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一听到孔字就皱眉，奈何这玩意现在也算是一块金字招牌，公羊春秋左氏春秋谷梁春秋，说到底讲的都是《春秋》，那干脆就请个姓孔的过来讲。

    请来的孔姓老者说是大儒，其实也就是在大宋做过一个不大的官，然后告老还乡，这次要不是蔡靖给的够多，他也未必肯来。

    但老者也挺上道的，见到刘陵后，规规矩矩地行礼，口称“臣”。

    “赐座。”

    “臣，多谢大王。”

    直到现在，大部分主动回到燕云的故辽读书人则都已经在各处官衙里面任职，随着两处太学开设，有不少人都被调在太学中做学官或是博士。

    孔平仲受过两三次党锢之祸，但因为姓孔，朝中又有人脉，也是做过很大官的，因此免官后又被启用，只不过最后只做了一个小官，没再升任上去。

    没过多久，城内越发躁动，城门守官刚呵斥几句，派人去打探情况，那人没过多久就小跑过来，急切道：“大王车架出来了！”

    “请夫人下车！”

    赵鹤寿那一日领着三百骑兵战死在山海关前，他又没什么后嗣，只是生前偶尔会念叨被金人抓走的妻子，刘陵便多派人手去金国寻找，今日才找到，几次确认后才送回来。

    云州城外，等候的官员和守军忽然都躁动起来，远远就看见了金国公主的车队。

    大宋朝堂上，蔡京已经被重新抬回去，私底下书信里对刘陵感激涕零，但他毕竟年事已高，凡事大多糊涂，有时候在朝堂上甚至弄不过自己的儿子，只能在这几年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在朝中帮忙摇旗呐喊，替刘陵左右一下大宋朝廷决策。

    “您是？”

    也就是说，太学里，从“校长”到“教导主任”到“老师”，这些人对周围诸国都没有任何好感，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汉王给他们的。

    韩世忠估摸着自己要长久镇守云中，所以一开始打算讨好三位大宋帝姬，经营人脉关系，但现在看看，这位金国公主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至少脑子不笨。

    等韦夫人走到跟前的时候，刘陵看到她旁边的金国公主有些意外，随后，金国公主笑了笑，主动走到他身边。

    韩世忠默默看着，虽说他心里看的比其他人都明白，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从心底生出一股子狂热之情。

    刘陵的后宅大多是公主帝姬，不好全都住在一块，汉王妃和几个妾室住在燕京宫内，其余金国公主和曹氏住云州城外的宅邸，三位大宋帝姬则是干脆就新修筑了一座行宫居住。

    孔文和听到教化两字身子骨就酥了一半，见汉王说话客气，他也不敢拿大，声音又惶恐了些。

    啧.还是自己家里那些小妾好，一个个乖巧听话，没什么心计，又不惹事。

    刘陵心里动了动，随即领着金国公主和身后一班文臣武将对韦夫人躬身施礼，在周围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高声道：

    “陵，见过嫂嫂。”

    骤然听到这么大一笔横财，孔文和愣了好一会儿，直接弃了座椅跪在地上，满脸的感激涕零。

    韩世忠当日奉命守燕京，抵御童贯，他曾看见过汉王妃和辽国公主别由头——一个坐镇城内一个出门领军，现在看看这位金国公主，似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韩世忠心里看得明白，但嘴上不敢多说什么。

    外面传入喊声，韦氏愣了一下，随即怯生生地掀起车帘，迈步走出去，刚掀起车帘，外面却伸入一只白嫩的手，韦氏还以为是侍女，攥着那只手走出马车。

    今日云州城上下除了太学讲学之外，还要大张旗鼓地迎接赵鹤寿遗孀入云州城，这确实是汉王收买人心的手段，但金国公主却是硬生生蹭了一手，不过肯定不是为了收揽军民人心。

    而孔文和是偏房的偏房，朝中人脉稀薄，受过一次牵连就再也爬不上去，只得在家钻研书本学问，聊以自娱。

    汴京的很多朝臣一开始自然都抵触与商贾往来，却唯独不排斥燕云商贾，后者往往一掷千金，就算买不通朝臣的嘴，那就买通朝臣的儿子，买通他的后宅，慢慢地已经经营起了一张势力网。

    “臣，定当为大王，尽心竭力！”

    此后，代孤教化云中学子，还请孔博士多费心了。”

