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捉虫)
冷月当空, 夜色如墨般流淌。
城北城外种了好几株高大的玉兰树,此时春风沁凉冻骨,节长枝疏的高树于风中摇摆, 张牙舞爪, 气势煊赫,似为城外这不速之客摇旗呐喊。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 顾昭愣了下, 随即神情一凛。
无他, 虽然这赶尸人用黑纱和帷帽罩住了面容, 方才它看来时, 恰好春风吹拂开了帷帽上的皂纱, 她也将它唯一露出的眼睛瞧了个真切。
说是眼睛, 不如说是簇着两团幽火的眼眶。
冰冷无情, 带着诡谲幽光。
顾昭的视线往下,目光落在那宽袍簌簌的黑裳,还有那缠着黑布条的手指骨上,难得的思忖。
这下头缠的,到底是什么呢?
一高一下, 两人皆知对方瞧到了自己,一时间, 谁也没有先动。
青面獠牙的绿僵走在最前头, 它一蹦一跳的带着那一长串的白面浮毛僵往前。
月华吸纳,那一处光晕扭曲, 似有僵尸遥遥而拜。
顾昭还未动,瞧着那愈发而近的僵,裴一清先受不住了,它们每跳一下, 他的心肝就跟着颤一下,这样多来几下,他的心肝都颤痛得不灵活了。
“顾小郎,这下该如何是好?”
他趴着城墙的沿边,用力的捏着那砖石,指尖泛起了白也不知道,只以气音问顾昭。
“咱们城墙这么高,城门这般厚重,该是进不来吧,是吧是吧。”
裴一清面露懊恼神色。
果然,方才就该听这顾小郎的话,好好的在义庄歇一歇,胆子放大一些,还能睡个回笼觉。
棺椁是可怕,但下头这几个更瘆人啊。
裴一清数了数,眼睛发晕的看那峨眉月。
“十个僵,足足十个僵啊。”
不,应该是十一个。
裴一清少算了摇铃的那一个。
顾昭低声,“那面有白色浮毛的是白僵,它们未成气候,不过,那绿僵已经成一定气候,力大无穷,擅跳,行进似风蹿。”
顾昭估摸了城池的高度,实事求是道。
“还是跳得上来的。”
裴一清:
……
瞧着那僵还在往这边跳来,顾昭回过头,交代裴一清道,“你就在这里待着,我下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将这些东西劝走。”
“啊?”裴一清发出急促的一声。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下一瞬,他就见顾昭手一撑,一个纵身跃了下去。
一句小心含在喉中还未吐露,就见顾昭迅速又轻巧的落地了。
“好!好一个鹞子翻身!”裴一清话锋一转,忍不住赞叹出声。
好似听到了他的声音,下头那吸纳月华的众僵停了停动作,功法散去,恍惚好似拜月的姿态也没了。
对上那双目紧阖的青面獠牙僵尸,裴一清一窒,捂着嘴缓缓的蹲了下来。
瞧不见他,瞧不见他
他的视线落在天畔的峨眉月上,忍不住又打了个颤抖。
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了,月亮瞧过去和平日里都不一样了。
就像,就像发霉长毛了一样。
……
那厢,顾昭已经走近那黑衣人,与此同时,一枝符笔在她手中凝聚,元炁在笔尖汇聚,接着,就见那繁复却不冗杂的符文于虚空之中绘制。
“吾此笔非凡笔,斗星灿烂指天罡,指天天清,指地地灵,指人人长生,指鬼鬼灭亡,神兵火急如律令,疾!”1
随着最后一笔符文的收笔,顾昭打了个手诀,同时笔一扬,符文倏忽的飞到了半空之中,于众僵之前的城门处高悬。
下头兀自跳跃的众僵虽然蒙昧,却有了惊惧,它们远远的看着城门处的符文不敢继续前进。
高墙上,裴一清听到顾昭的声音,有了好奇,大着胆子又站了起来,正好瞧到那符文升空的一幕。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有喟叹惊诧之声溢散出口。
只见这符文漾着莹莹之光,约莫半丈之长,正好悬在城墙之上,他眯着眼睛瞧了瞧,勉强辨认出,上头有着大将军到此镇几个字。
多瞧两眼,眼睛都有些发疼了,顿时不敢再多瞧。
顾昭走近黑衣人,拱手道。
“在下顾昭,不知尊驾到靖州城有何贵干。”
黑衣人瞧着远处的那道符文,黑色帷幔下,那簇着火的眼眸幽光闪了闪。
它多瞧了两眼那符箓,又瞧了瞧顾昭,敛眸,接着,那缠着黑布条的手指头捏着三清铃摇了摇。
瞬间,此处响起一阵叮铃铃,叮铃铃的铃铛声。
铃声幽幢和缓,带着安抚之意。
听到这声音,顾昭本来要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她想的不错,这穿黑衣的人便是鬼物,那也是有神志的鬼物,方才她绘的镇尸符是威震,却也是相商。
眼下,这黑衣人摇铃,也是接受这相商之意。
顾昭侧身看了过去,随着铃铛声起,这几个僵动作一顿,接着,它们方向一转,一蹦一跳的往黑衣人身后退了退。
“我知道你,靖州城的顾小郎。”这时,一道幽幽又有些生涩的声音响起。
里头伴随着一些咔哒咔哒的声音,就好像老旧木门年久失修,上头的合页生了锈一般。
有些僵,也有些含糊。
顾昭看了过去,声音是黑衣人发出的。
“你认识我?”顾昭诧异。
“恩。”黑衣人点了点头,“赶尸借道时,大家都说了,靖州城的顾小郎最是喜爱手撕恶鬼,生吞鬼灵,它们让我别走靖州城这片道……”
“是以,来之时,我颇为踌躇。”
顾昭:
是谁!是谁在败坏她的名声?
