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六点三十分。

“李先生，我是江俊明。”

“啊，是江少爷啊，有事么？”

“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正打算醒过来。”李青翻了个白眼儿说道，这不是废话么，谁这么早就打电话过来啊，老子今天的起床时间明明应该是上午九点...

听到李青这近乎滑稽的回答，电话中的江俊明禁不住笑了起来：“实在抱歉，我想确认李先生今天是否有空，所以才这么早打电话。你可是大忙人，我如果不早点儿预约，可就排不上号了。”

“没这么夸张吧。”李青扯了扯嘴角，旋即问道，“江少爷的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至少不影响正常工作。”江俊明说道，“所以我想确认李先生今天是否有时间，关于我们双方的合作内容，能否深谈一下。”

“可以啊，我今天正清闲。”

“那以李先生的意思，是我到你那里去，还是你到我这里来？或者我们另约一个地点？”

李青宁愿将地点约到温泉山庄去，不过他考虑到江俊明不久前在那里受了伤害，估计现在还留有心理阴影，故而只好说道：“还是我到你那里去吧，有点儿想念夫人做的菜呢。你要是到我这里来，可没有那么好的厨师招待。”

“哈哈哈哈，那还是我招待你吧。”江俊明大笑了起来，“我这就让小芸多去准备几个拿手好菜，中午做给李先生尝尝。”

“那多谢了，我起床吃点儿东西就过去。”

“好的，那就这么约定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李青笑着挂断了通话，旋即将手机摔在了床上，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于无，“有毛病啊，既然想提早确认，为什么昨天晚上不打电话过来？非要打搅老子的好觉。”

李青深吸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既然是江俊明给自己打电话，也就是说关于交易的事情，江元州那老狐狸再度交给自己的儿子了。

李青上一次在江家同江元州敲定了种类和价格，基本锁定了大方向。而他这一次同江俊明再谈，无疑就是交货方式、交货地点这些细枝末节。

而这些细枝末节，看似无关紧要，实际却是最具有风险的地方。

“若曦在想些什么呢...”李青躺在床上，禁不住自言自语，“德墨特尔已经引出来了，可她却还让我同江家谈下去，甚至似乎有发展成实质交易的打算，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又打算拿江家怎么处理呢？”

李青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再度抓起手机，将电话打给钟若曦：“告诉你一个消息。”

“说。”

李青眨了下眼睛：“昨晚睡得好么？”

“挺好，说事情。”

李青说道：“江俊明刚刚给我打电话，邀请我继续详谈。”

“很好啊，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内容，和他谈。”

“你说得倒轻巧。”李青撇撇嘴，“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首先得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是准备在交易的时候抓个现行么？那我得事先有心理准备。”

“收什么网啊，你直接和他谈就行了，要个合理的价钱，我这边会给你供货。”

李青眉头一蹙：“若曦，你睡醒了么？”

“当然，我五点半就起床了，现在正喝咖啡。”

李青从床上坐起：“那是军火交易啊，你不会真打算将军舰卖到东南亚吧？你是不是糊涂了？”

“对啊，那又怎么样？”钟若曦蛮不在乎的说道，“反正在我们卖的这一批军火中也没有核心技术，卖给他们增加军事收入不是挺好么。”

李青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不做，你还是换人吧。”

“当初你答应帮我的。”

“可我没答应你倒卖这些。”李青说道，“助长战争的事情我不会做，如果因为我倒卖的这批军火而使得更多的人无辜伤亡，我会感到良心不安。”

“这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的。”

“你说这些没用，不做就是不做。”李青淡淡的说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手脚干净，但肯定不能毫无下限。”

“呵呵，你还挺有原则嘛。”

“多谢夸奖。”

钟若曦轻轻舒了口气：“好吧，为了能让你安心的为我卖力工作呢，向你透露一点儿消息。”

“洗耳恭听。”

“我埋了一颗炸弹，但却不是针对江家，所以我要确保这颗炸弹在转移到东南亚的时候引爆，而不是提前炸的面目全非。李青，这笔交易必须完成，你不单单是在帮我，更是在做一件好事。”

李青嗤笑了一声：“真有意思，我第一回见识到这种令人尴尬的好事。”

