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边，除了匹诺康尼的那些筑梦师之外，应该见过不少普通人吧？”

  景元靠在一边的墙上，问道。

  “普通人？”

  老袁明显有些不理解：“您所说的普通人，是指什么范畴？”

  “就是那些，没有家族身份的人，在匹诺康尼生活。”

  “啊……我知道您在说什么了。”

  老袁点了点头：“是有这样的人的，该说有那么一部分筑梦师过的也是那样的生活。”

  “……过的怎么样？”

  “算不上好，甚至和美梦一点都不沾边。”

  老袁抱起胳膊：“现实中的匹诺康尼也是那样的，建造完那些建筑之后，普通人没有钱去梦境世界中挥霍，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在现实中过着……不能说贫困，但是也不能算是美好，只能说是比正常水平稍微差一些的生活吧。”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孩……她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搬进黄金的时刻……但是那很困难，白日梦酒店的价格不是一般人能支付的起的。”

  老袁无奈的笑笑：“更别提在匹诺康尼的梦境世界获得一个常住的身份了。”

  “是吗……”

  景元眯了眯眼睛。

  已经认识到无数次的事实再次呈现在眼前。

  “真正的匹诺康尼……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甚至和美梦一点都不沾边。”

  老袁低声说道：“当然，至少在那些逐梦客眼中，匹诺康尼是个美丽，且充斥着幻想色彩的地方。”

  “是吗。”

  景元笑了笑：“最近的计划中，有回去的打算吗？”

  “我……”

  老袁顿了顿：“将军大人，您也知道我这个情况。”

  “应该还没人和你说过，如今的罗浮风气已经变了好多了。”

  景元轻声说道：“云上五骁之一的那位飞行士，你可能听说过，也是狐人族，她是个和你见过的那些人完全不同的狐人，你会有机会见到她的，而且现在罗浮更年轻了，这些所谓对于天缺者的偏见，也减轻了很多。”

  老袁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给予景元长久的沉默。

  “唉……”

  景元叹了口气：“总之，家还是要回的，我也不是逼你，如果还想在外面再长长见识，那就再历练历练，只是别忘了家在哪。”

  老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将军。”

  “嗯，那我就走了。”

  他点点头，转过身：“我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但是我一开始也面对了很多偏见，对内在的偏见远比对外在的要打击人，相信我。”

  “但是如今，我把那些人拽出来站在我面前……哦，抱歉，他们站不到我面前。”

  “景元，这样说话太不负责任了。”

  符玄小声说道。

  “嗯？怎么不负责任？”

  景元挑了挑眉。

  “你是将军，你当然怎么说都有道理，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将军的。”

  “是啊符卿，但是所有人都有成为自己生活中将军的能力。”

  景元轻笑一声：“这件事情你不如去和我师父谈谈，我一直对自己有这么一位老师而感到幸运。”

  “和镜流前辈？”

  符玄有的时候听不懂景元说话的意思。

  景元说话似乎总是意有所指。

  “当然，我除了她还有别的师父吗？”

  景元笑着：“符卿，听完这些事情，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该说进行到现在，我对于这些事情已经习惯了。”

  符玄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匹诺康尼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从一开始过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为什么？”

  “这还需要什么为什么……能让欢愉星神感兴趣的地方，这地方没有猫腻你信吗？”

  “哈哈哈，不信。”

  景元轻笑，抬手揉了揉符玄的脑袋。

  “景元，这现在是你的习惯性动作了吗？”

  “嗯……算是吧。”

  景元背过手：“走吧符卿，该去和他们汇合了。”

  “唉……”

  “无缘无故，为何叹气？”

  “总觉得这一路走过来，我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符玄耸耸肩：“也没帮上什么忙。”

  “此话怎讲？”

  景元挑了挑眉。

  “你看啊，打架有你们几个，思考的事情有你……我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不能这么想啊，咱们可是一个人都不能少。”

  景元像个老大爷一样，悠然道：“树不能少了树枝，不能少了果实，不能少了树叶，同样不能少了树根和树干，哪一个部位都不能觉得自己没用。”

  “你看，这一共是五个部位，所以没有我的席位。”

  “符卿，你怎得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还开始挑词拣句了……我这话的意思是谁也少不得，不是只有你没算在内。”