瞧见顾昭气怒,黑衣人捏着铃铛的手紧了紧,眼眶里的鬼火簇了簇,接着,就听那幽幢的声音好似都紧了一些。
“顾小郎,僵和鬼不一样,僵有血有肉。”
说完,幕篱下的眼睛蹙着幽火,似有躲闪之意,却不自觉的又站直了身子,隔着皂纱和顾昭对视。
顾昭先有不解之色,随即恍然,她瞧着皂纱后头那幽寐的鬼眼,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半晌,她破罐子破摔,颇为没好气道。
“放心,我顾昭只手撕鬼子,没有手撕僵尸过。”
“而且,我也不想手撕僵尸,你也说了,你这几个僵有血有肉,我要是当真撕了,血肉模糊不说,死炁还得溢散得到处都是,我自个儿还得清理,麻烦!”
黑衣人眼眸的幽火跳了跳,随即趋于平静,就像是放宽心了一样。
“甚好甚好。”
“我答应它们了,要送它们回归故乡。”
顾昭意外,“阁下当真是赶尸人吗?”
她知道,在西南一带,有一个族群颇为神奇,他们专门做死人的生意,将那等客死他乡的人送回故乡。
一柄三清铃,往往赶七八具尸体,为防活人瞧到死人面容惊惧,每一具尸体上都会戴上高筒毡帽。
毕竟,就算是寿终正寝之人,那死人脸也是可怕的,更何况是那客死异乡之人。
为了防止尸变,尸体的头上还会粘上一道黄符。
众尸随着三清铃的铃声起尸,跳跃前进。
赶尸人,说是赶,行的实则是领路人的职责。
不过,据顾昭知道,这赶尸人是活人,赶的是尸也不是僵。
人死为阴,自然需要躲避人烟,昼伏夜行,尽量走深山老林那等人烟稀少的地方。
有的旅店胆子大,他们会在夜里时候,在他们的店门口燃一盏白灯,这等店肆昼夜无歇,夜里做的便是赶尸人的生意。
然而,面前这黑衣人说是赶尸人,顾昭觉得,它更像是僵。
坊间将僵分为八类,分别是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和不化骨。2
不化骨,那是僵尸中最为厉害的一种。
人死后埋于地里,地炁侵蚀,最后都会化作白骨,乃至成为一捧黄土,然而有一些骷髅机缘巧合之下,却得了天地之炁的造化,化白骨为游尸,伏尸和不化骨。
游尸逐月,伏尸埋地,不化骨通身骨质发黑,一身死炁浓郁萦绕。
月夜下看,那纯粹的黑是最上等的墨玉都比不上的。
顾昭瞧着这黑衣人,只见它全身缠绕着黑布,严严实实的瞧不清底细,不过,那一身浓郁的死炁是做不得假的,它只是往那儿一站,什么都没有做,地上才长出嫩芽的青草都蔫耷了许多。
顾昭庆幸,幸好知道方寸,没有强硬的进城。
那厢,听到顾昭的话,黑衣人沉默了一下,随即摇头,幽幢的声音有着两分惆怅。
“不是的,只是我们相约逃跑的时候,大家说好了,就是死,都不要埋在那一处,大家都想回家。”
它抬眸看那一行的僵,幕篱下的鬼火簇了簇。
“海子哥,棒头哥,富贵哥他们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片刻后,它的视线看向顾昭,幽幢的声音里有着认真。
“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我带他们回故乡也是一样的。”
“靖州城,那是海子哥的故乡,顾小郎你放心,我送了海子哥回家就离开了,这一身的死炁我都收敛着,不会害到旁人。”
说到后头,幽幢的声音低了几分。
“以前做活做累了,海子哥会哭着想他阿爹阿娘,说他不孝顺海子哥说他是抱养的,阿爹阿娘年纪大了,他这样一出去讨生活,除了刚开始还往家捎过东西,后来都没有讯息,他们一定都以为白养他一场了。”
黑衣人说到后面,沉默了片刻,缠着黑布的手忍不住抚到胸膛处。
真奇怪,明明埋在地里一切都烂了,皮化了,肉烂了,心肝肠子也没了,只剩一具黑漆漆脏兮兮的烂骨头。
想起曾经的事,熟悉的那些面容,他们说过的话,这空荡荡的地方还是这般的发胀酸涩。
顾昭迟疑了下,“海子?收养?他是姓周吗?”
