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有苏云初这次来是拿着他父亲狐王的拜帖, 郑重地上门拜见时渊上神,也带了送给时渊上神的拜礼,这是他那日从海上上岸后, 安排了一部分人立刻转道回青丘准备的。
青丘狐王虽非上神,青丘只有一位上神, 正是这只有苏的爷爷, 公卿上神,但青丘狐王为公卿上神独子,且掌管着整个青丘, 身份地位也不同于一般上仙,这位狐王的拜帖, 哪怕是时渊也要给三分薄面接见一番。
只不过这只小狐狸面上一派端端正正, 说没两句就急不可待的道出真正来意。
时渊堂堂上神, 也不至于为难一只狐狸崽子, 只是见他这急切模样,还是免不了敲打两句:“雪觅年幼,心性未定, 你二人既有约定, 本尊自不会干预, 但玩闹也该遵纪守礼, 切莫出格。”
云初默默消化了一番这句话的意思,是让他别把小龙君带着瞎胡闹吗, 他怎么会呢, 于是连忙应了一声是,连连保证道:“时渊上神放心,云初定不会带小龙君做出格之事。”
时渊看着他没说话,带着企图之心追来云起就已经相当出格了, 但还是唤来婢女将人带了下去。
等时渊上神终于放行,让侍婢带着他去找小龙君时,云初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幸好他自幼就是在上神祖父身边长大,对于上神的气场也算是很熟悉,否则今日怕是就要在殿上丢脸了。
只不过时渊上神的气场好强大好可怕,明明只是静静的看着你,却有种让人无法抑制的颤栗感,难怪父亲再三叮嘱到了云起一定要万事小心,连祖父都叮嘱他放聪明点别在这儿得罪了人。
走过数道蜿蜒的长廊,云初的心态总算是稍稍平缓了下来,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雪觅了,那颗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刚一靠近庭院,就听到了雪觅的笑声,云初的脸上也不自觉的带起笑来,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哪怕只是听见他在笑,就觉得幸福。
侍婢带着这位狐王之子进入院中,雪觅正在蒙眼射箭。
庭院里万花齐放,花团锦簇,漂亮的精灵挥动着翅膀环绕舞动,浅淡的灵雾中,那个不过分别了数日却天天令他魂牵梦萦的少年正嬉闹于花间门。
对方身影出现的一瞬间门,有苏云初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他刚踏入院中,蒙着眼睛的雪觅就转过身来,箭尖朝向着云初。
云初也不动,就站在原地,面上眼中都泛着温柔的笑意。
雪觅指尖一松,手中的箭就飞射了出去,只不过那射出去的箭在刚刚好到云初面前时,就砰地炸开,一团彩带飘落在了云初的身上,散在了云初的脚下。
雪觅拉下眼罩,眼神明亮,脸上的笑容令整个庭院的繁华万花都失了颜色,声音更是掺满了笑意:“你怎么不怕啊?”
云初瞳孔中倒映这对方的模样,嘴角依旧是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伤我。”
雪觅放下那把特制的整人弓箭朝着云初跑了过去:“你刚见了时渊吗?”
