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

听到这个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堕入地狱而已，这带回来不简简单单的事吗？

古往今来，多少人从地狱里面召唤出罪人的灵魂。许多古老的家族都尝试过用魔法召唤出身在地狱受苦的“先祖”，然后跟地狱领主谈谈交易，支付足够的代价就可以将罪人的灵魂赎买出来。

或许安柏修太过特殊，所以他的灵魂价值很高，但代价再高，悼亡诗社凑一凑总是能拿得出来的。

凋亡蔷薇也是燃起了希望，连忙追问说：“是扎瑞尔还是提亚马特？”

安柏修跟这两位地狱领主签订了契约，灵魂钱币的交易还没完成呢，灵魂落在这两位手上的几率最大。

社长也没有隐瞒，直接给凋亡蔷薇指明了方向。

“他的灵魂落入了地狱第一层，如无意外，应该在扎瑞尔手上。”

凋亡蔷薇正要表示感谢，社长却又说：“但你别报太大的希望，他的灵魂已经破碎不堪，他已经无法回应任何人的召唤了。你想将他带回来，只能直接找到扎瑞尔，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为什么？”凋亡蔷薇激动地问。

“因为你没有修复灵魂的办法。”

“但社长你可以，不是吗？”

“我可以，但我不能这样做。”社长摇着头，对众人说：“悼亡诗社建立之初，我能给予你们的帮助就非常有限，而修复他的灵魂，已经超出了界限。”

凋亡蔷薇本来还想追问，但却被诗人打断：“好了，蔷薇，先想办法将他的灵魂带回来再说。”

凋亡蔷薇沉默了片刻，然后选择了不再追问。

正如诗人所说，如今想要复活他，只有先将他的灵魂带回来。

至于社长有什么限制，多半是神灵受到艾欧的限制不能随意干涉凡间，但这总是能商量解决的问题。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从地狱领主手上捞人。

凋亡蔷薇对众人说：“抱歉，各位，我要先回去了，我已经等不及要将他带回来。”

悼亡诗社的众人也没挽留，大家都看得出来，凋亡蔷薇的执念已经从莱恩转移到那个巫妖身上，涉及亡灵的执念，劝是没用的。

倒是艾歌追了上去，作为将要登临神位的半神，她觉得自己在跟地狱领主谈判的时候能够帮得上忙，她也很想帮助安柏修复活。

等到这两位离开，这场聚会也迅速地进入尾声。

众人闲聊不久便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食尸鬼尤加西和巨人伊姆还在。

这两位加入悼亡诗社的时间点都很早，比其他人都要更资深一些。

等到那些后来者离开了，尤加西便压不住脸上的笑容，裂开大嘴，露出猩红的尖牙。

“终于到了今天。”尤加西又喝了一杯，然后对社长说：“所有的候选人都已经失去了资格，社长，你的考验也该到出结果的时候了吧？”

死神要换人了，这就是悼亡诗社成立的原因，所有的成员都是候选人之一。但加雷斯苍骨沉迷于个人感情，艾歌走上了另一条路，凋亡蔷薇长时间困在仇恨之中……悼亡诗社的成员各有各的问题，他们甚至没有人知道悼亡诗社的真正秘密。

他们对死神要换人这事一无所知，只有尤加西，从一开始他就为此而努力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千年。

既然安柏修这个新晋的竞争者也堕入了地狱，那整个悼亡诗社就再也没有别的竞争对手了。这样一来，应该就是他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尤加西十分期待地看着社长，希望他可以拿出自己梦寐以求的奖赏，为他加冕成为死神。

然而，社长只是摇头说：“不，你还不够资格。”

尤加西万万没想到自己等到的是这个回答，他愤怒地捏爆了手上的酒杯，反问道：“我凭什么不够资格，这些年来，我强忍着饥饿，即使看到鲜活的血肉也能克制自己的食欲，我已经超越了我自身的欲望。

“悼亡诗社里面，只有我一个人做到了这点，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

尤加西就连成为死神的标准都知道，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在忍耐，这么多年来，他可能是吃得最少的一个食尸鬼。

无尽的饥饿恒久地折磨着他，而他还能保持理智，一点点想办法将其他竞争者送走。尤加西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没有任何亡灵可以像他一样违反本能，并且忍耐这么长的时间。

然而，社长依旧只是摇头：“你还不够资格。”

哐当一声，尤加西将身前的酒桌砸成了粉碎，他忍不住咆哮道：“不够资格，不够资格，究竟怎么做才有足够的资格？！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你还要让我忍耐多久？！我不够资格，还有谁有资格，难道是伊姆吗？！”

一旁的巨人伊姆面无表情地说：“我没资格，我也不想做死神，我要回去了。亚瑟第一次复活，我没赶上杀死他，第二次复活，我还是没赶上。不过我会继续等，等他第三次复活，我将会亲手杀死他。”

尤加西愤怒地说：“白痴，亚瑟·莱恩已经彻底消亡了！没人能从艾欧手上将他救回来，他已经死透了，你的承诺也没有意义了！”

巨人伊姆没有愤怒，只是站起来，平静地说：“第一次，很多人也这么说，但我等到了第二次。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他回来，然后杀死他。这是我跟他的约定，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说完这句话，伊姆便离开了酒馆。

最终，只剩下尤加西面对着社长与诗人。

一时间，尤加西有种自己成了小丑的感觉。悼亡诗社别的成员这些年来都在满足自己的欲望，为了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着。

艾歌顺利找到了寻回父亲的可能，已经快要踏入神灵的境界，凋亡蔷薇成功毁灭了莱恩皇室，加雷斯夫妇也恩爱了这么多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忍耐了这么久。

数千年来被饥饿折磨着，每次在快要发疯的时候，尤加西都会提醒自己，只有忍耐下去才能成为死神。

结果这么久过去了，自己还是没资格。

尤加西愤怒地对社长说：“难道数千年来，我所承受的折磨都白费了？！”

“当你还认为这是一场折磨，你就永远无法成为死神。”

社长放下了酒杯，转身离开了酒馆。

这数千年的忍耐就换来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尤加西看着对方的背影，那瘦骨嶙峋的模样像是随便一爪子就能撕碎，他的双手在咔咔作响，利刃从指尖弹出，猩红的光芒已经覆盖在指甲上，像是随时要暴起！

诗人没有阻止，但看在认识多年的份上，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尤加西，提醒你一句，社长的名字是耶格。”

这两个字仿佛一盘冷水浇灭了尤加西的愤怒。

收回了利爪，尤加西又变回之前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录命者耶格，一个被世人遗忘的名字，但尤加西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不管他如何愤怒，如果他真敢亮出爪子，他就会像那巫妖一样连灵魂都粉碎，没有复活的可能。

尤加西对诗人说：“抱歉，是我一时冲动。放心，既然候选人只有我一个，那结果已经注定，我会保持耐性，继续等下去。”

诗人没有再说话，但在他看来，恐怕灵魂破碎的安柏修都比尤加西机会更大，这食尸鬼想了几千年都没搞清楚游戏的规则。

想要成为死神，是要超越自己的欲望。

不是忍耐，不是满足，也不是替换……而是真正的超脱于欲望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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