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亭怔了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稍稍低头,说了句:“烦请九先生给带路！”

“苏大人当真客气,区区一个护卫,焉敢被称为先生。”阿九步上前,还了一个礼:“请苏大人还是唤小的阿九吧。”

“阿九！”苏敬亭低眼,态度倒是一如往常的那般恭敬。

阿九抬眼瞧着,越发觉得这位苏大人能够走到今天的地位,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生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王妃的伤可严重吗？”

“说严重倒也不严重,但毕竟替王爷挨了一刀,虽不见骨,却也是血肉模糊。王妃是尚书府的千金,自幼也是被大人您养在闺阁当中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多多少少的又给吓到了。不过,苏大人也不必担心,王妃由王爷亲自照看,相信再过两日就能回苏府向苏大人您请安了。”

“使不得,使不得,锦儿虽是下官的女儿,可更是晋王爷的王妃,论起规矩来,本应是下官前来向王妃问安的。”苏敬亭一边摆手,一边将头低了下去。

阿九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话。

到了偏角的小院,隔着微微敞开的窗子,苏敬亭踮起脚尖,往里头看了眼,只隐隐约约瞧见一个人躺在床上,而晋王爷萧云堇则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房中除了浓重的药味儿,还夹杂着一股血腥气。苏敬亭的眉稍稍的皱了一皱,转身给阿九和管家行了个礼,说道:“下官这也算是见到王妃了,心中多多少少也能安稳些。烦请管家和阿九帮下官给王爷带句话,就说下官今日不便打扰,改天再来向王爷和王妃请安。”

“苏大人放心,话,阿九一定会带给王爷的。有劳管家,帮忙送一送苏大人。”

阿九抬了抬手,管家接着点头的功夫,也往房间里瞄了一眼,结果正好撞上萧云堇的眸光。心中一慌,忙得将头低了下去。

“苏大人请！”

管家稍稍理了理心绪,带着苏敬亭自原路返回。阿九则转身看着二人,直到他们,这才折身进了屋子。

“王爷,苏大人走了！”

萧云堇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苏如锦的睡颜上。

“蜀王妃可说了什么没有？”

“都是些场面儿的话。”阿九扯了扯嘴角:“看蜀王妃的架势,应该只是替蜀王殿下打个前站。这一来,是瞧瞧昨个儿闹的动静如何？二来,是看看王爷与王妃是否真的没事,亦或者是否真的受伤。这第三嘛,估摸着也是想来探探咱们晋王府的口风,看看王爷您有没有将昨夜之事牵扯到他们蜀王府的头上。”

“你倒是看的明白。”萧云堇起身,瞟了眼窗外:“那以你所见,这位苏大人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王爷可真是瞧得起小的,就小的这点儿本事,还不都是跟着王爷您学的。”阿九先是奉承了一句,跟着说道:“苏大人此来,目的应该比蜀王妃简单一些,他无非是想要知道咱们府中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妃她伤的如何,是否还能为他所用。毕竟,咱们的这位姻亲,堂堂的吏部尚书向着的可是齐王殿下,而不是王爷您呐。”

“就你话多！”萧云堇自窗口瞥见那抹影子,又问了句:“让你做的事,可都做好了？”

“王爷放心,阿九只是嘴上不靠谱,办事还是牢靠的。”

萧云堇点点头:“去吧,跟管家说一句,此处暂时不需要他留在这里。府中其他的事情本王这几日暂没有心思打理,让他多操些心。”

“是,小的明白了！”

阿九回应着,也退了下去。

“王爷这是打算动手了吗？”

“怎么,你觉得不妥？”

无双摇摇头:“奴婢不敢这么想,只是按照王爷您之前的计划,是打算再留那个人一些时日的。”

“留得够久了,本王不想再冒险。”

萧云堇说着,将目光移到了无双的手上。那只从芸香身上得来的小瓷瓶还被她握在手中。无双见萧云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略微思索一番之后,便也懂了。

