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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190


镜花界内,  风雪漫漫,冰天雪地里只余一株巨大的月桂树迎风摇曳。

        姜娰睁开眼睛,感应到镜花界边缘地带的冰雪开始融化,  汇成一股股溪流漫过山林,所到之处,花草复苏,万物生长。

        是大师兄的皓月之道在帮镜花界成长。山中无岁月,姜娰已经不太记得她在镜花界呆了多久。像是回到了当年在生死碑里的岁月,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

        自她醒来,  镜花界每一日都在缓慢地成长,之前被透支掉的世界之力也重新生了出来,  她也日日推演天道规则,  一切步入正轨,除了……

        姜娰看向不远处的冰山,小麒麟兽跟独角兽依偎在雪地里,  小爪子日复一日地刨着冰山,那冰山极厚,封住了黑暗邪神,  也封住了光风霁月的修士。

        “汪……”小麒麟兽叫了一声,从雪地里跑回来,  雪白的小爪子在雪地上留下一朵朵小梅花,拉着姜娰的裙摆,  稚嫩地说道,  “主人,  冰要化了。”

        小画笔飞过来,  打在小麒麟兽的头上,  说道:“傻狗子,  说了让你不要刨冰山,就算你将月璃从冰山里挖出来也是无用的,阿肆见到了只会伤心。空山无月,空山无月啊。”

        月璃如今的状态基本等于是假死状态,周身的道术灵力都用来镇压巫邪,帮镜花界争取宝贵的成长时间,就算挖出来,也只是一具冰山尸体罢了。

        小麒麟兽无辜地捂着被打的脑袋,瞪着乌黑的大眼睛,不依不饶地拽着姜娰往冰山走。

        姜娰弯腰将它抱起来,走过去,只见独角兽和小麒麟兽已经挖出了一个极深的冰洞,冰洞挖的极深极大,光滑如镜面,而镜面内,有人影清晰浮现。

        姜娰看着他被冻在冰层内的身影,双眼猛然一红,走过去,抚摸着冰层,低低唤道:“大师兄。”

        冰层内的修士面容俊俏如玉,神情安详犹如沉睡了一般,姜娰擦去眼角的泪,将小麒麟兽放下来,坐在冰洞内,摸着它的脑袋,说道:“别挖了,大师兄喜静,别吵到他了。”

        “再挖要把黑暗邪神都挖出来了。”小画笔低低叹气。

        这傻狗子刨冰倒是一把好手。

        小麒麟兽窝在姜娰怀里,看了看冰层里的人,又看了看哀伤的月光小哥哥,耷拉着脑袋问道:“会醒吗?”

        “会。”姜娰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靠着冰层,闭目开始推演天道规则,只要镜花界的天道规则越完整,成长速度就越快,世界之力也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大师兄一定会醒来的。

        姜娰开始无止境地闭关,虽然中途也会被镜花界的春雷和雨水惊醒,但是短暂地外出探查一番回来便继续闭关,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镜花界冰雪融化,开始演变出春夏秋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中心的一座巨大冰山。

        冰山内的月璃身影日渐清晰,月之力在一点点地消耗,而黑暗邪神的身影也开始凸显在冰层上,墨黑的眼眸日日盯着姜娰,面容俊美、笑容诡谲。

        姜娰视若无睹,审视着自己识海内的世界,一次次推演天道,一次次铭刻,渐渐布下了一张无懈可击的天道之网。

        如此一次次地推演铭刻规则,终于在春雷滚滚的一日夜里,一个小小的九层洞府从镜花界内诞生,“嗖”的一声重新出现在姜娰的识海内,新出现的小洞府比之前的更加袖珍精致,洞府上铭刻着四个字:镜花水月。

        姜娰猛然睁开眼睛,又惊又喜,这是镜花界凝聚出来的界之法器,还在神器之上,每个世界只能凝聚出一件世界法器,是界主最强的底牌。

        “阿肆,冰山要融化了。”惊雷滚滚,像是要从头顶直接劈下,小画笔浑身笔毛都竖了起来,飞快地飞出冰洞,看着开始融化的冰山,声音微颤。

        冰山一融化,黑暗邪神就要出来了,就算他被镇压封印之前已经重伤,只要不死,战斗力都不容小觑。

        小麒麟兽也跟独角兽紧张地站了起来。

        姜娰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惊雷,惊雷瞬间消散开去,劈在冰山的边缘地带,与此同时,冰层内沉寂多年的黑暗邪神身形动了一下。

