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主子废了双腿，如今就在京都最肮脏的贫民窟里乞食呢。”

若他还健全，董娇或许心里还有些不忿，可听到赵子骏已半身不遂，且顾承允给他的惩罚远远超过他犯下的罪孽，一瞬间，原本那些不平化作泡影。

“罢了，把他扔得远远的吧，留在京里始终是个隐患，若叫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诋毁修璟划不来，赵子骏那种人……让他活着比死了更折磨。”董娇冷冷地说。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讨厌赵子骏，可没达到恨的地步，因为那种跳梁小丑不值得她费心力去计较，但要说放过，她也不是圣母，所以眼不见心不烦才最好。

月离闻言突然笑起来，“你跟主子还真像，当初主子特地留他一命就是觉得死太便宜他了，所以才故意让人把他捞出来。听说那赵子骏曾经仗着赵家权势坏事干尽，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恐怕恨不得跟赵家人一起去了。”

“若他是个有骨气的，恐怕你今天也不会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可偏偏他就是想死又不敢死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才特地说来让我开心一下吧？”

“哈哈哈，”月离扬唇轻笑，“二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董娇莞尔，“明天记得去一趟顾家，我有事儿找修璟。”

“知道啦。”

……

十二月二十三，京里已彻底被大雪覆盖，马车轮子碾过厚重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入目皆是一片雪白，静谧又祥和。

马车在安山山顶停下，原本四敞的八角亭被围上帘帐，内里以兽皮为垫，上放红泥小火炉，醇厚的茶香乘着清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董娇喜笑颜开。

她入内坐下，温暖的手掌将她包裹，她钻进男子怀里，“怎么想着在这里见面，怪冷的。”

顾承允将人抱得更紧些，“此时正值安山赏雪最好的日子，错过可惜。”

他说着，阿知把右侧的帘帐掀开，只见外头天高地阔，整个上京城坐落在山脚下一览无余，亭外生着孤傲的红梅，点点艳色探入眼帘，入目成画。

董娇靠在顾承允肩头赏了会景，这样看着远处炊烟袅袅，近处雪花飘落，的确美不胜收。

“每每这种时候就恨不得时间停止，好想抛开浮华尘世，去深山里做个闲云野鹤，不理凡俗。”

顾承允浅笑着牵她，“什么时候去？”

董娇嗤笑，“就你当真。”

他知道她舍不得这俗世，只是若她真想离开，他也愿意相伴。

忽然一阵寒风吹进厅里，董娇打了个颤聊回正题，“修璟，这次董家复起我实在被动，感觉像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怎么这么说？”

“晏绥究竟是怎么回来的至今无人知晓，闵家得到的信件是谁给的也不清楚，而我说是在此事中做足了努力，可今日再回头反观，我感觉我仍然还是他人算计中的一颗棋子。这次苏家败得如此彻底，非一朝一夕能够谋划，如果把所有动机串联起来，只能说明我的敌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太子，现在看也不会是晋王。”

她的所指非常明确，因为能用董家来给苏家心口一剑的人寥寥无几，太子贬为庶民成了牺牲品，秦王能力不足早已排除嫌疑。

晋王看似能成此事的可能最大，但从苏殷两家的势力而言，从前的晋王未必敢下这么大的棋，也涉及不到那么多机密，今日结果，非他所能操控。

“董家的事，我想他应该没有参与，但一定知情，当初种种恐怕都是在为今日做准备，一切都是顺势而为。”顾承允中肯道。

董娇轻叹，“我知道，越是这样我觉得这个人越可怕，估计当初太子一党陷害董家被他察觉后，他就暗中谋划了这一切，表面上看各方斗得你死我活，可真正得利的只有他。董家兵权回归中央，苏家冶炼技术不再掣肘大梁，龙氏的商业帝国毁于一旦，所有的一切最终都汇集于一个地方，现在纵观整个大梁，他已是谁都不可再撼动君主帝王。”

两人短暂的沉默着，如今的慧明帝握着经济、武器、军队，所有重权全在他一人之手，这个国家终于如他所愿，成了他一个人的战利品。

“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们的目的不是跟整个大梁为敌，他就未必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你只需遵从本心做你想做的事即可。”

“也是，是我有些庸人自扰了，只要董家的事非他一手策划，我就不必恨他，不过有一件事我还是想不通，到底谁会把陈易的信送给闵家。”

顾承允眸色一沉，“晋王。”

“晋王？”董家大惊，“他若是一开始就有那些证据何须等到现在？恐怕三州之事时就会想方设法地扳倒太子取而代之。”

“信是晏绥归京后才找到的，我找的。”

董娇一怔，片刻后又反应过来顾承允这样做的目的，“你是想让晋王在这件事里洗不干净，让皇帝疑他心思太重？”

见她立马反应过来，顾承允嘴角轻扬，“以晋王的德性此时必不会有大动作，除我们之外，他应是最清楚谁在背后布局的人，因此势必会顺着皇帝当一个听话的好儿子。一旦晋王收敛不犯错，秦王就难有机会，而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人登上帝位。”

在这一点上两人不谋而合，晋王暴戾无度心思歹毒，一旦登上皇位势必杀尽所有跟他唱反调的忠臣良将，大梁一定会败在他手里，所以不论董家的事跟他有没有关系，她都不会愿意看到晋王上位。

“可这事儿没法明着告诉皇帝，闵家至今瞒在鼓里，你要怎么……”话说到这董娇一顿，她忽然眼眸弯弯，“想必修璟能找到那些证据就肯定有办法把这事儿暗中跟晋王联系在一起，是我多虑了。”

顾承允在她鼻尖刮了一下，“我以保护晋王跟皇帝父子情的名义销毁了陈易的一份口供，内容是陈易投靠晋王，以密信为诚意。”

“实际上呢？”

“烧的不过是张白纸。”

董娇噗的一下轻笑出声，“你是猜透了以皇帝那个多疑的性子，就算无中生有他也会放在心上，估计陈易也活不了，死无对证，而晋王又的确收了信交给闵家难逃关联，自然就成你说什么是什么。”

顾承允盯着她的笑颜扬起嘴角，“皇帝肯定不会查，因为他会怀疑我的忠诚，只要我不与晋王有牵扯，此事他就不会去跟李准核对，李准也不会蠢到自己去皇帝跟前坦白，双方信息一旦出现偏差，裂缝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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