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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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北秦未来的皇帝,竟真的被这厮看穿了目的。然看穿又如何,在南周他举步维艰,但在北秦,他手中可是有不少棋子。
南周那些监视他的暗探,自以为是掌控者,孰不知早已落入他所编织的网,成为他所掌控的刀。
还有那些不得志的文人墨客,对北秦心存怨恨的公主,以及那最为让北秦皇帝头疼的势力。
王屹仅是对他的目的有所猜测,既不知具体谋划,又不知他当下手中已有多少筹马,王屹敢轻举妄动吗?
诚然,王屹已肯定秦周打不起大仗,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身为南周皇子的他驱逐,但此举无疑是破坏两国友好,南周可以揪住此点煽动南周百姓,在百姓支持下与北秦小规模交战。
此般同样可以转移内战矛盾,甚至可以顺势给北秦泼脏水,挑拨北秦百姓与北秦朝廷的关系,左右破坏两国友好的是北秦,南周占理。
可以说,李隆晟若不做出引起北秦百姓众怒的事,不让王屹抓到错处,没有一个不可辩驳的驱逐理由与实证,王屹驱逐他但凡不占理,于北秦而言就是不利。
不利之事需深思,不明之事不可为。
数息间明了此间关窍,李隆晟的神态愈加放松。
“王兄所言真是天马行空,隆晟无召不得入宫,要如何与北秦太子有所交集,更莫说什么掌控。王兄若是醉了,今日隆晟便不再叨扰,改日隆晟做东,白日晒晒阳光也是极好的,不是吗?”
说罢,李隆晟作势将起。
“李兄,无论如何,屹在此都得奉劝你一句——莫打我北秦江山的主意,否则他日屹绝不会对你心生怜悯。”
这威胁真可谓毫无力度,这只似龙之虎像是突然睡着一般,丝毫不叫人胆怯。
李隆晟轻笑一声,留下两字“恭候”,旋即融入黑暗,很快没了踪影。
收回目光,王屹将李隆晟未喝的那杯酒饮下,暗道:看来这位李兄的背后确有大贼身影……
翌日卯时,大理寺官吏准时点卯,蒋攸将众人集结,如同周霖一般下派任务。但与周霖仅指出调查方向,并不管他们如何调查不同,蒋攸可谓事无巨细。
“你二人去平衙,把乌鸦岗失火案的卷宗带回来,顺便问问他们都调查了什么,一定要问清都审了什么人。再到守门龙虎军那里去调记录,看看乌鸦岗失火前后都有谁出城进城。”蒋攸对工簿赵六与另一工簿说。
接着她转头吩咐两个狱丞:“你等拿着两名死者的画像到城中布告栏张贴,写明凡认识这二人或见过这二人者可到平衙去提供证词领赏银,莫忘了去支会平衙鲁大人一声。之后你二人便守在布告栏附近盯梢,若有可疑人物便暂且记下,莫轻举妄动。”
狱丞接过画像,惊诧于这画像的活灵活现,简直是把死者的脸剥了贴在纸上一般。
“对了,莫让此画像有损,绘者离京,咱们找不到第二幅如此肖像之画。”蒋攸提醒道。
一句话让两狱丞瞬间明白绘者是谁,不由小心翼翼地将画像收好。
其余五工簿被分去下京调查两件事,一是寺丞左锌的下落,二是确定无上太尊的信徒具体分布,以及有多少人被邪祟侵蚀。这五人由云峥带领,听他差遣。
至于蒋攸自己,则是带着刚刚入职大理寺的九吏去了右上京——富商集聚、店铺林立之地。去那里主要是调查胭脂铺子,蒋攸猜测必然还有一种毒让仕女产生幻觉,否则无法解释仕女为何会对奴仆生发痴迷之情。
毒这种东西下在食物中极易被察觉,那些心怀不轨的奴仆应是不想刚过上好日子就被执法司抓去判刑,必然不会选择这种容易祸及其自身的下毒方式,甚至会避免所有可能沾上下毒嫌疑的情况,以便在事后能摆脱执法司纠缠。
同理,嫌犯奴仆不可能有在内的协助者,不然协助者一不小心被抓同样会殃及其自身。而在外的协助者就不一样了,即便被抓,那奴仆若与之无有联系就不会引火上身。
基于此,蒋攸推测毒约莫是下在女子常用的胭脂中,只消沾上嘴唇即会在吃食或不经意间中毒。
唯一令蒋攸不解的是,据前些日子的调查,那些仕女仅在面对嫌犯奴仆时不寻常,其余时刻并无异样,这毒是如何做到挑人而发的?且仕女们各有所好,并未执着于同一家铺子。若说是用了同一款胭脂而中毒亦存在问题,因为不单是她们在用,某些胭脂很受欢迎,商女平民也会用,为何只有她们出了事?