        姜娰目光一缩,祭出小洞府,在巫邪还未破开冰层,就将他直接吸入了界之法器内。

        “小画笔,照顾好东篱师父和我大师兄。”姜娰急急喊道,打开通往外界的通道,将东篱师父和月璃连同两只小兽一起送走,然后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法器。

        世界法器凝聚出来的那一瞬间,就代表着镜花界已经成为了完全体,她可以开启通道了。

        小画笔急得跺脚,但是也知道它只是仙器,在跟黑暗邪神的战斗中,它所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

        “阿肆,你撑住,我去搬救兵。”小画笔咬牙冲进通道,然后一头掉入了诸神遗迹内。

        姜娰看着洞府内已经彻底苏醒过来的巫邪,意念一动,彻底关闭了通道,冷笑道:“巫邪,我等你很多年了,这一次,彻底解决吧。”

        巫邪动了动僵硬的手脚,神念内月光印迹留下的疤痕还在隐隐生疼,冷邪一笑:“冰雪融化,月光消逝,看来你的小情郎已经魂飞魄散了,如此也好,我便大发慈悲,送你们一起上路吧,黄泉路上做对死鸳鸯。”

        “你废话太多了。”姜娰眉眼冷漠,催动洞府,顿时界之法器内生出熊熊烈焰,那烈焰犹如红莲业火,烧的人神魂痛苦不堪。

        巫邪脸色骤变,感受到神念不稳,失声叫道:“你疯了。”

        疯了,她真的疯了,竟然催动界之法器,生出界之火来,界之火可焚一切,包括界主,这是玉石俱焚的法子,她不惜毁掉世界法器,就为了诛杀他!

        疯子,简直是个疯子。十多万年来从死亡法则内诞生的黑暗邪神第一次意识到了死亡的威胁,感受到了恐惧,想也不想地祭出自己最强的死亡法则,那是他对付太阴时才会出的道术。

        “死亡宣判!”巫邪脸色隐隐扭曲,周身黑暗神力溢出,化为恐怖的死神,法则降下将姜娰笼罩。

        姜娰面不改色,祭出自己的天道大网抵住死亡法则,然后疯狂地催动着小洞府,顿时整个洞府九层尽数烧了起来,火光照亮她冷漠的眉眼,整个洞府烧的通红,火光照亮星空,诸界轰动。

        巫邪被界之火烧的神念剧痛,见死亡法则开始吞噬天道之网,死亡罩顶姜娰却丝毫不退让,顿时却瞳孔一缩。

        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与他同归于尽。

        就算他不死,被界之火焚烧过,十万年都别想恢复到巅峰。巫邪心生恐惧,急急说道:“你修行时间太浅,就算重伤我,也逃不过死亡宣判,我们只会两败俱伤。姜娰,我们可以合作,我可以告诉你这片星空的秘密,带你离开黑暗星云,寻找新的世界,你是界主,我是暗神,我们合作会成为超越界主的存在……”

        姜娰冷笑,驱动小洞府,顿时世界法器破开虚空,借着巫邪的道术,直接进入了死亡法则空间:“九洲是我的家,巫山,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巫邪暴怒:“巫山早就被我吞噬殆尽,姜娰,你别不知好歹……”

        “谁说老子被你吞噬掉了。”一道熟悉的神念波动传来,蛰伏在巫邪神念内的巫山瞬间暴起,照着巫邪的旧伤上咬了一大口,巫邪重创,发生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你竟然没死!这不可能。”他审视了自己的每一丝神念,巫山不可能藏的住。

