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有了刚才的广播, 大家平时对这群人又怕又恨,就怕他们嘴皮子一翻,把自己也祸害了, 这下子只有恨,没有怕了,跟在后头一起过来。
回到许奶奶家,刚好几个人已经拖住了许奶奶,容远正在跟他们抢, 容远额头上满是血:“不许带走奶奶……”
张爱民和阿彪冲过去, 把许清璇抢了下来,邻居们看着许家一片狼藉, 一个个都愤慨异常。
“李大宝, 许老师是咱们生产队的, 你拿着一个死人, 想要趁着人家家里一个老人带着两个孩子,上门陷害?”
四儿他娘更是冲过来:“天杀的黑心东西, 活该你儿媳妇跑了!造孽造那么多, 也不怕雷劈死你!”
李大宝瞪大了眼睛:“我没有砸!”
“你没有砸, 这些东西自己掉地上的?”阿彪过来拉着他问。
陈玲玲和许奶奶围着容远, 容远头上真的破了一个口子,身上一件白汗衫, 滴滴答答都是血。
许奶奶进去拿了纱布和酒精出来给容远包扎伤口。
小家伙是他们村最靓的崽,爸妈死得早, 许奶奶养着他, 隔壁邻居也常拿东西过来, 平时可有礼貌了。现在看着都心疼啊!
李大宝平时害人都不给人辩解的机会, 今天发现自己百口莫辩了, 原本以为车子都来了,拖上车就走的事情,谁料张家湾的人又全回来了,再看看自己带来的人,那个小子刚刚站了起来,弯着腰到现在都没直起来。
谁他妈能想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力气那么大,打人往死里打的?
“你们想干什么?不是我干的!”
其他几个人也都说:“是他们自己掀翻的。”
“当我们整个庄子上的人全是傻子是吧?”
“就是,只有你们来才会像土匪进村。”
“……”
那个獐头鼠目的小子,好不容易直起腰,陈玲玲一捏拳头,那小子脑袋缩了一下。
外头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推着自行车进来,问:“这是许清璇家吗?”
听见这么问,早有村民回答:“是啊!这是许老师家!”
这个男人把自行车停了,往里走进来,扫了一眼地上,又看着里面捂住脑袋,血从手指缝儿里出来的容远,再看向许奶奶:“请问哪一位是许清璇?”
许奶奶:“同志你好,我是许清璇。”
“我来拿材料,顺带做一下初步调查。”
陈玲玲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记得赵爷爷说是武装部的人过来,这几天出的事情比较多,她不免警惕:“拿什么材料?”
“许清璇同志的申诉材料。”
陈玲玲问他:“你哪个单位的?”
“小丫头还很警惕啊!”
还没等这位回答,外头一辆摩托车上坐着一位公安同志,走过来问:“怎么一回事儿?”
李大宝迎了上去两人握手:“黄同志,是我让人去报的案。”
陈玲玲倒是想要报案,没想到对方先去报案了?
不是,这个东西什么时候报案了?
“是这样的,昨天,许清璇把咱们李家庄的吴阿妹给治死了,我们要跟许清璇算账,张家湾的人把我们打跑了,我们今天去公社告状了,公社熊主任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去,一起商量这事儿怎么办?他们一家子又把我们打了,许清璇家的这个小姑娘拿着菜刀追着我要砍。”李大宝还真能颠倒黑白,“您可以问问我们庄子的人”
“对,我们昨天一起过来……”
那个穿着公安衣服,开着公安摩托的人,转头过来说:“人家车子都开过来了,让你们去公社一起解决事情,怎么了?还不能让你们去了,难道要来抓了才行?”
听到这样的说法,陈玲玲心里发笑,这个公安恐怕是李鬼、
陈玲玲淡定地说:“要抓可以,出示能证明你公安身份的证件,出示逮捕文件。立马跟你们走,没有?就是假的。”
这个人怎么都没想到,陈玲玲都看见他这一身行头了,还没半点儿怕的,他沉着脸:“别以为我不敢抓你,你有没有拿着菜刀去砍李大宝。”
“我在制止不法侵害。”陈玲玲跟他说,“他们闯入我们家,不法侵害开始,在我追李大宝的时候,他们在拖我奶奶上车,是侵害持续,我这算是正当防卫。还是那句话,没有逮捕证,没有工作证,你什么都不算。”
“黄同志,你看看她就是这样强词夺理。”李大宝这么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那位穿着公安衣服的人说。
听听这台词,太敷衍了。陈玲玲都快要发笑了。
就在这时,刚才来的那位白衬衫大叔走过来:“她说得没错,没有证件,你什么都不是。”
李大宝看着这个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的中年男人:“你又算是哪一根葱?”
