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的？”杜衡一顿。

“你只出去十几分钟，肯定是在医院内部行动。能跟周秘书和你同时有联系，又受了伤的人，除了顾清河，还有谁？”

叶星辰苦笑。她抬起头，直视着杜衡：“告诉我，顾清河倒底怎么样了？”

杜衡望了叶星辰一眼，欲言又止。他慢慢开了口。

“他的命没问题。……但是他一直没醒。医生推测，可能是他的大脑有血块。我过去看一看，帮个忙。”

“带我过去。”叶星辰立刻要求道。

杜衡迟疑着：“可你的伤……”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过去。”叶星辰说，“我一个人躺在这，更不放心。”

“……。”

杜衡望了叶星辰几眼。他点了点头——

……

叶星辰在杜衡的搀扶下，来到了顾清河的病房。

病房里站着几个人。医生、护士、顾月茹，还有周秘书。他们都一脸凝重。

“……侄媳妇。”顾月茹朝叶星辰点了点头，她眼眶发红，像是刚哭过。

“……病人其它的伤，都没有问题。就是大脑的瘀血比较麻烦。”医生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说，“目前情况不明，也不好做医学上的干预，只能慢慢等。”

“慢慢等是什么意思？”顾月茹追问。

“看病人能不能靠自己的意志醒来了。”医生说。

“大概要几天？”顾月茹问。

“难说。……要看他脑内血块的大小，压到的位置，和吸收的速度。”医生摇了摇头，“短的话，几个小时都有可能。慢的话，就是几个月几年，甚至一辈子都醒不来。”

叶星辰愣住了。顾月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她抓住了医生。

“有没有别的办法？”她恳求，“我这侄儿还年轻！我弟弟又有心脏病，我都没法告诉他——”

“先观察吧。”医生说，“我先用药物治一治，看能不能好转。不行就手术。手术还不行的话……唉！”

医生摇着头，没再继续说下去。顾月茹腿一软，几乎晕倒，周秘书扶住了她。

“你们家属也记得，这几天多陪着，跟他说说话，看病人能不能自己醒来吧。”医生望了病床一眼，眼神中有些同情。

他让护士给顾清河换了吊瓶，又嘱咐了几句其它事项，就离开了。

“清河这样，我该怎么跟他爸交代呢……云云也还躺在病床上……”

顾月茹仍然在哭。叶星辰和周秘书扶住了她，安慰着她。

过了好一阵，顾月茹的哭泣才停止了。但她双眼无神，看上去非常疲惫。

“周秘书，你先带着姑姑，去休息一会吧。”叶星辰朝周秘书嘱咐道，“她还有凌云要担心。……这里我守着。”

周秘书点点头，扶着顾月茹出去了。病房内一时恢复了寂静。杜衡扶着叶星辰，让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要不要我陪你？”杜衡问。

“没事。”叶星辰摇摇头，“你去忙吧。”

听刚才的说法，顾凌云也住了院，顾霆钧还不知情。医院内的事，只靠顾月茹，肯定忙不过来。

杜衡没有动。他仍然看着叶星辰。

“……医生刚才说了，我背上的伤，都是撕裂伤。没有伤到骨头，不严重。”叶星辰朝他笑了笑，“我只是坐在这，没事的。你走吧。”

“……那好吧。”杜衡终于同意了，“你万一不舒服，随时打我电话。”

他又看了顾清河一眼，走了。

病房内再度恢复了寂静。叶星辰望向了顾清河。

顾清河带着呼吸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看上去非常的痛苦。

叶星辰记得，原来也有很多次，看过他睡觉。这么提心吊胆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

如果可以，她希望躺在那里的是自己！……这样，顾清河就不用如此痛苦了。

“……。”

过去的种种，在脑海浮现。叶星辰内心复杂，她抓起了顾清河放在床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那些她纠结的问题，此刻都不重要了。她发现了自己原来的愚蠢。

爱不爱、过去的伤害、世俗的阻碍……在生与死的问题之前，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快乐健康，她就满足了。

或者说，她所有的疑问，他在仓库门口出现的那一刻，她都有了答案。

她只是后悔，跟他闹了那么久的脾气，给他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如果她早点搬回去，早点跟他和解，该多好！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希望他能醒来。

……

就这样，她连续守了三天。

她吃饭、睡觉、喝水、上药……都在病房里。杜衡和顾月茹担心她的身体情况，要求换班，让她回去躺着，她也拒绝了。

这是她对他的赎罪。

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她就跟他聊天，谈过去的事情。

初中时，操场上踢球的他，趴在窗台上看球的她；那些放学时一起回家的日日夜夜；他们坐在秋千椅上，相互倾诉；父母吵架后哭泣的她，手忙脚乱安慰的他——

还有结婚后，两人一起做饭，一起在阳台上喝酒，一起看烟花。住到南塘村时，她想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决定的——

……

她不知道，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对他有没有用。也许，倾诉这些，也只是她一厢情愿。

但是，在他醒来之前，她愿意什么都不干，一直在他的床边，对着他自言自语。无论这个日子是几天、几年……还是一辈子。

终于，在第三个晚上，她因为抵抗不住困意，在他的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她又回到了初中的时候。

顾清河变回了她爱慕着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他在操场上奔跑，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笑容无忧无虑。放学时，他仍然有疼爱他的父母。

他不是身家千亿的总裁，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背负太多沉重的责任，处处都是掣肘。梦境中，一切都是暖色调的。

这样就够了。她想。

——只要他没事，那就够了。

……

“……。”

叶星辰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动了动，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顾清河的手，紧紧地回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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