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再相见(一)
宗之毅眼里的神色暗了一下,没料到她会说这件事,这不是她该考虑的事,她还是个孩子。
宗之毅看着她,心里不好受,说白了都是自己无能……“……”
宗尚一心里非常愧疚,她爱父皇可也爱母后,外面把母后说的这样难听,都是她造成,她怎么有脸见母后:“爹,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跟父皇说过,母后她……不是自愿的,父皇也许会觉得我信口雌黄……”
宗尚一力求自己镇定,她能表达清楚的:“父皇没有回来的时候,有一天有人绑了我和母后扔进深林里,母后说她不会妥协了,母后什么都没有答应他们,真的父皇你相信我,母后最最喜欢的还是父皇。
可……可我那时候太小,又缠着母后说怕,天越来越黑,后来我就不敢说怕了,我以为母后就会好一些,可我没发现我抓着母后的衣角越来越用力,那时候我们没有任何帮助,母后斗不过那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母后是怕我出事啊,可就是这样母后也熬到了最后一刻,母后是被他们拖走的啊,父皇母后肯定什么都不会答应他的……父皇,你不要责怪母后好不好,不要废了母后,母后有委屈,只是不敢跟您啊,父皇……”
宗之毅震惊的看着尚一:“你们被扔在林子里?”
宗尚一点点头:“是,他们逼着母后,他们都逼母后,母后就一个人,没有父皇,没有人信,我又帮不了母后,母后好可怜……好可怜的啊父皇……”
宗之毅放在袖笼中的手骤然握紧,脸色铁青,可……他如今就是一个废物,能做什么。
宗尚一点点头:“父皇你会原谅母后对不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拖累了母后,父皇,您原谅母后啊……父皇……”
宗之毅看着突然落泪却还忍着不哭出声的女儿,心脏猛然紧缩,是,她不答应徐知乎,她被逼迫,在他当权的皇城中,在他自以为是的攻城略地中,有人在他以为保护的很好的地方,逼迫他的妻女!
可……宗之毅神色黯然,她不答应,却不是为了他,她爱的人早已经不是他了……
“父皇,母后从来端庄,胆子又小,就是母后做了什么也不是她想的,父皇,父皇……”
宗之毅不敢听!更不敢面对女儿的祈求,更会让他失望,他不能为她报仇,不能让她不害怕,更不能说这不是端木徳淑的错!如果连这都不是她的错,尚一,我们还有什么,我们连赖以生存的东西都会没有,尚一!尚一!——他还有什么脸面!
“父皇,女儿求你了父皇……父皇……”
宗尚一的话如一块块飞石砸在他心上,要把他的自尊碾碎,妩墨的无奈,她被人逼迫的耻辱,他的无能,他的误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可笑!
何况……求他有什么用!他能把她如何!只不过让他更看清此刻的他多无能!
“尚一……”宗之毅神色疲倦,伸手抹下她的泪,不要哭,她不需要我们的,你想想:“这些天了,她可有来看过我们……”
“……母后她是害怕……”
“她却去了你外祖家,刚才你也听到了……”她没有踏入过乾心殿一步!她看不起你父皇手里这点权势,虚以为蛇都懒得开口,也是……宗之毅苦笑,他现在算什么东西!的确不值得她讨好。
“父皇,母后她只是不敢,母后心里只有父皇的,父皇,你不要废母后好不好,你不要废母后……”
宗之毅心里更苦,也就是对着尚一,他没有竖起满身刺,没有把所有的过错推掉别人身上掩饰他的心虚,废后?他想说,傻孩子,不用求,你父皇怎么有能力废后,你父皇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重要。
可这样伤脸面的话,他又怎么对着尚一说的出口,他只有尚一了:“父皇不怪你母后……”但你的母后也再也不会高看你我一眼了,
宗尚一破涕为笑:“真的?”
