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听到莫韶音说出与莫圣章的父女关系时，韩若冰还是蓦地有惊心骇神之感的。他再仔细审视，越发觉得韶音眉目间确实满溢着莫圣章的神韵。

  女儿仿爸，果然不假，莫韶音遗传了莫圣章的双眼皮大眼睛，高鼻梁尖下巴，完全继承了莫圣章潇洒俊朗的气质。

  只是这性格却别出心裁，活泼开朗，与莫圣章温文尔雅的气质截然不同。

  不出意料，莫韶音开始“生事”。

  “哥，前面左拐直走！”

  “你家紫辰院，往东，你这是要往哪去？”

  “都给你说了，不想回家，去西湖吹吹风。”

  “去，小屁孩回家。”

  “甚小屁孩，人家成人了，哎，左转左转”

  莫韶音说着便去推方向盘，唬得韩若冰啪给她手背一巴掌：“找事，多危险？”

  莫韶音快速揉了揉自己的手背：“看你挺温柔的，却不想这么凶。”

  韩若冰说：“对你这种貌似明艳动人、恬静贤淑实际上奔放不羁的女子必须下手重些，不然你非闹腾的没边没沿的。”

  莫韶音灿然一笑，挽了他的胳膊：“哥，你还是很会说话的。”

  韩若冰不理她，继续打方向右转奔紫辰院时，莫韶音使出杀招：“你的信封不想送出去了？”

  韩若冰停了车转头问：“你想帮我？”

  莫韶音说：“那是当然，只要你带我去吹吹风，信封的事我负责到位，尽管是我第一次接这种活，但凭我和我爸的关系，绝对没问题，莫韶音出马，马到成功。”

  韩若冰望了韶音又看了眼中控上的信封，心中竟有些许波动。

  莫韶音拿了信封：“给我爸说是韩冰给的，他知道什么事情是吗？”

  韩若冰说：“韩二水。”

  “你的名字好可笑，不会是假名字吧？”

  “真会说笑，送礼还能用假名？白送啊？身份证作证，我韩二水，货真价实。”

  莫韶音笑得春花灿烂：“韩二水，呵呵……这么俗的名字？没一点内涵。”

  韩若冰说：“说来话长，以后你还叫我韩冰就成。”

  莫韶音说：“知道了韩冰哥哥，人家都是拆字游戏，你确实组字。”

  “我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孟凡千三个字，凡人的凡，千万的千！”

  “OK，记住了，我叫莫韶音，你叫韩二水，给一个叫孟凡千的办事。”  莫韶音说着便要把信封往坤包里装。

  韩若冰点点头，却没有调头，A6还是直奔紫辰院。

  莫韶音杏眼圆睁：“不是说好了，我给你递信封，你带我去兜风吗？”

  韩若冰说：“改天吧，今天太晚了，你不回家，莫主任会不放心的。”

  “哼，言而无信。”

  韩若冰并不答话，驾驶室一片寂静，暗夜里，只有胎噪的声音频频袭入。

  两人一阵沉默。

  “我听邱阳说，那叫小宛的家在延庆，当晚回不了家，你家就在庆北却可以不回家，看来莫主任对子女还是很开明的，没有强制约束。”

  韩若冰想缓和一下气氛，说出这一席话也自觉直接奔了要害，有涉及人家家庭隐私的嫌疑，看莫韶音不说话，便又换了话题：“看来是你行事比百合仗义，酒吧那晚就是要陪着小宛。”

  “百合是我最好的闺蜜，她处事很仗义的。”莫韶音好似容不得别人说她闺蜜的不是，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反唇相讥，而这正是韩若冰需要的情绪。

  “怎么个仗义？”

  “她平时很照顾我的，别看她看着内向，其实心中很有数，我感情上的事都是她帮我拿主意，这次就是她劝我不要再失去机会，要把握住的……”

  “感情？什么机会？”

  “是……”接二连三，不容喘息的问话，瞬间让莫韶音露出马脚，直到最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泄露心声。顿时羞红了脸，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把头低了下去，几近埋在腿间。

  等她再抬头看时，已然到了紫辰院小区大门口，她欲言又止。到了家门口，她却不想下车，心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想坐在他的旁边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看到曙光，直到找到合适的机会把心里话一吐为快。