更奇特的是,出事的仕女十人,有一半是六部侯辅嫡女,另一半则皆是四品谏书郎之女,太有针对性了。
蒋攸尝试从这共通点查起,可惜并无多少收获,因为受害者的父亲并非集中于一党,即是说,此案可能不是因为党争而起。受害原因也尚不明确,侯辅嫡女与疯官之女名节有失,除了让其父颜面尽失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弄清这件事的目的,以及致幻毒物如何发挥效用便是蒋攸与九吏的任务。
尽管九吏皆为新人,经验不足,但既然能通过特招考试,这几人的本事必然货真价实,尤其是高氏二人,以及右鹰与卢蟠。
右鹰许是因为担心其兄长,有些心不在焉,怕是难以寄予期望,蒋攸没将他分派去下京也是怕他会感情用事。其余人则状态奇佳,毕竟此乃他们来到大理寺后办的第一件大案。
“按照先前的分配,大家各自去调查罢。切记莫意气用事打草惊蛇,如若有可疑之处暂且记下,莫轻举妄动。酉时在迎君酒楼集合,酒楼中有一杂役名叫魏成,是郭牧郭法吏的朋友,若有需要可寻他相助,但如非必要还是莫将之牵扯进来。”
在将至右上京之时,蒋攸对九人如是嘱咐,嘱咐完便率先走出僻静巷子,横穿往圣大道,步入热闹非常的右上京。
右上京共有胭脂铺三十七家,其中朗星、霁月、灿阳三家胭脂铺最受大家小姐们欢迎,乃生意最好的三家铺子。蒋攸自己调查四家,包括这三家,另外二十七家则由其余九人平分。
之所以不专注于调查仕女常光顾的那三家,是因为前几日局限于三家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三家店铺的掌柜面上功夫做得俱是极好,毫无破绽。蒋攸只好从旁、从广去打捞线索。可惜孟挚留下一封信言之单独行动便不见了踪影,否则可以依靠他的本事来激发商铺之间的矛盾,从而更快得到有用的线索。
一步步来罢。
暗叹一声,蒋攸走进自己负责的非三家的胭脂铺子,这铺子之名颇具艳俗气,叫“美人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烟花之地。
店家是个浓妆艳抹,颇是艳丰的中年女子,长得有些尖酸刻薄。她见进来的是个清秀书生,不像个有钱的,那面上堆砌的笑瞬时垮了下来。不过送上门的生意不能不做,店家还是扭着腰向书生走去,同时强摆上几丝笑,问:“公子想买些什么啊?”
“胭脂,店里最好的胭脂。小生乃是替家中少爷来买,少爷要送给礼部裘侯辅家的嫡三小姐。”说着,蒋攸将手伸进袖子,稍稍显露一抹金色。
店家当即眼神一亮,转瞬变脸,笑容可掬。
“原是如此啊,那小兄弟可选对铺子了,我们美人庄可是秦京胭脂品种最全的铺子,什么‘幽兰蝶’呀,‘白梅落’呀,什么新品都有。”
虽然不知其所言是何品种,但蒋攸仍是附和着点头,就是嘴上哪壶不开提哪壶:“比之灿阳、霁月、朗星三家如何啊?”
听到这三家名字,店家偷摸翻了个白眼,倒未变脸,谁叫那金元宝她喜欢得紧。
“自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我跟你说呀小兄弟,那三家就是背后有大财主,把名声给打出来了,货可不见得有多正。”她边说边将蒋攸领上二楼。
美人庄一楼实际上仅摆着些空的胭脂盒,胭脂盒内留有残香,专供客人闻赏,待客人有了兴趣,店家便将客人引上二楼挑选胭脂。
如此做全全是为了避免某些捣乱砸场子的闲人作闹,也方便店家挑选客人。毕竟右上京营生相同的太多太多,难免会有人用些下作手段给同行造成损失。即便北秦有商争法,也无法将这些个利欲熏心、胆大包天的法外狂徒之贪心尽除。
因此,除了客栈酒楼外,右上京所有商铺但凡有个二楼,一楼就只会放不值钱的样品。
跟着上了二楼,一股浓厚繁杂的香直冲蒋攸鼻腔,险些让她却步。虽说蒋攸是个姑娘家,可自年少起就一直女扮男装的她莫说对胭脂水粉不熟悉,就连这味道都有些受不了。好在她甚是能忍,面上一丁点厌恶都无,依旧笑呵呵,又随意巡视着两侧长桌上琳琅满目的胭脂。
店家直接走到二楼这不小商堂的尽头,尽头贴着一整面墙的柜子,像是存放药草的药柜,但比那要大得多,小抽屉更是得有百数以上。店家伸手作势要拉出一个抽屉,然在刚刚抽动一点时止住,扭头看向蒋攸,又确认一遍:“小兄弟,你确定你家少爷要最贵的胭脂,送给那裘家嫡三小姐?”
“不错。我家少爷对裘小姐甚是青睐,亦不介意裘小姐有过怎样的过去。”蒋攸答时毫无迟疑。
“是吗,你家少爷真是个开明人。”店家面上夸赞,心下却是腹诽:怕是看上人家爹的权势了罢,侯辅大人可是有望做六部尚书的,那裘小姐真是可怜人呐……
店家眯着眼睛,笑容晦暗。
转身,她便又是一副市侩模样,拿着镶了一圈银珠的殷红胭脂盒,走近蒋攸,且将胭脂盒打开,一股奇香倏然飘出,扑在蒋攸面上。
随着这股奇香铺满口鼻,深入喉咙,仿佛有一缕烟缠上了蒋攸的神志,要带着她的神志乘白云归去……
啧,真……“走运”。
店家向后退一步,下一息蒋攸瘫软倒地,不省人事。
“呵,这大理寺的爪牙也不怎么样嘛。”店家幽幽一语,随后蹲下扒拉开书生的额发,心道:真是个秀气的……哦?是个姑娘啊,就是面上不净,容貌算不得多妙,顶多定个中上价,还得惹上麻烦。
好在——
她从蒋攸的袖子里掏出金元宝,嘻嘻一笑:“这便是不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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