云初点头:“上神风采,令人折服。”
雪觅朝着身后的两人招了招手,然后对着云初介绍道:“他是花朝,他是繁缕。”
云初笑着道:“一直有所耳闻小龙君的两位护卫,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雪觅顿时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上次见面你说话还不是这样的。”
云初脸上微红,神情带了几分羞意,不敢直视雪觅的双眸:“就是想,想文雅下,以免小龙君嫌我说话直白过于粗鄙。”
这文雅的话听着怪累人的,雪觅道:“你还是正常说话
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话了。”
云初连忙道了一声好,然后朝雪觅递去了一枚木质打造的指环:“这里面都是青丘一些很好吃的灵果,还有一些青丘才有的灵花酿的花蜜,送给你。”
知道他要来,所以雪觅也提前准备了礼物:“这是我自己做的烟火弹,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弹到天上看花火。”
云初连忙抱紧了那一盒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烟火弹,亲手做的,他怎么舍得放上天。
不过雪觅好像很喜欢花火,他虽然当年因为年纪也不大并没有去参加雪觅的百岁宴,但他还是听说过百岁宴上那场放了一整夜的万物生。
他虽然给不起万物生这么厉害的东西,但普通的烟火倒是能给得起,心里更是有了计较。
有苏云初是来找雪觅玩的,所以谁的朋友谁招待,以前他的那个寝殿给青鹿住过,雪觅就不想动了,想把那个寝殿一直留给青鹿,这样以后青鹿再来,也有个熟悉的地方,所以又另外挑了一间门寝殿。
知道青丘的山水花草居多,还特意命人好好布置了一番。
云初被雪觅如此重视,自然是高兴,整日与之形影不离。
雪觅对他印象不错,加上云初脾气挺好,不管他说什么,要去哪儿,从来就没有提出异议过,一直都是脸上带笑的,也不挑嘴,雪觅给什么就吃什么,一连数日带着云初在外玩乐的不知道多快乐。
雪觅在云起城实在是太出名了,他平日经常以本来的模样下到城池内去玩,这近千年来大家也都习惯了,倒也不至于次次都像瞧新鲜的围观,有些雪觅常去的店铺在雪觅路过时还会问声小龙君好。
以至于一连数日小龙君带着一个生面孔的少年游玩的事,被不少人好奇的关注着。
等有些消息灵通的打听到了那位生面孔少年的身份后,又因为后续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传言就开始往小龙君的终身大事上关心了。
至于这一系列后续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就是有一天晚上,突然持续绽放了一整夜的烟火,而烟火的所有造型都是白龙腾飞,这烟火为谁而放就太一目了然了。
再就是万宝阁中,那位狐族应该是四王子,拍卖场上豪掷亿晶为小龙君买下九颗水灵属性的九天玄珠,眼巴巴往小龙君手里送,只为博得小龙君一笑。
这也就罢了,这些日子这位狐族的王子日日伴随在小龙君的身侧,小龙君说话时,他永远都是侧脸目光专注,那眼里放光,嘴角带笑的模样,过来人都清楚得很,明显就是春心萌动了!
陆染回到云起城的时候,一路就是听着各种狐族王子与小龙君二三事种种传闻过来的,等到了神殿,得知雪觅又带着狐族那小子出去玩了,顿时一脸沉重的找到时渊:“青丘那只狐狸是怎么回事?”
他才多久没过来,怎么冒出一只想要叼走他们家崽儿的狐狸?
一旁的侍婢奉上茶水连忙低着头退下,她们也不是在神殿伺候的新人了,神君虽然惯常没什么表情,对待他人一向清冷,可平静的清冷和低气压的清冷还是不一样的,这几日神君心情欠佳,她们伺候的也小心翼翼许多。
时渊看了陆染一眼:“你来做什么,你神域容不下你了?”
陆染轻啧了一声:“我那不是听说开天斧的事吗,听说雪觅被困飞升台里了,知道你们回来了,就来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开天斧既然被妖皇带走,那想来是已经善后好了,那就待会儿再说,那个狐族的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出个狐族老四来了。”
时渊将这几日一页都没看完的书翻了一面:“不过是寻常交友。”
陆染可不觉得这是寻常交友:“外头的传言可不是这么回事。”
陆染回来那可是熟门熟路,见时渊不想与他多说狐族的事,陆染干脆去询问落灵,顺便问问这些年神殿的一应事务可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他虽然封了神,但大概天生就是为那条龙操心的命,去了别的神域依然还是惦记着这里。
好在落灵将一切都打点的很好,如今飞升成了上仙,事情处理起来越发顺手。
陆染回来,晚间门自然有一场接风宴,雪觅高兴不已的拉着云初跟陆染介绍,席间门还将天宫的一些事,以及这几日与云初在外游玩见到的一些趣事不停地与陆染说着。
这些事时渊早已听过,每天在外玩乐回来,雪觅便会事无巨细的将一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虽然听过一遍,但这会儿重复听到一些事情,也并未显出不耐。
直到陆染的目光在云初的身上打量了一番后,道:“不知云初打算在云起待多久?”
云初下意识往雪觅那儿多看了一眼,虽然努力绷着,却还是透着一股少年怀春的小期待:“族中无事,又与小龙君颇为投缘,便想多留些时日。”
上座的时渊眼神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陆染可不听这等模棱两可的话,这可是只真千年狐狸,他家龙崽多单纯啊,只要被他视为朋友的,那都是交心的,要是这野小子真有什么盘算,要么歇了那份心思,要么就将这心思放到明面上来。
龙族包括他在内的有多少个上神盯着,这狐狸要是敢动心思,那也得掂量掂量这份心思里有几分真心,就不信放到明面上来了,这小狐狸还敢私下偷偷哄骗他们家涉世未深的崽儿。
所以陆染直言道:“近来城中倒是有一些传闻,你们可曾听过?”