  但很快她的梦就破碎了。

  “到了，就送到这吧，往里走已经不远？”韩若冰停车扭头，见莫韶音双目怔怔地望着自己，眼中似有泪光闪烁，细看似乎还蕴含着三分爱恋三分不舍两分恨意两分无助。

  韩若冰岂能不懂，但他的确不想再节外生枝，整出奇情异致的事情了，当然，本质上来说不是不想是不能。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想还是要想的，但想和想要是一回事，想要和行动是一回事，只活动活动心眼，而不去行动也算得守节不移。而抑制不住去行动了，便是丧节失道，也即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自己若经不住眼前的诱惑，但凡有出格之举，后果难以把握。一是会对不起侍奉自己多年言听计从的谢雨文；二是和石油勘探办公室主任莫圣章的女儿有了瓜葛，一旦处置不好，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从而影响自己起山公司的正常生产经营，大里讲就是会影响自己未来的事业和发展。

  韩若冰看着楚楚动人的莫韶音，终是按捺住自己心中跃跃欲试的非分想法，故作平静地问：“怎么了，停远了？”

  莫韶音没有说话，对于韩若冰一通不解风情操作的怨忧，在他停车的一刹达到顶点，莫韶音自我感觉虽不是校花级别，但也是校园中风华绝代的代表，一帮男生也是乌央乌央哭着喊着往上奔的，怎么到了韩二水这，成了魅力全无，不为待见呢？

  “我喜欢你，但我恨你！”莫韶音全然忘了沙百合的千般叮咛万般嘱咐，转身拉门下车。

  韩若冰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门去追，不平复她的愤懑，这信封的事情不知能不能办成。

  当然，他心中也有不甘，他没遇到过这场面，和女子接触，从罗黛青、谢雨文、韩露汐也甚至富家千金叶子青向来都是小鸟依人、温顺和柔的，今个怎么会有一个女子以这样的方式打击自己的光辉形象呢？自己魅力不在了吗？

  他扯，她挣；他扯，她挣；他再扯，她再挣；他再扯，她没再挣……

  莫韶音转身紧紧地抱了他大哭，有相思之苦的宣泄，也有大获全胜的喜悦，而韩若冰忙悟了嘴：“别哭，大晚上的，以为我劫色成功了呢？”

  “那你带我去西湖！”

  “你不回家？”

  “你再说？”

  “好好好，松……松……手，胡子揪掉了。”

  韩若冰犹豫片刻终还是顺了莫韶音的意，调头奔西湖，也就是牧羊海。

  ……

  庆北县电视台公寓。

  江小爱兴奋地给邱牧阳讲述她关于留守儿童问题的现状调查与分析的新闻纪录片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经延庆电视台推荐将在河安省电视台黄金时段播放。

  邱牧阳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也是一阵欣慰：“至于这么高兴吗？”

  江小爱揽了他的腰：“那是当然，一个县电视台的新闻纪录片很难在省级电视台播放的。我完成了县电视台的任务不说，对我自身也是有帮助的。”

  “什么帮助？工作业绩?”

  江小爱莞尔一笑：“对啊，回延庆电视台便有了资本。一个不容置疑、理所当然的理由。”

  “既然你最终还是要回到延庆市，干嘛多此一举调到庆北来？”

  “坏蛋，你真不知道还会假不知道？这样才方便嘛。”说完，江小爱搂得更紧腆了脸就是一通生吞活夺。

  邱牧阳连忙后撤：“你现在真是欲壑难填，是不是把  当饭吃了？”

  江小爱凤目圆睁：“哼，竟然这样说我，你是不是都喂给顾影了？让人家大饱口福，却让我饥饿难耐。”

  邱牧阳忙上前抱了上下其手：“别胡说，没有的事，她与你不同。”

  江小爱推他倒在床上，腾身骑了，按了他胳膊：“老实交代，有甚不同？”

  邱牧阳说：“一个温婉可人惹人怜惜，一个热情如火动人心魄。”

  “那你喜欢哪种？”

  “都喜欢。”

  “你倒是不挑食。”

  “可不是饥不择食，我择人而事，择优而处好不好。”

  “恶心，把滥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还好，起码还有情。”

  “那你说我与顾影在你心中孰轻孰重？”

  “又来了，能不能换个话题？”

  “好吧，你说我和顾影谁表现让你更满意。”

  “什么？”

  “我是说这……”

  “gross.”