  “我明白，就是无缘无故想要抬个杠。”

  “抬杠过头是要挨揍的。”

  景元轻笑一声：“走吧，该去会合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想了，我们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没办法，我到底还是个凡人，与几位令使在一起多少有些光芒黯淡。”

  “不管你是谁，先从符卿身上下来。”

  “景元！”

  符玄踩了景元一脚。

  “你看，这样自怨自艾可不像你，一点都不像。”

  “真的不像么？”

  “一点都不像。”

  景元认真的点点头。

  符玄也跟着点点头，跟着景元朝前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好像突然就开始幼稚起来了。

  或许这就是白珩前辈之前说过的变化。

  也挺好的。

  ……

  “如何？景元，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我没法否定。”

  景元轻轻靠在后面的墙上，抬眸看向前面围在一起聊天的几人：“但是你能说这样的场面不好么？”

  “我没法评价你们的好坏，那只是在你看来，在我看来，这不过是日常的另一面。”

  “我如果说，如果你经历过我的过去就会懂了，嘶……这样的话由我来对你说……是不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谁知道呢，或许吧。”

  “但是丹叶，你知道么……”

  景元眉眼间尽是柔和的笑意：“那七百年里，我没有一天不做梦，没有一刻不去想，如果当时我也跟着参与，哪怕我死在饮月之乱里……一切会不会不一样？至少我不会作为剩下来的那个人，承受着所有的回忆。”

  “我没有一天不会做梦，没有一天不会梦到当初的一切，梦到云上五骁的一切……但是醒来之后，这些重新归于虚无。”

  他轻声呢喃着：“现在这样，对我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你瞎惆怅个屁。”

  丹叶轻笑一声：“不过，这也是一时的，我又不可能永远封闭这个小丫头的法眼和卜算能力。”

  “一时的快乐，足够了。”

  景元指了指自己的眉眼：“符卿作为太卜的几十年……已经尽职尽责，忍受了这样的痛苦将近百年，符卿做的够多了……也该让她休息休息。”

  “当初的第十个问题，我将其化作请求。”

  景元轻笑一声：“这样也是合理的吧？”

  “谁知道呢……自己的选择，最终的结果也只有你会知道。”

  丹叶似乎也跟着惆怅起来了：“景元，老是在背后谋划一切，迟早把你自己给累死。”

  “那不然呢？等着那几位去考虑这些事情吗？”

  景元耸了耸肩：“反正又不会真的死掉，这样也挺好。”

  “不理解，我和渊明应该已经能保证一切顺利……干嘛还要谋划那么多？”

  “所以……你要毁灭匹诺康尼不是真心的？”

  “是真心的啊，但是又和你们没关系。”

  丹叶的声音带着轻快：“你们会撤出去。”

  “曾有一位……有意思的女士提醒过我，要去想乐子神究竟想要什么……我想或许也好，正好对我个人而言，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景元点点自己的脑袋：“有挺长时间都没用过了，还真需要再磨练磨练。”

  “那你磨练吧，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一直在想，匹诺康尼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到底会是什么才能让这么多人一直围绕着这么一个小舞台转悠呢……我们到底有没有走出过幕后，还是走入了一个迷宫？”

  景元笑了笑：“希望我的猜想没错吧。”

  “同谐，本就是无数的交织，无非是重叠。”

  丹叶说道：“不错嘛，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看，光是这么聊天，那几个笨蛋就听不懂。”

  景元轻笑一声。

  “或许吧……不过，公司的人已经到了匹诺康尼了，正在谋划某些东西，我觉得那或许是个进场的好时机。”

  “看情况吧。”

  景元转头看向远处的几个人：“异响大的时候，其实正适合从台下的阴影中跑过去。”

  “说的也没错。”

  丹叶笑道：“那么，加油吧，景元元，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那还要拜托你和师公接着帮忙。”

  “哎呀……我是没问题，你师公可是受到良心的谴责了。”

  “……怎么说？”

  “你师公现在担心，等到你师父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揍他一顿。”

  “……难说。”

  景元眨了眨眼：“但是我师父现在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了……吧？”

  “谁知道呢……”

  丹叶顿了一下：“我还是有些理解不了，你一个罗浮的将军……”

  “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景元摆了摆手：“了解宇宙中的势力，也是我的一项责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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