雪觅这几日一直带着云初到处去玩,神殿里的观星台都没怎么去过,回来也直奔寝殿睡觉了,哪里能听得到外面的传闻,顿时好奇道:“什么传闻?有什么新奇的事发生吗?”
陆染:“当年狐族的三王子倾心盛家大小姐,于是离族而出,护美身侧,奈何盛家大小姐一心证道无心情爱,可狐族三王子依旧不死心,宁可做她的护道人,至今似乎都还没回青丘?”
这狐族的三王子就是有苏云初的三哥,的确就如陆染上神所言,追逐情爱至今未归。
雪觅道:“这个不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吗?”
小时候他还有一段时间门,最喜欢去
陆染看向那只小狐狸:“是很久以前的事,只不过随着狐族四王子的到来,此事又被重提,还将你三哥与你拿来比较,说狐族四王子心比天高,一般人看不上,一眼钟情小龙君,于是彻夜花火,宝阁争宝,只为搏小龙君一笑。”
雪觅顿时瞪大了眼睛:“陆染叔叔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么离谱的事啊?”
陆染一直看着有苏云初,看他是如何说。
有苏云初放下杯盏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着两位上神行了一礼后,又看向雪觅:“与小龙君邂逅于沧海之上,是云初最幸运的事,虽匆匆一别,却令云初记挂于心,此番话本想让小龙君对我再熟悉些时日,择定吉日,郑重告知,但今日陆染上神提起,为表决心和诚意,我…”
云初的那句小龙君我心悦于你还未说出口,就被时渊上神杯盏撞击案桌的声音打断,修道之人五感极强,那一瞬间门几乎将他锁死的眼神,让云初一阵毛骨悚然,到了嘴边的话,竟然如何都开不了口。
时渊这才道:“早前便与你说过,雪觅年幼,心性未定,莫要带着他去做些出格之事,青丘有苏,你莫非将本尊的话当耳旁风。”
陆染看了眼时渊,见这狐狸崽子被时渊
的气场震的脸色发白,只好出来打圆场道:“不过是市井戏言,只怕是你二人在外接触过于亲近了些,才引得这些传闻,今后在外记得避忌些,好了,今日在外玩闹了一天,相比你们也累了,来人,带狐族四王子下去休息。”
云初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收到陆染上神的警告眼神,顿时心有不甘的随同婢女离去。
他不明白,自己心悦小龙君是如何不可了,小龙君又没说讨厌他。
尽管小龙君还未成年,但未来的时日漫长,他不怕等待。
云初不知道,陆染却是知道,他跟了神君数万年,神君什么脾气,别说是眼神了,仅仅一个气息变化他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若让云初将话说完,他不保证神君会忍得住不拔剑。
雪觅也不傻,云初没说完的话他当然也懂了,不听那些话,就云初刚才的表情他也看懂了,只是有些奇怪,他这几日并未跟云初过分亲近啊,一直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云初送他礼物,他就回一份更好的,怎么还让云初误会了呢。
果然就像渊渊说的,狐族随性,很容易造成误会啊。
陆染看向雪觅:“你也累一天了,去泡泡澡回寝殿睡觉了。”
雪觅哦了一声,小心的看了眼时渊,感觉渊渊好像在生气,他决定先避一避,等晚上回房间门再探一探渊渊的心情再说。
等人都走后,陆染随手布了结界才开口:“这狐族云初,是哪里让神君不满意了?”
