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肖美边伸出大拇指边道：“老爸，你给奶奶吃了什么秘制药方，能让她的态度顷刻一百八十度大改变？老爸，你不仅妙手还妙口啊！赞赞赞。”肖医师长眉一扬：“知母莫若子咯。我晓之以理，送之以红票票。一个千就买到了愉快的支持。你奶奶对人民币是真爱。”熊璐坐在后排，默默地笑了一下，心里有触动，但面上平淡如水，无有端倪。

        仨一进门，熊爸还是很高兴的，仿佛翁婿之间有过的龃龉从来不曾发生。只要女儿开心，熊爸觉得他可以有十副面孔，他可以视女婿如儿子，视女婿如路人，也可以视女婿如粪土……就看女儿怎么看他。自己的女儿性格如何，品性如何，他自心中有数。他虽然心里没底，但既然女儿把他带回家，就还是要客客气气。

        进门之后，肖益辉没敢歇着，在厨房，和熊璐一起帮着熊妈熊爸做这做那，俨然一个勤快的儿子。熊妈简直要惊掉下巴了，熊爸一脸平静的呵呵。

        晚饭上桌，翁婿之间心平气和纵情对饮，坦诚对话。肖益辉也是久违地对泰山大人肃然起敬，客客气气说话。过往的自己有多狂妄现在就有多谦卑。他说道：“爸爸，我是爱熊璐的，但方式没搞对。我虽然接受过男女平等思想的教育，也认同，但潜意识里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我对小璐做过许多很过分的事情，我对不起她。计划生育政策放开后，我确实非常想再生，很想生个儿子，凑成一个好字。没有去考虑熊璐年纪比较大了这个现实，我很自私。如果不是她坚持要离婚，一棍打醒混账的我，我可能仍不会去深入反思。后来，小璐离开家住到了学校，我一个人在家，就几天的分离，我就失魂落魄了。我才意识到她也是我的人生动力，儿子不能有了，如果妻子也没有了，那活着的意思在哪里呢。”他边喝酒边痛心疾首地检讨着自己。

        换成熊爸爸不太有耐心了，他说道：“小肖啊，我们朝前看。只要小璐舍不得你，你就是我们家的乘龙快婿。对老婆要多疼爱，不责难。希望以后你们家和万事兴。今天大过年的，我们多喝酒。”

        “谢谢爸爸。我以前混账了，以后不会再辜负她。我也想了，我的余生路还长，我还可以在工作上有所发展。小璐的工作按她的兴趣去做，如果觉得做班主任辛苦，就不必去做了。觉得有乐趣，我会全心全意去支持她。我不会把改善家庭生活条件的任务落到她肩上。我也不想再活得像以前那么窝囊加混账。”与其说是说给熊爸听的，不如说他是说给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熊璐听的，态度之诚恳，令人动容。

        他这是在真情实感地竭力挽回吗，不生儿子了也可以吗？但往事不能碰，一碰就心寒。过去了的就真的能过去吗？风儿吹过有枯叶飘落，手碰过鱼儿有腥味残留，猫儿挠伤要去打疫苗，破镜重圆亦有裂痕。之前不是无数次盼过他回头吗，现在不是要如愿以偿了吗？熊璐心里五味杂陈，沉默茫然地扒着饭，美味佳肴味同嚼蜡。

        吃过饭，一家人围聚烤火炉边，边吃瓜果边看春晚。熊爸爸给了肖美一份雄厚的压岁钱，也给了熊璐夫妇一人一个红包。按风俗，辞旧迎新之际要放鞭炮烟花。过去一年，家有喜事或者发了财的人家，放的鞭就长，燃的烟花就多，经久不息。过去许多年，熊爸都是自己放封鞭炮，然后就睡了。今年听说熊璐一家会回家过年，已准备了万响鞭炮和小山堆似的烟花。

        在旧年即将过去的时刻，肖益辉已把长鞭在庭院里蜿蜒摆放好，新年钟声敲响前的刹那，砰砰砰砰，万响鞭炮如战鼓之擂，急骤铿锵，经久方息，辞旧迎新的仪式才算完成。然后就是肖医师和肖美负责燃放烟花，庆祝新春的光临。爷俩不断地笑着跑着，大呼小叫，热烈欢乐的气氛洋溢着熊家庭院。

        火树银花不夜天，天空花团锦簇，熠熠生辉，姿态万千的烟花在天空撒着欢。熊璐忙着拍照，熊妈挽着熊爸的臂弯，一脸慈祥和欣慰地看着他们，天伦之乐莫过如此吧。做过的糟心事说过的混账话，都将腐烂在旧时光的角落里，化成新生活里令人警醒的面壁石，或者通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化做养分，滋润往后余生的幸福时光。

        睡觉的时候，熊璐问肖美要不要和自己睡一床，肖美说：“爸爸和你睡，我还要和同学玩游戏，玩通宵呢。”肖医师会意，先于熊璐上了床，他想把被窝给热乎好。当一个人懂得爱你的时候，处处都替你想得周到，处处洋溢着珍贵你的心意，希望你百事顺心，无忧无虑。此时的肖医师就在想着如何做才能宠到熊璐。

        就在肖医师殷切等待熊璐上床的时刻，听到了信息的提示音，于是看了一眼，是单位发过来的，长长的一篇，一眼都扫不到尾。他皱眉地看完，心潮起伏难安。他几乎只是思考了瞬间，就抬手回复了一条信息：我申请驰援武汉抗疫。

        熊璐一上床就被肖益辉抱在了怀里，两人虽然一语未发，但肢体语言非常亲密默契，一场缠绵的□□水到渠成。两人平静之后，肖益辉握着她的手说道：“小璐，武汉的疫情已是非常严重，医疗资源捉襟见肘了，需要各地同行的支援。我报名了，明天去医院备选。如果能够选上，你和小美是支持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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