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慕染办了出院，当天下午就和季原一起飞回了北市。

        而江源却因为手里的案子还需要在云市停留一些时日。

        陈杰在机场同他们分别，这一行，他跟着慕染经历过生死危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临走时，还退了一半钱给慕染。

        “你收着吧，我不要你退钱。”慕染不想收。

        但陈杰却坚持要给，“老板，这个钱你一定得收，这次我的任务就是要保护你平安，可你受了伤，我自己却没事。该做的事没做好，收你这么多钱，我良心不安。”

        慕染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他的坚持，于是点点头收下了，“好，我不跟你争。”

        陈杰这才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挥手同他们道别，“老板，我们说好的，下次有这种事还找我，给你打八折！”

        慕染好笑地看着他离开，随后答了句，“好。”

        季原站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可等到陈杰消失在了登机口，季原却突然拽着她的手臂，将她身子转过来，他很高，而今日慕染只穿了双平底鞋，他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快，“你跟他还有下次？”

        慕染看着他的表情，一时觉得好笑，她发现男人似乎总是得寸进尺，在她没表明心迹时，甚至不敢对她露出分毫负面情绪的人，此时也学会拈酸吃醋了。

        可这样渐渐愿意展露心绪的季原，显然是更让她喜欢的。

        她嘴角上扬，踮起脚双手捧起他的脸，“季先生，你在吃醋！”

        后者双颊一红，欲盖弥彰地微微偏过头否认道，“我是在担心你。”

        慕染嘴角的上扬弧度变得更大，她用力将季原的脸掰正，顺手掐了下他的腮帮子，“你就是在吃醋！醋精醋精！”

        季原顿时恼羞成怒，他双颊微红，猛地低下头来，飞快在慕染嘴上亲了一下，破罐儿破摔道，“是！我就是吃醋了！”

        “你来做这么重要的事，不带我却带了他……”他委屈地控诉。

        虽然他表情中夹杂着一些做作，可慕染依旧看出来，他的委屈是真的，吃醋是真的，担心也是真的。

        她意识到，自己的一些行为已让他缺失了安全感。

        她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有些心疼地搂紧他，说，“以后不会了。”

        季原用力收紧双手，将她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他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轻声说，“一言为定。”

        回到北市时，还是傍晚。

        慕染离开了好几日，留下一堆烂摊子来不及处理。

        因为周妍意外而死闹起的风波逐渐停息，可慕染自己的这一仗却还没打完。

        早在云市时，季原就已经告诉她，她要找的梁文，就是那个在医院外开面馆的梁叔。

        可他在她出事的当晚就接到消息失踪了。

        警方数次搜寻他的店铺和住所，却全都一无所获，他整个人，再一次消失在世上。

        她想要通过梁文来对付费雪的这一条路，又断了。

        并且，通过江源，她得知，徐家和费雪已经在以患有严重精神类疾病为缘由，给徐梦白办理假释手续，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很可能徐梦白也将要出来了。

        一个费雪就已够难缠，若是届时再加上一个徐梦白……慕染深知，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那几个品牌商的官司。

        这几个品牌，都是和徐家有些千丝万缕联系的，此刻他们一同报团，短时间内恐怕不易攻破。

        慕染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从看着最易入手的《风尚杂志》入手。

        只短短休息了一晚，隔天，慕染就约了杂志的现任负责人。

        出乎慕染的意料，对方答应得很爽快，以至于见面之前，慕染对于这次会面的不安消散了许多。

        地点就定在杂志社楼下的咖啡厅。

        季原要陪她一同来，可科室里今天值班的同事突然急性阑尾炎住院了，电话打到他这里，他便临时上阵，要去替同事的班。

        二人一同出门，在停车场分道扬镳时，他拉住她仔细叮嘱，“凡事好好谈，谈不好也没关系，千万不要动手，一切以安全为主。”

        慕染觉得他的唠叨着实有些杞人忧天，可她面上不显，反而垫脚在他嘴上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乖巧地答应道，“好。”

        他这才放心地离开，临走时，捏了捏她软软的掌心，说，“不要不接电话。”

