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为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哪怕事情再多他也不会把自己跟头牛马一样，上辈子没赚到钱就算了，这辈子目前来说小日子过得不错。

    有知书达理，宽容温柔的漂亮老婆，有个懂事儿会帮着分担家务，甚至还能随时当半个保镖的儿子，他家现在至少肯定不愁吃喝，想吃的水果，想吃的牛羊肉随时都能买，不会因为感觉钱不够而犹犹豫豫。

    在于大为看来华夏每个人都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可以了，算是真正意义上步入了小康生活，至少这是他理解的小康生活。

    只是一想到镇子里甚至就自己生活的屯子里，还有很多人勤勤俭俭的过日子，剩菜的汤都舍不得扔，衣服缝缝补补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思绪翻涌。

    主要是回来以后，郭老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信儿，经常让段大海给自己打电话，邀约见个面啥的。

    前几次于大为以路上太累休息两天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了，但事情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这次郭老更狠，直接一大早电话打到他这边来了，非要在家里请他们吃饺子。

    于大为只能点头答应下来，跟老婆孩子说一声之后，开车先去了面粉厂。

    面粉厂里面从阳历年开始就基本处于半放假的状态，跟凡凡修理厂放假的时间差不多。

    车开到大院儿里面以后，于大为下车直奔二楼老总的办公室，进去以后段大哥果然还在伏案忙碌。

    看到于大为过来，段大海嘴角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微笑：“被郭老叫过来的吧？”

    “唉，是啊，他现在这么着急吗？”于大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毫无形象的跷起二郎腿，双手张开横放在后面沙发两侧。

    “那肯定的呀，明年一年，后年一年，郭老就彻底退休了。”段大海摘下眼镜，将桌子上翻看的书合上，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郭老应该是担心再来咱们镇上的，是个外乡人，只想着在这边镀镀金就走，至于家乡建设……呵呵。”

    “理解。”于大为两只手掌动了动，他随后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些幽怨的看向段大海，“不过感觉郭老还是太着急了些，不像他平时稳重的风格。”

    段大海闻言沉默的抿了抿嘴：“可能跟我也有些关系吧。”

    “我想把厂子迁移到齐市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齐市那边，你也知道那边不缺面粉厂，但缺的是本地的粮食品牌，我拿到的稻花香在东三省反响特别好。”

    “齐市那边的领导们应该是看到了品牌潜力，以及我们厂的综合实力，所以前段时间有那边的负责人亲自过来了一趟，专门和我谈迁厂的事情。”

    段大海起身拿着从旁边将一把椅子拽到了茶几前，开始烧水煮茶。

    “扶持力度很大吗？”

    “非常大，在那边开厂子的话，他们会帮着对接各大银行处理贷款事宜，除此之外建厂所需要的地价格给的很低之外，还可以允许厂子建立的前三年税收减半。”

    段大海将泡好的茶递到于大为面前，自己同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实话这样的条件他心动了，只不过碍于之前答应郭老的，还是跟齐市那边做了个延期的决定。

    按照段大海跟于大为讨论的情况，把面粉厂和凡凡修理厂留在这边，自己跟对方到各自想要发展的城市重新建设新的厂区。

    于大为要做的事情更简单一些，毕竟他在油城本来就有一个设备厂改成的修理厂。

    所以真正需要考虑建厂问题的是自己，这也是段大海差点答应下来的原因。

    “晚上郭老请吃饺子，你也去吧？”于大为喝了口茶，发现是碧螺春，心里觉得好笑，这个季节喝碧螺春不得加重体寒，本来天就冷。

    段大海一如既往的对茶叶不太懂哦。

    “去，一会儿我就坐你车过去，正好我这边还留了一箱子茅台，一会儿拿两瓶过去。”段大海伸手朝办公桌后面的柜子指了一下，“有这两瓶茅台在，想来郭老也不会太为难咱俩。”

    “老梁那边已经准备好去南方了吗？”于大为又问。

    “准备的差不多了，有个事情他不太好意思跟你说，关于代理配件销售的事儿，如果去了南方的话，这边没有他可能铺货就不会像从前那么激进了。”