    大宋宗室里面，郓王赵楷是早就上了刘陵的贼船，这时候想要下去已经是不可能，只能一边拿钱一边把机密消息透露给刘陵。

    刘陵在心里默默琢磨了一下字句，开口问道：“我燕云人物向来任侠豪气，不拘小节，哪怕是读书人和文吏也是差不多，但毕竟已经是堂堂国家，凡事还得是有规矩的。

    人老了心里一肚子数，他心里也没指望来云中要多大的官做，本身和刘陵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韦氏坐在车厢里，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心里顿时一阵惶恐。

    燕云有不少读书人，本身和家里都承受了亡国带来的影响，甚至有不少人就亲身经历过被金人掳走带回去做奴隶的事，而后侥幸逃回来，但难以忘却那段屈辱至极的经历。

    四五.三二.八五.二四四

    所以太学上下的思想风潮一开始就偏向于极端进取。

    刘陵笑了笑，随口问道：“孤听说孔家有个叫孔平仲的人，想来是孔家大房主支？”

    韦氏刚抬头，却发觉手的主人穿着华服，模样艳丽端庄，是个好看的女子，显然不是什么侍女。

    “孔博士信任孤，那孤也不能辜负你，”刘陵想了想，道：“孤也知道博士年事已高，那就再赐田一千亩，安家钱十万贯，容博士在讲学之余养老。”

    曲端没什么提防的心思，自顾自笑道：“这位殿下倒是有城府，她攥着的哪里是那位韦夫人的手，攥着的是云中守军和上下的心啊。”

    那样就是纯作死。

    刘陵挥手示意孔文和站起身，平静道：

    “你为大汉效忠，大汉为你养家。”

    女人温柔的笑了笑，搀扶着韦氏往前走，平静道：“本宫是汉王的夫人，大王呼赵公为兄，那您也自然就是我的姐姐。”

    听他说孔平仲已死，刘陵心里顿时有些遗憾，因为孔平仲牵连到数次党锢之祸，其中就有较为出名的“元祐党人”，大汉兵马现在虽然强盛，但刘陵不介意多使点小手段，让大宋先自己乱起来。

    讲学的第一天，刘陵亲自坐在一旁听课，面前学堂里有两百多学生，孔文和跪坐在蒲团上，朗声诵讲公羊氏春秋。

    只可惜，她现在没子嗣。

    孔文和不知道汉王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人，立刻回答道：“不过已经是隔着好几层关系，大约是臣的表兄，不过十余年前已殁，先后遭了数次党锢之祸，臣也是那时候受其牵连，不得不告老回乡。”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弄不清楚，只知道小步跟在金国公主旁边走。

    远处，韩世忠远远的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咂咂嘴，对旁边的曲端低声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原本都出身大宋西军，脾性相投，因此回到云中后也慢慢往来起来。

    讲道理，面前这漂亮女人明显比韦氏小不少岁数，但气场却是稳稳压着后者。

    孔文和要的，无非是个身后名。

    汉王其实本不需要做到这样，他把赵鹤寿的遗孀帮忙找回来，每月给点俸禄钱粮也就算极高的待遇了，遑论现在，他居然当众称呼韦氏为嫂，以后亲自出内库钱粮供养。

    没过片刻，康公弼来到刘陵身侧，跪坐在旁边低声道：“赵公之妻已经找到了，今日已经到了云州城。”

    但出乎意料，金国公主的车队没立刻进城，反而就在城外等候，门口守官和守将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想要做什么，只得在旁边伺候着。

    这是要让汉王知道，她已经和自己的母国彻底划清界限。

    那女人搀扶着她下车，然后笑道：“以后姐姐回到这儿，就是回家了，有什么缺的，尽管跟妹妹说。”

    刘陵心里一动，微微颔首，随即起身，不着痕迹地离开太学。

    到底是哪一位夫人？

    韦氏知道汉王后宫里有不少女人。

    她相貌也说得过去，但脸上明显有岁月留下的痕迹，手上也有不少伤痕冻疮，被金人掳走后，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但毕竟只是个柔弱妇人，也只能得过且过，能活下去，其他的也就无所谓了。

    刘陵心里想着事，嘴上慢慢和孔文和谈论着，后者随即又告诉刘陵，自己已经把家眷全都带到云中。

    “是，是带着点关系，不过并不亲近。”

    韩世忠淡淡笑了笑。

    在他旁边的曲端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道：“韩兄，我听说你曾经当众恳求大王称王？那以后咱们是不是还能.”

    韩世忠愣了一下，撒手推了曲端一把，警告道：“你迟早得死在你这张臭嘴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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