        从昨天开始，他便一直这样，像个小孩子似的，时时表现出他的占有欲。可慕染却很受用二人这种相处模式，曾经她以为自己可能永远无法接纳这样一种压抑且束缚的关系，可当她敞开心扉后，她却发觉，自己其实是非常迷恋这种被人时刻“管束”的滋味的。

        这才是真正的爱情的模样。她终于明白。

        慕染浅笑着看季原驱车离开，等到他的车已经彻底见不到影子了，她才缓缓打开车门坐进去。

        今日是春节的最后一天，返城高峰再次来袭，以至于路上的拥堵较之往日增添了双倍不止。

        慕染抵达咖啡馆时，已经九点多，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不到。

        对方还没来。

        慕染抓紧时间捋了捋自己准备的说辞，其实今天过来，说服他们取消诉讼倒是其次，她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他们会突然翻脸。

        即使秦庭已经离职，可慕染个人与他们并没有什么恩怨，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虽是休息日，可早上的咖啡馆却没有多少人气，等到十点，除慕染外的最后一对情侣也起身离开了。

        空旷的咖啡馆顿时更加冷清，眼看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超过许久，慕染的心也开始焦躁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终于，在时钟跳转到十点半的时候，有人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门上的风铃叮铃铃响起来，慕染急忙回头看去，可……

        “秦庭？！”慕染看着走进来的人，脸上满是惊讶。

        而对方却似乎并不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她。

        秦庭看着慕染，径直朝她走过来。

        算起来，她们其实只有数月未见，可秦庭的状态却显而易见的差。

        原还能看出几分丰腴的身材，几乎瘦到皮包骨。

        她在慕染对面坐下。

        而慕染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一时有些难受，她不是那种一旦绝交，就希望对方生活困顿的人。

        虽然她们因为某些观念相悖而分开，可一直以来，慕染都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

        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看着秦庭，努力收起自己眼中的异样，扯着嘴角说，“这么巧，你也来这里？”

        秦庭只是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

        慕染一愣，“你……”

        “你走吧，你等的人不会来了。”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立刻补充道，“你放心，他们已经同意撤诉，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慕染嘴角的笑意消失了，她无声地看着秦庭的眼睛，许久后，才轻声说，“秦庭，你做了什么？”

        她不蠢，不至于到这份上还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

        原来这一场官司，是因秦庭而来？

        她渐渐回想起当初秦庭告诉她自己要辞职时的样子，那时的她，笑意坦然，却又对她咄咄逼人。

        可现在想来，她的眉目间，是有一股忧愁的。

        慕染在这一刻，面对着秦庭那双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的眼睛，终于意识到，她或许……错过了什么！

        她无意识地攥紧手心，浑身都颤抖起来，她看着一言不发的秦庭，再次问道，“秦庭，告诉我，你曾经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庭默默坐在那里，听到慕染夹着颤音的话，良久，才终于开口，“不是什么大事。”

        她甚至轻笑了一声，“只不过遇到职场潜规则，被拍了□□而已。”

        窗外，有一群中学生打打闹闹地经过，路过窗户时，有个男生朝着她们座位的方向吹了一声口哨。

        秦庭无声看着这幕，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其实，如今再回想起那样丑陋的时刻，她已经不觉得恶心了。

        因为她意识到，人似乎总要在这些至痛的经历中成长。

        不就是被人下药玷污了吗，一具躯壳而已，只要人还好好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毕竟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和她遭遇着同样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得寸进尺，逼到了慕染头上，她甚至，都几乎将这段经历忘记了。

        或许，从某种角度而言，她还该感谢他。因为他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能为她们这段不公平的友情，做出一丁点牺牲。

        秦庭看着那群中学生渐渐远去，眼中浮现出一抹羡慕。

        如果能有一个时光机就好了，那她最想回到十五岁那年，她满身伤痕蹲在蛋糕店外面，眼馋地看着橱窗里那一只草莓蛋糕。

        而慕染下一秒便提着蛋糕停在她面前，冷着脸踢她的腿，“喂，你挡我路了！”

        她的演技如此生疏，满脸凶狠，踢人却一点也不痛，将蛋糕扔进她怀里时，借口也那么拙劣。

        ――我不想吃了，你帮我拿去丢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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