傻瓜,你还是太天真了啊,他的女儿怎么能还这么天真,如今周身危机四伏,父皇都不确定能赢,你要快点长大其阿里,父皇也会为你努力,会在她出嫁前为你挣一粉随心所遇、肆无忌惮的嫁妆的:“真的。”宗之毅笑。
“不可以反悔!”宗尚一整个人都亮了,她不想父皇受伤害,更不想母后被人误会,她的父皇、母后明明都是最好的人。
宗之毅点点头:“不反悔。”
宗尚一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我去告诉母后!”
宗之毅赶紧拉住她,他在妩墨那里丢不起这个人:“早就说好了的,就你乱担心,父皇就是这样教你观察身边的人的。”
宗尚一惭愧的垂下头。
宗之毅摸摸她的头:“没事,父皇以后会好好教导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你母后、小九、小十二,小……”宗之毅犹豫了一瞬还是加上了:“小十三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让你母后难过,早就跟你母后说好了的,就瞒着你这个小家伙。”
宗尚一更开心,也不生气:“父皇骗我。”骗她也高兴。
宗之毅将女儿拉进,他只有她了,不能把女儿再给了她:“我怎么会怪你母后,这些年辛苦她了,我们一家人以后肯定能好好的。”
宗尚一闻言坚定的点点头,一定能!
尚一,你会帮爹爹让她心软、心疼的对不对,只要她心疼咱们——宗之毅知道这样做很没有脸面,可什么才是脸面,如今他就要一无所有了,如果他一无所有了,她就不能可怜他们一二。
还有小十三,不枉他这么多年都给他留了一个好印象。
……
雷冥九回到镇西王府已经半个月。
雷家老夫人又哭又骂三天三夜,比当初两军在外对垒让令雷冥九手足无措!可雷冥九知道,那是因为母亲很高兴!他不畏惧母后的骂声。
可他却怕踏过福寿宫的大门,虽然他们为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可如今雁国上下对她充满了恶意,慕国公府更是闭门十余天,如今在朝上还是在受人唾骂,他怎么有脸站在她面前。
何况……他们倾尽权利,还没有脸,更是没有脸。
“王爷。”一旦站在主子高大的阴影中,主子这两天神思不属,而且……为什么不去见她,主子明明等这一刻很久了。
雷冥九不在乎脸上的疤痕,身上落下的一切,他知道小仙不会在意,可他没脸的是现在的一切,端木家名誉扫地,他还没有把事情办好,而且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来,她看着徐知乎,再看自己……
雷冥九也不知道想什么,他本来什么该什么都不用想,有什么好想的,她不愿意,她就救她,她就该随心所欲的活着,至于怎么看她有什么重要的!
本来就不重要,他还在这里畏畏缩缩的干什么,他就是想看她一眼,去看看她……
……
端木徳淑为什么还没有搬出凤梧宫!?
为什么寿膳房、尚衣局、慎刑司所有所有的地方的大司、掌事都没有要靠拢谁的意思!
后宫除了最初乱的三天,为什么现在还是这个老样子!波澜不惊、固若金汤,什么水也搅不乱!
皇后娘娘废了跟没有废有什么区别!
静妃娘娘为首的那批‘随后’派,前些天竟然冒天下大不违,又开始每天去凤梧宫门口问安了!
她们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有病!皇后谋害皇上后,勾引相爷稳定局势,又恬不知耻的企图用美色控制堂堂徐相;事情败露后,不知悔改,还在徐相迎接皇上回宫的路上设计陷害,至大军交战在盛都十里之外,造成重大伤亡!
这才几天的功夫,静妃那个不辨是非、不明就里的就带着那批舔着脸活着的女人去拜那个贱女人了!
让没有惨败的嫔妃们越来越没底,越来越害怕,唯恐皇后娘娘若是东山再起,她们没有抓住谄媚的时机!
可又觉得自己想的荒谬,皇后怎么可能还能东山再起,她做出这等毁天灭地的事来不被处死是在不可能,不可能,皇后娘娘定然死定了,静妃他们没有好下场的。
静妃的理由很充分,她名下有两位皇子,她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她说拜的是凤梧宫,是后宫的精神,是后宫多年来平和的制度,是她心中的信仰!