        “许是死了,又生出了痴念来,谁知道呢。”巫山懒懒笑着,目光看向死亡法则尽头的黑洞,看到了镇守了十万年的亡魂,内心激荡又隐隐刺痛。

        他羡慕姜娰,生而为人,可以肆意地去喜欢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不似他,只是暗神的一缕痴念,终日躲躲藏藏,连爱人的资格都没有,也许他存在的价值,只是为了成为暗神身上一道永不痊愈的伤口。

        巫山目光猛然狠辣起来,死死咬住巫邪,拖着他奔向死亡法则尽头。

        巫邪腹背受敌,一方面被姜娰的世界法器焚烧,一方面被巫山吞噬神念,争夺主导权,整个人失去了冷静,暴躁叫道:“要死便一起死,吾必会在死亡中重生。”

        姜娰看着死亡法则吞噬掉她的天道之网,降落下来,冷笑道:“你大约没有重生的机会了。我的法器会生生世世封印你……”

        她闭眼,催动着小洞府越过镇守的诸神亡魂,掉入死亡法则的起点深渊。死亡的尽头是什么?大约是万劫不复的虚无吧。

        姜娰微微一笑,目光有些空茫,师兄们现在会在做什么呢?修士的一生,也竟然是如此的短暂啊!

        巫山虚弱地躺在地上,目光带着几分的解脱,微笑地伸出手,与冰夷的亡魂擦肩而过,他第一次与她离得这般近,纵然是死后。

        巫邪目光恐怖,不要,他不要回归死亡法则,化为虚无……

        小洞府如流星滑过,消失在一片纯净的黑暗中。

        那一日九洲所有人的修士都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流星,那流星似是着了火一般,滑过星空,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坠入了黑暗中,而后沉寂多年的诸神遗迹开始入浮云一般飘向了遥远的地方,而月盘之上的那朵霜冻的花也开始化冻,莹润的雪水流入九洲,九洲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

        东洲海域上,青衣剑客站在海上石桥上,接着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泪如雨下,十年过去了,他等来了镜花界化冻,等来了一场春雨,却没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兰瑨双目刺痛,看着物是人非的东篱山,青山依旧,人面桃花却无处寻。

        若是当年他没有带小阿肆上青雾山,没有带她前往琅嬛秘境,没有与她一起进诸神遗迹,也许阿肆还快乐地生活在山上,每日扛着小锄头去挖花草,会做她肆意的小帝姬。

        兰瑨抬袖,发抖地擦着脸上的雨水,结果越擦越多,袖口的青芒剑也跌落在石桥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芒剑化作一道青光,劈入虚空,一道黑色身影跌落下来,掉入海水中。

        兰瑨浑身一僵,只见一只苍白嶙峋的手扒着石桥的栏杆从海水中爬起来,昔年苍白昳丽的少年长成了沉稳冷峻的模样,墨弃犹如被雷劈火烤过一般,黑着脸,嘶哑地说道:“下来,捞人。”

        兰瑨掩住内心悲痛,沙哑说道:“你回来了,为何伤的如此重?连我的青芒剑都躲不过去。”

        墨弃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双目流火,咬牙重复了一遍:“下来,捞人。”

        他没力气了。

        兰瑨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捞人是捞别人,不是自己,连忙双手发抖地掐了个道术分开海水,将砸进海里的人捞起来。

        昏迷不醒的青衣修士眉眼洒脱,十分的俊朗,不是阿肆,不是大师兄,是个陌生的修士,兰瑨的心跌至了谷底,坐在湿漉漉的桥上,看着海里的墨弃,双眼失神之际,数道身影砸了下来。

        一只烧的漆黑的小兽砸到了墨弃的头顶上,将他砸进了海里,小兽咕隆地喝了一口海水,一脸懵逼地在海里划水,然后雪白的独角兽掉了下来,独角兽背上还驮着两个人。

        兰瑨恍若做梦一般跳起来,失声叫道:“墨弃!”

        被砸进海里的墨弃一口气险些没续上来,将小麒麟兽丢上岸,不小心扯到身上烧焦的伤口,眉头一皱,哑声说道:“我说过,等不到人,不回九洲。”

        墨弃看向沉睡的月璃,重伤只剩一口气的小师妹,常年冷漠的面容露出一丝笑容,昏死过去。

        这天下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没有他等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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