“王爷是因为这个药？不！应该说,王爷是不想王妃再出现什么意外吧？芸香手中的曼陀罗花粉也好,这个瓷瓶也好,总归都不是她自己的。王爷与其说是让阿九给芸香下个套,倒不如说,王爷是在给那个人下个套。”

“看来本王身旁没有一个是愚人,本王甚是欣慰。”

“王爷这话是在指责奴婢多言,还是当真在夸赞奴婢？”无双低头,握了握那只瓷瓶:“可需要奴婢做些什么吗？”

“不用！这件事还是让他们去做吧。”萧云堇看了无双一眼:“你的事情,就是帮本王照顾好王妃。”

“是,奴婢明白！”

“无双。”

“王爷。”

“本王不希望你对着本王自称奴婢,你知道的,在本王心中,也从未将你当成过奴婢。”

“可无双一直当王爷是主子。”

无双说着,将头低了下去。萧云堇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勉强。

浮曲院偏房内,芸香不安的在原地走来走去,她仔仔细细的回想了半天,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个瓷瓶究竟是在何时何地丢的。她明明记得,在她遇见晋王爷和阿九的时候,那只小瓷瓶还好端端的揣在身上。

突然,脑海中划过一道亮光,芸香倏地坐了下来。

她想到了自个儿与阿九的那一个不经意的相撞。难不成,瓷瓶是在那个时候不小心被撞落的？

不！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个人的行事极为小心,而她自己也是异常谨慎,绝对不可能叫阿九与晋王爷他们发现什么。可瓷瓶不见了,那个人也未必会放得过她,为今之计,怕只有再寻个借口,去那小院门口寻寻看。

昨夜一场异动,加之冬雨绵绵,就算那瓷瓶真的掉落在那个地方,旁人想必也是注意不到的。想到这里,芸香站了起来,疾步走到门口。手落到门把上,又放了下来。她不能这么过去,至少不能这么空着手过去。她得先为自己想好一个理由,可什么理由才是最妥当的呢？

她慢慢的退回到桌旁,却听见自头上传来了一个声音,才刚刚将头扬起,便看见一道寒光冲着自己的眼睛刺了过来。她在心里想着,怎么浮曲院里还藏着一名刺客？

芸香下意识的想要呼救,可那把剑却凌空一转,划破了她的喉咙。

“你——是你——”

她徒劳的睁着眼睛,看向黑布之后那双泛着冷意的细长的眼睛。

管家送走了苏大人,又在府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返回府内。他记得,王爷已经整整一宿都没有用过餐食了,于是便到了厨房,吩咐厨子们将新熬的粥盛了几份,又在蜀王妃送来的一应物品中选了一罐新茶,一并放在托盘中,端着前往偏角的小院。

他走的极快,以至于连本来注意到的动静都给忽略了。才到廊下,便见一人自廊檐上垂下,跟着寒光一闪,刀锋直冲自己的喉咙而来。他眼中眸光一闪,随即捧着托盘向后倒退了几步,然后扯开喉咙喊了起来:“有刺客！抓刺客！”

喊声才落,那刺客便又翻身跃上屋脊,不见了。

“萧管家！您没什么事情吧？刺客呢？”

“你们快去看看王爷与王妃。”管家指了指萧云堇与苏如锦现如今待着的那个小院:“真是想不到,这些刺客竟如此胆大。这天都大亮了,居然还敢隐匿在咱们王府之中。来啊,着人四处巡逻,但凡看见可疑人等,都先控制起来,待稍后王爷空闲,再一一审讯。”

侍卫领命,本想退下,却听见“砰”的一声响,随即回头。

萧管家莫名其妙的低下头,只见手中托盘裂成两半,原本搁置在托盘上的粥也撒在了地上,且发出咝咝声响,冒起一股白烟。紧跟着,那地方又弥漫起一股十分明显的酸臭气味。

“毒！粥里有毒！”

侍卫头领说着,将手中的刀对准了萧管家,而其余的侍卫们见状,也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兵器。

“敢问萧管家一句,这粥可是要端去给王爷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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