  “啊……你……嘴上说着恶心，手却不老实。”

  邱牧阳嬉笑着推了她起身：“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江小爱伸手扯了：“你干甚？烦人，把人家的火撩起来了，你却要抽身就走。”

  邱牧阳说：“我是抽空出来的，怕回去晚了，大韩说我。”

  江小爱扯了他的腰带：“哼，我看你是想去顾影那儿。”

  邱牧阳抚了她的脸蛋：“爱爱，我好久没去她那了。”

  江小爱给他一拳：“哼，我说吧，你就是想去找顾影。”

  邱牧阳说：“我的意思是说，影儿那我去不去她都不会怪我。”

  江小爱说：“也就是说我会怪你了？那我今天还真就怪你了，撒泼不讲理，你到哪儿我跟哪儿。”

  邱牧阳说：“去牧羊海。”

  江小爱说：“走！”

  ……

  奥迪A6驶出庆北县，一路往西，停在西湖水边。

  自下车，莫韶音便挂在韩若冰身上，那晚被韩若冰的光辉形象征服后，她一直在设想这个时刻。

  去年酒吧相遇的那晚，她曾假装酒晕，失足要摔倒，也只是换来他半搀扶状态，而今晚有所不同，她突然认识到沙百合的叮咛是何等的至关重要，警心涤虑，简直功法密宗，这种感觉超乎异常的惬意。

  于是，借着水风她开始装作不胜清寒，肆无忌惮地将身子拼了命地往他身上贴去，这种肢体上的跨越使她不免想他可以顺势吻下来，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便抬了头，见他正目光深邃地望着县城的方向。

  “你在想什么？”见他低下头来，依旧不作声，便不顾三七二十八翘脚亲了他，又迅疾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摆弄着他的衣领。

  “你不回家，你家人不担心吗？”邱牧阳终于开口。

  “不会的，他们以为我和男朋友出去玩了”

  “你有男朋友？”

  “没，就是一个叫夏不凡的老缠着我，他们喜欢，我不喜欢”

  “夏不凡？延庆来的，石油办副主任夏不凡？”韩若冰轻轻推了她离开，冷漠的问。

  “嗯……”

  其实，多此一问，除了老四还会有谁，韩若冰一阵眩晕，世间蹊跷的事情都让自己遇到了：“听我的，别和他……他配不上你……”

  “你们认识？”

  “对，何止是认识。”韩若冰目光炯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今晚的事，任何事！”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记着就成。”

  莫韶音点点头又钻进他怀里，他又推了她：“必须告诉你，我是有女朋友的。”

  莫韶音没有哭闹，而是默默地又亲了他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准备上车。

  “大韩，擒住你一次可是不易，终于被我抓了个现行。”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幽幽地传来，低沉却有力。是邱牧阳，身旁一女子亭亭玉立，也是笑盈盈地望着二人。

  未等韩若冰开口，莫韶音却弱弱地叫道：“爱爱姐？你怎么在这？”

  江小爱神色略显慌乱：“韶音？大韩哥，你们……”

  韩若冰忙解释:  “给老二办超市的事，这不正好碰到了韶音想让她帮个忙。”

  邱牧阳说：“这个借口不错。”说完，转身又盯了莫韶音去看：“这小丫头长开了哈，和去年就是不一样了，愈发光彩照人了。”

  江小爱扯了他：“干甚，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别吓着韶音了。”

  莫韶音尴尬地叫了声哥，又对江小爱叫了声“姐，我走了。”转身拉了韩若冰上车。

  邱牧阳慨叹道：

  望眼不期幽绪惊，年来起事百无成。

  冰心一片图花色，韶音数声动逸情。

  江小爱问：“你们认识？”

  邱牧阳说：“见过，算不得认识，去年起4井、起5井出油，我们三人去酒吧庆祝遇到过，也仅仅是遇到过，只知道叫韶音，其他一概不知。”

  奥迪A6返回到紫辰院小区门口，莫韶音推门下车，表情抑郁，依然不吭一声。韩若冰担心，跟了她进去。

  临近楼下，韩若冰叫住莫韶音：“韶音，信封还是不给了吧，这种事情让你掺和进来不好。”

  莫韶音说：“韩哥，没事的，我一定帮你把事情办好。”

  韩若冰说：“不行，坚决不行，这毕竟是行贿受贿的事情，让你一个没走上社会的学生介入是个错误，大错特错。”

  莫韶音微然一笑：“韩哥，你让我更加喜欢你了，只可惜你有了女朋友。”

  韩若冰沉默不语。

  莫韶音取了信封递给他：“哥，没有它，我一样能办成。”

  韩若冰收了，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莫韶音含情脉脉：“哥，都是我主动亲你，你能主动吻我一次吗？”

  韩若冰沉吟良久，方下定决心，紧紧地抱了她深深一吻。

  经时，莫韶音方缓缓离身，目光不移，倒退数步，直到楼门洞里，微然一笑，转身上楼。

  韩若冰兀自伫立不动，直到她上楼，听到门哐当一声响，韩若冰才缓缓转身。

  举目望时，正月朗空明，微风不兴，天地一片，人皆寂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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