍了一下自己额头，笑道：“嗨，是朕疏忽了。上次皇陵倒塌一案，你居高至伟，朕岂能将你忘记？你此次出使吐蕃，便是以大唐礼部尚书的身份，替朕亲自前往逻些城祭奠松赞干布。崔鹤年一死，这礼部尚书这位总得有人来继任嘛。我看郭卿你就很合适啊，年轻有为，又是礼部左侍郎，朕不升你还能升谁。”

        “礼部尚书？”

        郭业喜出望外地确认道：“陛下，你是说由我出任礼部尚书一职？”

        李二陛下含笑点头，确认无误。

        此时，连虞世南和李道宗都不禁动容失态了，相继失口喊道：

        “他？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如此年轻便出任礼部尚书？”

        “啧啧，郭小子，了不得啊，甘罗十二拜相，你倒是一点都不逞多让，竟然如此年轻便出任六部尚书。这史书当真有你浓重一笔了。”

        这个时候，李道宗和虞世南震惊错愕之外，连刚才那抹同情的眼神都变成了艳羡。

        两人心中竟然破天荒地产生了共鸣——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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