“这是政府绝密，我不能同你透露太多。”钟若曦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李青，你能相信我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李青点了点头，“好吧，我信你。”

“谢谢。”

“还有另外一件事。”李青忽然又开口说道，“德墨特尔有动作了，赵振请来了一个养蛊的老太婆，好像还蛮厉害，这种东西你知道么？”

“略有耳闻，毕竟我在陇西生活过几年。”钟若曦说道，“需要我帮你什么？”

“你能帮得上我么？”

“让我想想办法。”

“行，如果你帮不上忙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钟若曦着重叮嘱道：“听说这种东西很危险，你要小心应对，别莽撞，我不希望你出事情。”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脆弱，不至于被一只虫子搞死。”李青咧嘴一笑，“那就这样吧，我起床洗把脸，然后去见江俊明。”

“嗯，那就这样吧。”

挂断通话，李青在床上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细细回想起来，他和钟若曦的这通电话确实很有意思。

他早就应该想到，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付江家，钟若曦根本不至于冒这么大风险。如果单单是引德墨特尔出头，更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钟若曦是在谋划东南亚的布局，而这么大的手笔，又绝非她一人能够支撑，背后必然有大人物做倚靠。但是作为排头兵的李青，却全然不知道他们具体在谋划着什么，此时此刻，依然是一头雾水。

以江家为诱饵，既让德墨特尔露出了马脚，又能牵动东南亚的神经，一石二鸟，足以称得上大智慧。无论是谁想出这种谋略，都足以让人敬佩。

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可李青还是不得不慢腾腾的穿衣起床，开门去洗手间洗漱。

他在穿过走廊的时候，眼角余光向着客厅轻轻一瞥。

“嗯？”李青将迈出的步子收回来，又不禁退后了半步，向着客厅看了看，旋即陡然怔住。

“我擦，这什么鬼？”他嘟嚷了一声，几步走到客厅里，站在沙发后面望着地面目瞪口呆。

在客厅正中央的地面上，此刻放了好大一盆血。这东西显然在这里放了有一宿了，里面的血液都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黑褐色。

“钱黎明！钱黎明！”李青仰起头，扯开嗓子大叫，“你特么给我出来！给老子解释清楚！”

“啊？”楼上传来开门声响，旋即睡得迷迷糊糊的钱黎明出了卧室，站在二楼揉揉惺忪的睡眼，“大哥，你今天起这么早啊...”

李青伸手一指地面上的那盆血，瞪圆了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的血放了呢。”

钱黎明眨了眨眼睛，旋即笑着摆手：“大哥，你快算了吧，那是狗血，怎么能是我的血呢。”

“狗血？”李青嘴角狠狠一扯，“这么大一盆狗血？你得宰了多少条狗啊。”

钱黎明挠挠头：“我也不清楚，让猛子去准备的。哦，对了，今晚吃狗肉。”

“滚蛋，我不吃狗肉。”

“啧啧，没看出来，还挺有爱心呢。”钱黎明笑嘻嘻的比了个红心，站在二楼忸怩作态，“我都快被你浸染成小粉红了。”

李青气不打一处来：“你先给我解释清楚，这一大盆狗血做什么用？你摆这儿吓唬谁呢？”

“哦，是这么回事儿。”钱黎明神秘兮兮的回答道，“昨天吃完午饭，我就找人问过了，他们说在这万般生灵之中啊，只有狗不能放蛊。所以呢，蛊婆非但怕狗，而且不吃狗肉。那蛊虫啊，也是见了狗就跑。狗血这东西有灵性啊，咱在屋子里摆上一盆，消消灾嘛。”

“你快算了吧，还用狗血，人家还以为你屋子里遭了鬼呢。”李青直翻白眼儿，“今天赶紧给我倒了，这玩儿意摆客厅里，多吓人啊。”

钱黎明一脸惋惜：“哎呦，你们怎么都这样啊，这万一有用呢。我昨天晚上还想着给小媚也送一盆，她不要，让我摆自己屋里了。结果吧，我昨晚睡得特别踏实...”

李青正往洗手间走，回身指了指二楼的钱黎明：“你赶紧给我倒了啊，要真想图个心里踏实，就给我在这屋里拴一只大狼狗。”

“哎，大哥，大哥！”

李青不再听他胡言乱语，径自拐进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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