黑衣人猛地朝顾昭看去,“你认识海子哥?”
顾昭摇头,“不认识。”在它失落之前,她紧着又道。
“不过,如果你说的海子哥要是姓周,并且养父叫周达,养母叫江香兰,并且是住在城东的大柳枝巷,那么,你说的海子哥,就是我知道的那一个。”
黑衣人连连点头,“是大柳枝巷,是大柳枝巷,我记得真真的。”
它踟蹰了下,问道,“海子哥的阿爹阿娘,他们是不是怨他了?”
说完,它急急又道。
“不是海子哥不孝顺,是我们都被人骗了,我们被乡亲带过去,说是有件赚银的好差事,其实不是这样的,他们骗了我们。”
“一开始还成,我们还寄了东西家去,后来,我们直接被移到一个山腹地里头挖矿石,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办法联系外面了。”
想到当初遭受的罪,一身黑衣裳,头戴幕篱的不化骨凶意顿起。
浓郁的死炁从它身下冒出,瞬间,本就蔫耷的草木萎靡得更厉害了。
顾昭瞧了一眼,翻手掐了道手诀,莹亮的元炁如水波一样漾过,萎靡的草木似春雨滋润,陡然精神。
不化骨清醒了一些,连忙收敛自己的死炁。
被不化骨唤做海子哥的是走在最前头的绿僵,只见他身量高大结实,此时面色青绿,乌黑的唇上有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
便是双目紧阖,也给人一种狰狞可怖之感。
又听了一会儿,顾昭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穿着黑衣裳,将自己包裹严实的确实是不化骨,按它来说,它的骨头都是黑乎乎的颜色,尤其是一双手和肩胛骨。
顾昭知道,那是因为它生前劳作,用双手挖矿,以肩胛骨背负装了矿石的竹篾筐,这两处是精气耗费注入最多的地方。
因此,这处的枯骨最不易化去,最后更是得了造化,重塑骷髅身,成了不化骨,还保留了生前的记忆。
它说,它以前叫做乌古岩,因为年纪比较小,一起的人都比较照顾它,而它和海子他们,一开始是在码头搬货,还比较自在,也当真给家里寄过讯息和银子。
他们慢慢放松了戒备警惕,等有一日他们睡一觉起来后,却被人送到了深山挖矿。
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挖不成,有人守着他们,不让他们逃跑,况且那等深山老林,辨不清方向又没有粮食,想跑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
胡乱逃跑,不过是自寻死路。
挖矿虽累,却有水有粮,姑且算作是赖活吧。
不过,海子他们都没有断过逃跑的念头,因为或多或少,他们在外头都有牵绊。
几个人一起攒了馍馍,伺机寻着那交替班的时候,绑了那送粮食的人,还真跑出了好一段路。
乌古岩恨声,“后来,他们带着人追来了,还把我们丢到了一个坑洞里,大家都哀叫的挠着皮肉死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自己成了骨头模样,海子哥他们都成了僵。”
“……我把那些人都咬成了人干,那儿成了荒地,有一个人穿着黑衣裳,我不喜欢太阳,就剥了他的衣裳,这铃铛就是从他身上捡来的。”
乌古岩让顾昭看它手中那三清铃。
“有了它,海子哥他们都听话了,我就送他们回家乡。”
它顿了顿,继续道,“我都记得的。”
它记得每一个人说过的故乡。
海子哥说了,他们那儿的柿子树又高又大,结的果子特别的甜,都不涩口……
棒头哥说,他们的家乡种了很多的橘子树,秋日时候,上头的橘子就像是一个个小灯笼一样,格外的喜人,又酸又甜,做果酱都好香。
还有富贵哥……
他说了,家里院子里种了玉兰花,花开之时,家里的囡囡懂事,还会拿针线缝了玉兰花,市集时候,挎着小篮子,满街喊着卖花儿了,卖香香的花儿了
它记得他们说过的阿爹阿娘,还有家里的婆娘和小孩。
它记得,它都记得的。
一直没有忘记。
顾昭沉默了下。
她瞧到那裹着黑衣的不化骨朝身后的几个僵尸看去,只见那簇着火的眼眸明明寐寐。
因为它,那些狰狞可怖,面色或青绿,或白毛悬浮的僵脸在她眼中都淡去了恐怖渗人。
他们,也曾是鲜活的人。
有着妻儿老小,家里有人盼着他归家的人啊。
生活的碎银可以不用赚那么多,只要有封书信,或是一句口信,知道他们平安就成。
人最怕的便是杳无音信。
再然后噩耗传来,阴阳相隔,熟悉的人和事成了前尘往事。
听到如今,顾昭如何不知道,不化骨剥了衣裳,捡了三清铃的那人,他是在养尸啊。
活着的时候做苦力挖矿,束缚自由,让人心神怨怒仇恨,也许,他们的逃跑根本不是意外的成功,而是他人有意的放纵。
还有什么是比见到希望和光明的那一刻,再将它狠狠剥夺这一事来得让人心生绝望呢?