他并不反对雪觅尝试情爱,到了年纪,就该发生一些这个年纪会发生的事,他今晚将这事点出,也并不是要棒打鸳鸯,只是为防自家崽儿什么都不懂,被人把感情掖着藏着的受了欺负而已。
不管他们是否有情,今后又能处成什么样,至少有胆量摊开让两族皆知,这份郑重就能证明他们不是胡来。
结果话头还没冒,时渊就已经听不得了。
时渊:“一只鳇鱼就能要了他的命,还是雪觅救的他,这等无能之辈如何满意。”
陆染:“青丘狐族也是上古神族,虽不及龙凤,但论神位,更胜蛟龙,云初之父为狐王,祖父更是公卿上神,狐族的四王子更是自幼在公卿上神身边长大,这身份上倒也配得上雪觅,至于修为,九尾狐到底不如龙族,而且雪觅不足一岁就开了仙骨,放眼三界无人能及,若是要求这么高,那这世间门能有几人配得上。”
时渊随手将酒杯磕在桌上,内里的酒水荡撒一片:“人生在世,定要与人相配?那你也几万岁了,你怎么不找个人配一个。”
这怎么还说到自己头上了呢,这情况不一样嘛,现在明明是神君在棒打小鸳鸯。
不过这话陆染并未说出口,盯着自己杯中的酒道:“若要看个人能力,百里那小子不错,这些年在外历练,修为精进的远超你我当年,每百年都会特意回来与雪觅庆生,也算有心,今后成就也定是不凡,整个三界,也找不出两个能比得上百里的青年了,这神君总该满意吧。”
时渊:“区区蛟龙,待他日后能飞升成龙再说。”
陆染笑了笑,只是时渊心火上,已无心关注陆染笑的有几分异样的神态:“狐族能力差,蛟族又不配,凤族想来神君也看不上,龙族更无合适的,那神君说,雪觅今后该找个怎样的人,才能令你满意?”
不等时渊说话,陆染接着道:“还是不管是谁,神君都不会满意。”
这明显话中有话的语气,让时渊微蹙眉头:“你是觉得我专断独行?雪觅年幼不知事,你也不懂事由着他胡来?”
陆染看向时渊:“情爱之事又怎么能算胡来,雪觅是没成年,但他已经不年幼了,他可以选择自
己想要的人,以及今后的人生,哪怕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那也该他亲自去尝试,而不是还没开始就被掐灭!”
时渊:“既然明知是无疾而终,为何还要浪费时间门徒增心伤!”
陆染:“那你想如何,今后所有一切你看不上觉得配不上雪觅的,全都否定,然后将雪觅永远的养在身边?”
时渊还未来得及深想,脱口就道:“如何养不得。”
陆染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的看着时渊,时渊直接起身,打算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吵。
然而等他从陆染面前走过,陆染突然开口:“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像一个人吗?”
时渊停下脚步,陆染一字一句道:“你像极了曾经的岚川。”
时渊猛地一怔,目光凝聚地看来,一直平静的表象也被这句话打破,神色带着令陆染阵阵心悸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陆染还是开口道:“当年的岚川受困于无情道,自觉证道成功成就上神,就注定无情,所以拒绝着玄诗,但他能拒绝玄诗,却骗不了自己的心和一切本能的行为,他的在意,他对玄诗的与众不同,却又将玄诗束缚着,让玄诗到死都没能走出来。”
“现在的你就跟岚川一样,但困住你的并不是你的道,而是你自认是雪觅的长辈,却做着长辈并不会做的事。”
“打从一开始雪觅就是不一样的,我也是自幼跟着你的,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但我如何选择,走什么样的路你从未干预过,就如同雪觅刚来到你身边时,你明知当年三重天上,那两个小孩动机不纯,你却依然让雪觅去尝试去感受,就像当年对待我一样,任我摸爬滚打自己成长。”
“但是现在,再有一个动机不纯的,你还能让他近身雪觅,让雪觅自己去体会人世险恶吗?”
“时渊,你自己没发现吗,很多事你所想的,跟你的所做的,变得不一样了。”
时渊脸色森冷的可怕,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之意:“你如今翅膀硬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陆染摇了摇头:“说了结果会很可怕,但不说,我怕结果会更可怕。”
“我追随了你数万年,论远近亲疏,我比雪觅应当离你更近,但我与雪觅最大的不同是,你知道那个海底龙宫有多危险,但你知道那是我成神的机遇,所以你给了我一片关键时能保命的龙鳞,就让我下去了。”
“如果是雪觅,那是他成神的契机,你也会放他下去吗,你放他下去了,你是平静在外等待百年,还是干脆随他一同下去护在身边?”
“云初你不满意,百里你也看不上,你觉得你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想要给雪觅找个最好的,最好能让他一世无忧,在你心里,这个标准肯定是存在的,只是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在拿自己去衡量这个标准,别人不及你的,在你这里就是被否定的。”
“时渊,你在以你为线,去制定雪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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