    “这个他不说我也知道，都没事儿，他的想法我大体也能猜得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间来到下午四点左右，二人拿着两瓶茅台开车离开了面粉厂。

    郭老家住在小镇的最北面，也是靠着高速公路的附近，家里面是一个比较宽敞的院子风格。

    开门进去以后，整个院子都是用红砖铺成的路面，旁边是一块十平米不到的小种植园，如今风雪中只剩下几个爬满了干豆角秧的木头杆子搭在那。

    进了屋子里以后，郭老的爱人正在给小炉子添柴火，郭老则在弄饺馅子。

    “你们俩呀，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郭老看见两个人进来挺开心，只是看到于大为手里拎着两瓶茅台，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茅台这东西在任何年代都不便宜，郭老随即想到这俩人带茅台的目的，这是不想让他言辞太过激烈，可今天请他们俩过来就是必须得商量出个办法的。

    芦河地处偏远，也是县里面当中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不只是因为所有镇子里芦河当中的人口最少，还因为这些年开了几个支柱产业全都垮掉了。

    要说这么多年真正算是比较成功的，一个就是已经垮掉的老面粉厂重新焕发生机，还有一个就是横空出世的凡凡修理厂。

    郭老是土生土长的民权人，大半辈子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人员，走到了今天管理一个镇子的地步，他不想看着眼前好不容易等来的两点希望就这么丢掉。

    一定要尽力去争取，哪怕舍弃那所谓的面子！

    “应该的。”于大为将酒放到了灶台上，而后下意识看向搪瓷盆里面的饺子馅，“您老这是弄的什么馅子，闻着挺香啊。”    

    “一看就长了一张贪吃的嘴。”郭老调笑一句后也不隐瞒，继续拿着筷子搅拌饺子馅，“这个是蘑菇萝卜肉。”

    “蘑菇萝卜肉？”段大海站在一旁也好奇的伸过来脖子，他还以为是东北特色酸菜肉馅饺子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馅儿，“闻着确实挺香，没想到您老还有这样的手艺。”

    “这哪是我的手艺，是我爱人的母亲，也就是我那位过世的老丈母娘教给我的拌法，这么多年除了酸菜馅饺子之外，我最爱吃的就是这口。”

    “这萝卜就是咱们平时冬天吃的大萝卜，蘑菇是秋天采摘晒干的榛蘑，泡水剁碎……”郭老似乎是有意想把这个饺子馅儿发扬光大，开始耐心的解释起这个饺馅儿的拌法。

    段大海跟于大为不知不觉间就加入包饺子的组织当中来。

    面板往炕上一放，揉面和面，揪成小剂子，擀饺子皮，最后就是包饺子。

    中间的过程中郭老没有提半句关于两家厂子的去留问题。

    一直到饺子上桌，几碟小菜被炒好，酒过三巡之后，郭老借着酒劲儿才开始渲染这些年芦河发展的形势，还有之前段大海跟于大为都听过的，曾经芦河的种种变化。

    大多数其实都是老生常谈，只是让两个人比较意外的是，郭老竟然主动提起酒杯，以一个土生土长的老家人敬酒。

    “这些年我看见好多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离家出去打工赚钱，也看到好多留守儿童被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照顾着，就包括我自己的三个儿子也是，不论是上了大学，还是初中毕业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知道，咱们这个地方又偏又穷，人家那些个乡镇村子，八几年，甚至七几年就有电了，可咱们这儿也是近些年才通的电。”

    “我以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我也想孩子们就在身边，也想镇子到村子路旁边能有个照亮儿的灯，也想着咱们这儿走出去的人能被别的地方的人高看一眼，别总是说听都没听过。”

    “我老了，老头子一个，接下来真的还得靠你们这样的年轻人。”郭老酒杯端在空中，眼含期盼望向于大为跟段大海。

    两个人拿着酒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老爷子这是有点不讲武德了，大家刚吃好喝好，这就开始立马原形毕露准备逼宫了。