这位白衬衫的男人笑了一下:“我当然不是葱蒜,这是我的证件。”
他把证件打开,张爱民过去念:“民乐县县委书记兼革委会主任董辉。”
“我是新来的县委书记董辉。”他看向张爱民,递给他一张纸,“你让人去大队里,把这几个人给我叫过来。”
张爱民:“是!”
他让阿彪尽快去大队里。
那个穿着公安衣服的人要上摩托车,董书记说:“把这个冒充公安的人拦住。”
听见县里的大干部这么说,庄子里的壮劳力立马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人:“上哪儿去?”
李大宝他们也被庄子里的男人团团围住,李大宝脸色惨白,额头不知道是天热还是怎么回事全是汗。
这位把自己的证件递到陈玲玲的手上:“小丫头看了证件,确认了我的身份,我是不是可以跟许清璇同志了解一下情况?”
“董书记,您好!”
董书记笑着:“小姑娘真是机警又勇敢,难怪赵首长夸赞不已。”
“您认识赵爷爷?”
“认识,我是越战的时候首长手下的兵。他原本要找这里的武装部长,刚好打听到我这里来,我刚刚调任来一个月,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陈玲玲看着满地狼藉,要去拿凳子,听他说:“别动现场。”
阿彪嫂子立马说:“我去家里拿凳子过来。”
她奔跑回去搬了长凳过来,拿了抹布细细擦了两遍:“董书记,您坐!”
董书记坐下,张爱民凑上前:“董书记,您好好了解一下许老师,她这样的人,我们都不信是老右。”
“好!”
“叔叔伯伯婶婶,你们也忙了一个上午肯定饿了,先回去吃饭。董书记还得等公社革委会主任呢!要点儿时间,吃过饭再来?”陈玲玲跟村民们说。
“哦!你们还没吃饭?那就先去吃饭?”董书记说。
张爱民跟他媳妇儿说:“我和阿福他们一起看着这几个人,你给我端饭过来。”
原以为大家会儿散场回去吃饭,谁料大家回家盛了饭,端着饭碗过来,好家伙,大家一溜儿站着。
张爱民媳妇儿先给她男人送了饭过来,又拎着一个大茶壶:“我看许老师家的茶壶也被砸了,我拿了茶壶过来,董书记,喝一口咱们乡下的大麦茶。”
张爱民媳妇给董书记倒了一碗茶。
“大嫂子,谢谢了!”
“不客气,只要董书记能了解清楚,跟戏文里说的,还我们许老师一个清白,我们都会很开心的啊!”
张爱民拖了一个小板凳在董书记边上坐下,边扒拉饭边说:“书记,我们乡下人实诚,不懂那些啥左啊右啊!但是我们知道谁是好人。”
他把碗筷放在地上,从兜里掏刚才签名的纸递给书记,书记接过,张爱民说:“书记,您看咱们整个庄子上每家一个代表都签字了。一家都不漏,知道许老师的人品了吧?”
张爱民转头从地上端起饭碗,准备继续,看见大家伙儿都在偷笑,转头一看大黄嘴里正在嘎吱嘎吱咬着一个鱼头,他的碗里???
那个鱼头他刚刚就舔了一口上头脸颊肉,鱼脑子和鱼鳃下的活肉一口都没吃呢!
张爱民气得站起来,大吼一声:“张秀娣,你管管你家大黄。”
张秀娣笑得最开心:“我家大黄怎么了?我家大黄这么了?会看家,会护院的一条好狗。张爱民,你怎么那么小气跟一条狗都要计较?”
张爱民气得跟他婶子说:“二婶儿,你当初为啥不把这个死丫头嫁得远远的?”
张秀娣的妈,看着自家大侄子:“你说啥?”
婶子耳背,张爱民骂骂咧咧,招手让大黄回来,碗里的饭菜索性全赏给这条好狗了。
大黄大口大口吃完,大约是狗仗人势,吃了两口,又侧过去,对着李大宝几个汪汪汪吠叫起来。
董书记看完村民签名的文件,抬头问:“这都是大家自愿签的?”
张秀娣嗤笑一声:“领导,你用脚底板想想就知道了。许老师一个老右,要不是自愿的,她还能强迫我们?”