若静妃拜的是这些谁还有话说!
只是一开始只是静妃照常请安,后来锦昭容跟着去,锦昭容不单自己去,她还压着住在宫里的嫔妃去。
后俩湖馨苑那些人也去。
千微宫的端木蔷薇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屎了,她竟然也去了,比以往任何时候去的都勤快。
剩下没有去的,比如沛妃娘娘等人心中坠坠!但她们更坚信,皇后肯定不能翻身!肯定不能了!如果这都能翻身!还有什么王法可言!
静妃心里何尝就好受,她心里也没数,可是,皇后没有离开凤梧宫,后宫事宜虽然转交给了沛妃,但后宫诸事还是像以往一样进行,沛妃想换个自己人,监宫司依旧严格的向沛妃要理据,和前司犯错的证据。
时至今日,沛妃也不过是把自己的人安插到了无足轻重的小位置,前些天还因为手艺实在不好,工务司将人逐出,工务司掌司写了一封信告到明珠哪里,明珠以超品女官之身,斥责了沛妃举荐不力的行为。
加上应妃吃的憋,阿静只是赌一把,赌的也是心里慌乱不已。
姚粒儿就是在这样不和谐的后宫气氛中被抬入后宫的,后宫各司早已接到了消息,为一入宫就封了妃位的姚妃娘娘准备了小小的庆贺仪式,各宫主位也纷纷祝贺,身份不及姚妃娘娘的你嫔妃等待第二日去给姚妃敬茶。
应格儿气的摔了手里的簪子,摔完又是嫌弃自己心胸不够又是委屈的趴在梳妆镜前哭。
她也才刚刚入住明心殿,为了个名字朝廷上现在还没有放过她,咬着她的宫殿不放,她还没有享受到众臣对她守护皇上多年的赞誉,就成了讨伐,一副她定然是下一个祸国妖妃的样子。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她明明处处小心事事委屈,对皇上一心一意,对姐妹也尽量和气,可她得到了什么!?
应格儿心里怎么能不委屈,她为皇上挡在了前面,以为皇上会怜惜,可自从她住进了后宫,皇上每天忙的根本没有功夫过来看她,若不是皇上不拦着她出去乾心殿,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靠什么撑着了。
可才几天功夫,一个商贾之女已经和她平起平坐,皇上今晚更是要去她那里,她想陪伴他的路就是一直委屈一直委屈吗?为什么她没觉得前皇后是一直委屈的,到了她这里却处处不一样了。
应格儿哭的十分伤心,她也不是要伤心,她也知道要大度,可就是心里堵得慌,憋在胸口很疼很疼……
尤其,尤其他今天就要有新人了,自己再好看,再新鲜,他也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有多少青春能留住皇上,留住她心心念念的人。
玉宝心疼的上前:“娘娘,您不要哭了,皇上心里是有您的,何况她一个商家女怎么能跟娘娘比呢?长的肯定没有娘娘好看。”
应格儿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哭,非常想哭。
……
端木徳淑对什么妃不什么妃的女孩进宫没任何看法,或者说,后宫的事她不在意。
就是觉得,宗之毅的卖身路一旦开始了,后面等着的就多了。
端木徳淑伸出裹着白布的手,两只手裹的像个粽子,让她摆弄围棋的动作十分吃力,要戳好几次下,才能放在自己满意的位置。
品易恭敬的走过来,看眼娘娘的动作,无奈的走上前,帮她把因为放一个子弄乱的其它棋子摆回原来的位置:“娘娘,荀大人求见。”
端木徳淑盯着自己的棋子,唯恐他放错了,她下棋呢:“不见。”
品易闻言抬头看了娘娘一眼,又慢慢的垂下眼睑:“是。”摆好,恭敬的退下去回话。
端木徳淑伸伸脖子,不用手便拢好脖颈间宽大的围巾,她觉得有些冷:“明珠。”
欣圆出列:“娘娘。”
“烧盆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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