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皇上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

“胡院正，你继续说！”

胡院正悄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几分。

他知晓，皇上已经宽恕他！

“人身体内的七情六欲都是由精血演变而成，皇上风寒未曾彻底痊愈，再加上陈年旧疾趁虚而入，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身体虚弱是难免的。”

“偏偏皇上不听老臣话，身体虚弱之时贸然服用丹药，透支龙体精血，故而由原来单纯的咳嗽演变成肺痨。”

“眼下皇上身体日渐虚弱，要想治好肺痨，怕是不易。”

面色煞白的皇帝深吸一口气，幽幽开口：“不用在这里拐弯抹角的斟酌用词，直说吧，朕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神医花大夫的药方老臣看过了，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方子。照着方子喝药，皇上不再胡来，最起码一个月时间是最基本的，兴许能有更长时日。”

皇上眼神锐利的望向胡院正，带着穿透力：“胡院正，你陪在朕身边多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必你是清楚的。”

胡院正心头一跳，郑重道：“还请皇上放心，老臣定然守口如瓶，绝不会透露半句。”

“行了，回去吧，药煎好给朕送来。”

紧急关头，除了胡院正，圣上谁都不信，总觉得旁人都会害他。

——

大皇子府书房。

“暗一，把这封书信送给兵部尚书曹力，他看完书信后自然知晓该如何做。”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大皇子甚至都没有看清暗一是如何出手的，手中已然空空如也，只有窗外沙沙枝叶晃动的声音。

——

皇上加急圣旨传到边疆时，众将领齐聚陆少廷营帐内，气氛压抑。

“元帅，皇上到底是何态度？为何不让我们乘胜追击？要知道，眼下我们斩杀胡人将领，胡人信心大挫，光是听闻元帅的声音就足以让他们害怕，更别说元帅亲自带我们征战，怕是还未到胡人城池，便已经吓得胡人缴械投降！”

“现在就是踏平胡人草原最好时机，一旦错过，日后想要再消灭胡人，怕是还要费一番波折。”

“说的对，我也主张踏平胡人！”

陆同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不甘：“以往我们和先仄律只能打一个平手，纵然想要生擒胡人可汗，也只是想想而已，根本无法实现。”

“现在先仄律兄弟已死，胡人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将军和我们抗衡，只要我们攻上去，胡人那片草原必然是我们的，活捉可汗不再是梦！”

“是啊，往日里先仄律不知斩杀我大周朝多少无辜百姓，眼下先仄律兄弟已经被元帅杀死，趁胡人找不到将领时，我们攻上去，必定能拿下胡人城池，替枉死的同胞兄弟们报仇雪恨！”

“我和陆将军的想法一致，我也主张乘胜追击，杀进胡人老巢，活捉可汗。”

营帐里有主张继续打战，也有将士认为皇上说的不无道理。

连年征战，耗尽人力财力，国库早已空虚，既然已经让胡人痛失两大将军，没必要非要现在对胡人赶尽杀绝！

大可以等他们修养身息之后，再踏平胡人的草原！

“你们想着等我们修养身息，养精蓄锐之后再讨伐胡人，万一到那时，胡人出现了新的将领呢？我们又该如何？”

众人呆愣片刻，这样的想法他们还真是没有想过。

在他们潜意识里，胡人最会打仗的兄弟先仄律和先仄平已死，剩下的胡人将领完全不足为惧。

毫不客气的说，胡人那片草原，已然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只等他们养精蓄锐后攻上去即可。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时，众将士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首位的陆少廷。

“元帅，此事你怎么看？”

他们在这里争执又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看元帅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众将士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正如圣上所言，此时国库虚弱，我们继续征战，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以上，士兵们的衣食住行以及马匹食用的草料都是一笔不菲的银钱。”

“国库完全承担不起此等巨大开支，虽然这件事提起有些丢脸，但这确是摆在我们面前最现实的问题。”

陆同犹豫了一瞬，试探性开口：“依元帅的意思是，我们就此作罢？鸣金收兵？班师回朝？”

说到最后，陆同声音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胡人斩杀了他们无数同胞，眼下明明有机会为他们报仇雪恨，却苦于没有粮草支撑，报仇的事情只能耽搁下来，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让他喘不上气。

真要是放过胡人，只怕午夜梦回，逝去的那些同袍兄弟会跑到他梦里痛骂他不讲义气，不为他们报仇雪恨！

“鸣金收兵？班师回朝？陆将军，老实说你甘心吗？”

陆同咬了咬腮帮子，“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

“圣上的命令我们岂敢不从？我们整日在前线打仗，又不是在地里种粮食，否则我好歹也要从口中省下一点粮食，让将士们端了胡人老巢。”

陆同的一番话引得众将士的附和。

“我们纵有一腔热血，苦于没有粮草，只怕也是寸步难行。”

“圣上早就拿捏了这点，这次送来的粮草较之以往少之又少，只怕是只给出大军班师回京的粮草。”

“圣上岂能这样做？我们讨伐胡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们都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不用再像我们一样，被迫和亲人分散，把脑袋挂在裤腰上，来到战场以命搏命。”

“陆元帅，你是三军统帅，众将士们都服你。此时由你定夺如何？你若是班师回朝，兄弟们跟着你一起回去，若是想为逝去的兄弟们报仇，我们也甘愿跟着你！不图功利，只图心安能出口恶气！”

“那群胡人，我忍他们很久了，眼下既然有绝佳的机会，我们放弃大好的机会，来日午夜梦回，难道不会后悔吗？”

众将士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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