她一脸,原来领导也不太聪明的表情。让张爱民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张秀娣,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老右啊!低着头走路的人,要不是真的人好,会被人当成一个人看吗?要不是许老师真的做了那么多好事,谁愿意签?这个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张秀娣越说越来劲儿了。
陈玲玲是服了她了,连忙打圆场:“董书记,秀娣婶子是个快人快语的人。”
“我很欣赏直率的妇女同志。”董书记说。
陈玲玲不知道董书记说的是真是假,想来他那么一大领导也不会跟一位中年农村妇女计较。
她递上许奶奶的自述材料:“董书记,这是我奶奶的自述材料。”
“我来看看。”董书记接过低头看。
村口,卡车声响起,走进来一大队人马。
董书记站起来,为首的一个黑皮肤中年男子:“董书记,您怎么来都不通知一声?”
“刚刚到任不过一个月,对咱们明乐县还不熟悉,刚好老首长说他们空军下属民航局有个人员,可能在历史问题上归类是有疑问,所以我下来初步了解一下。”董书记笑着拍了这位的肩膀,“老熊,你跟我来。”
这位被称为“老熊”的就是公社里的革委会主任,等同于日后的乡长,他跟着董书记往里走,看见堂屋里桌子翻到在地,饭碗打碎,饭菜零零落落一地,一个白皮肤的少年身上血迹斑斑,头上包扎了纱布。
董书记笑着问:“老熊,来看看这件事,暴露出来你们公社的问题。”
他指着外头的卡车:“这个卡车是你们公社的吧?这个公安用的摩托,也是真的吧?这个人可能不是真的,但是衣服也是真的吧?”
这位熊主任额头上冒汗:“董书记,我……”
“我知道你才到任一年不到,之前的问题还挺多,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拍着熊主任的肩膀,“今天这个事情很严重,我听下来,要不是小姑娘机警,许清璇可能就已经被害了。老首长很重视许清璇的问题,给我亲自打了电话,因为如果她当初的问题是错的,那么这个人是对国家有贡献的。”
董书记又过来看陈玲玲:“既然你是两航起义英雄的后人,你来说说两航起义的深远意义。”
“是!”陈玲玲应声,“一九四六年的盛夏,五位飞行员在新街口的冷饮店见到我们敬爱的总理夫妇,他们向总理表达了不想打内战的愿望,他们跟总理相谈甚欢,总理在法币上给他们签字留念。这一次的见面让五位飞行员坚定了他们内心的信仰……”
就像奶奶说的,那先期的十二架飞机上的机组人员,他们的每一颗心都是闪闪的红星,唯一的方向就是往北。
那是新华国民航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两航起义的人员支撑起了当时民航乃至航空的大半壁江山,当年无论是机组人员还是维修人员,都是极其难觅的人才。
前世作为民航人,陈玲玲对这一段历史铭记在心,而这一世,有幸身为起义功臣的家属,每每想起,由衷自豪。
带着这种情绪很能感染人,陈玲玲说:“我奶奶当年就向着光明北飞,之后一起组建江城基地,成了那里空乘最初的元老。”
全场的人黯然,陈玲玲:“所以我要保护好我奶奶,不仅仅是她是我的亲人,她疼过我爱过我,更是因为有了千千万万个跟她一样,拥有赤子之心的人,才能有今天各行各业的成就,我们是在保护一个功臣。如果最后我奶奶出了事,哪怕有朝一日,她沉冤昭雪,可人没了,那时候我们再回想今日,我们会不会因为没有保护好她而愧疚?”
陈玲玲看向李大宝:“我想问一句这些想要害我奶奶的人,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卑劣?”
“我没有想害许清璇。”李大宝还想锤死挣扎。
陈玲玲冷笑一声。“你也没有想要害死那个地主,只是他掉进河里,你拿着竹镐去捞他,不小心戳在他头上把他给戳死了呢!”
董书记听见这话,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边上有亲眼所见的村民,对这个李大宝也是恨之入骨,看董书记好像是站在许老师一边的,认为这个状可以告:“董书记,这个真的是造孽啊!就算是地主,那也罪不该死吧?他带头……”
还有其他群众补充:“就是,李大宝下手最狠了,算上自杀的,可不止这么一个了,还有说什么抓国民党,把人家房子给推倒了挖地三尺找证据,最后什么都没有。”
“还有……”
听着群众桩桩件件细数,李大宝的脸越来越白,一股尿骚味,居然吓得尿了。
“原来这么狠的东西也会害怕啊!”
“是啊!我还以为,他对别人那么狠,对自己也那么狠呢!”
董书记也听得脸越来越沉,看着眼前抖如筛糠的李大宝:“严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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