如此一来,杀了他们,他们便能口衔一口不甘、怨恨、遗憾之炁,死都不瞑目的将炁聚拢在喉间。
从此不入轮回,尸身成了六道皆厌的僵。
嗜血,残忍又可怖瘆人的僵。
只是,那人没有想到,他居然养出了不化骨。
顾昭又看了一眼那青面獠牙的僵,叹息一声,道。
“元宵时候,他的阿爹和阿娘已经去了,放心,他们去的没有遗憾。”
“竟然去了吗?”乌古岩幽幢的声音里有着失落。
“恩。”顾昭点头,“夫妻白头偕老,相互扶持,死后同入黄泉,算是喜丧吧。”
顾昭想起了当初的周达因为不放心老伴儿江香兰,死后硬生生的起尸,魂不离体的化了僵。
也不知道这一事,和海子是否又有干系。
她想到什么,紧着问道。
“你说你们以前都给家里人寄过东西,周海寄的是什么?”
乌古岩:“银子。”
顾昭:“还有旁的吗?”
乌古岩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没有听海子哥说起这事。”
顾昭决定燃香唤一唤周达。
虽说已成往事,一个入了鬼道,一个已成了僵,没有了六道轮回,不过,顾昭还是想让周达夫妻知道,他们收养的孩子没有狼心狗肺,没有弃他们于不顾。
直到死,他都还在念着回家。
她将这事说了说,乌古岩点头,“多谢顾小郎,海子哥他,他一直想着落叶归根。”
“好。”顾昭轻声应下。
很快,此地燃起了香火,烟火缭绕中,周达应声而来,只见他脚悬空,由远至近的飘近,身影还未至,鬼音幽幽传来。
烟雾缥缈中,和那僵相比,又是另一种可怕。
起码,高高围墙上的裴一清捂着嘴又腿软蹲地了。
怎么又来了个大家伙了?
他,他以后再也不敢说那卫平彦蠢白蠢白了。
没见他表弟在一众诡谲之物中,面不改色的么!就是瞧着他表弟的面子,他也该客气客气再客气的!
这厢,裴一清暗下决心,要和卫平彦好好的相处,那厢,周达的身影近了。
“顾小郎,唤我何事?”鬼音幽幢,缥缈又阴沉。
顾昭叹了口气,领着他来到那绿僵面前。
刚一见绿僵,周达老眼眯了眯,待瞧清了青绿面容下的五官时,他的鬼魂一震,跟着一停滞了片刻,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只喃喃道。
“海,海子?”这是,这是他养的孩子,一遭出远门,说是去赚银子讨生活养家,十八年都没了音讯的孩子,周海啊!
顾昭低声,“周伯,你没有瞧错,这是周海。”
说完,她将事情简单的说了说,最后道。
“不是他不孝,只是造化弄人,他被人害了”
“走不了,回不来,连个音讯都递不出来。”
“他在山里挖矿挖了十年,八年前被人害了,还炼成了僵,如今被一道落难的矿友送回来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
“虽然已成前尘往事,不过还请周伯见谅,我私心里想让你知道,你们父子间这一场缘分没有成孽缘,只是缘浅罢了。”
“他,他的心里是有阿爹阿娘,有你和周婶的。”
黑衣的乌古岩跟着道,“是啊,周伯伯,海子哥一直念叨着家里。”
“好好。”周达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泪,青白的鬼脸上有着释怀,“多谢顾小郎。”
虽然已成往事,也已不能挽回什么了,起码他知道,他家海子没有白养。
旁人可以不明白不清楚,他和老婆子香兰不能误会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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