    旁边郭老的爱人笑眯眯的看了段大海和于大为一眼，十分识趣的先下了炕，去厨房收拾东西了。

    “呵呵，郭老，我也不年轻了，再过个七年八年的我都能迈进五十的门槛了。”段大海见郭老开始发难，他也赶紧找对方话里的漏洞，打算含含糊糊的就把这个话题带过去算了。

    “别谦虚，总归是比我年轻的，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把在镇子上的厂子做大做强，不需要走的太急。”郭老继续反攻。

    “郭老，时不我待呀。”于大为眼看郭老出招，他也不能只让段大哥一个人顶着，端起酒杯继续接话，“如今市场稍微愣神的功夫，就能瞬息万变，惊的人猝不及防。”

    “就说现在的房地产吧，前些年五百八百没人要，可现在一千两千的大城市里都快买不着了。”于大为见郭老没有碰杯的意思，他主动贴近了对方一些，却没有太得寸进尺。

    “所以呀，小于，时势造英雄，能在一个贫瘠的土壤上开出绚丽的花来，不止能点缀大地，还能惊叹周围的所有人。”郭老这杯酒终归是没有逼得太狠，见两个人都有碰杯的意思，碍于茅台的香味儿，郭老也终是跟两个人的酒盅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于大为跟段大海偷偷对视一眼，两个人看出郭老留手了。

    这要换成往常，就得是杯子不碰了，开始笑吟吟的跟他们两人讲上一大工夫的天大道理，最后游说的口干舌燥才算结束。

    而这次，二人只是看到喝完酒的郭老，整个人气势弱了一大截，人也瞬间消沉了下去，真如那话本里的武林高手，得知报仇无望之后便是仰望天空心灰意冷。

    段大海见郭老这样，心里不禁涌起了几分愧疚，当初他能顺利把面粉厂弄到自己手里，也是多亏郭老从中周旋，而且在面粉厂成立之初也没少帮厂子开各种绿灯。

    还有就是这次的齐市领导们过来找他，郭老知道了以后，罕见的没有直接出口反驳他，估计这次能如此态度，也和齐市那边给的条件有关。

    这样一想，段大海心里的愧疚感更甚，他有些无措的转头看了于大为一眼。

    是走是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整了。

    “唉，郭老，咱也别藏着掖着了。”于大为知道段大哥有些六神无主，他也不想看到郭老这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放下酒杯打开天窗说亮话，“眼下想在镇子里做成一个支柱产业，有几个问题必须解决。”

    “一、人口少，二、体量小，地方偏，三，无法打开知名度，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从县里到市里没有人站在咱们这一边。”

    “这我都知道……”

    “郭老等等，这几天呢我也想了一下，您先听我把话说完。”于大为再次当着两个人面认真分析，“先不说我，咱先说段哥这块，他从前如果没有找到条件合适的地方可以选择在这里继续深耕。”

    “但现在确实不一样，稻花香的品牌加持之下，段大哥的厂子有了更大的可能，而且齐市还是水稻之乡，那边不是运输成本，还是运营成本都只会更低。”

    “所以，他迁走是当前情况最明智的，再加上有齐市这个水稻之乡加持，我相信稻花香品牌要不了几年就会享誉整个华夏，我们不能做这种耽误人家发财的事情。”

    “况且迁走的也只是一些设备和管理人员，这边的面粉厂还是跟从前一样，维持着面粉相关的业务，只不过是把大米，小米这块单独拿出去而已。”

    于大为见郭老认真听着，又继续开口：“老段这边肯定是没办法作为咱们镇的支柱产业，如果您非要拼一把，我愿意把凡凡修理厂拿出来，跟您一起疯一把。”

    于大为的目光锐利且决绝，就好像一个坐在赌桌上押注一切赌徒，一往无前，勇敢无畏。

    “当真？！”郭老抬起头，双拳激动地攥在了一起。

    “比真金还真，但先您听我把我的想法说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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