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答应，当然是不会答应的。

事已至此，以老道士的为人，交或不交，寒烟楼都脱不了这一劫。

白银深吸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善战斗，可都到了这个时候，总不能真的一招不出吧。

在这气氛极度凝重的时候，嘴角还带着血迹的秋傅春，忽然笑出声来。‘不要这么快，就摆出一副胜利者的模样来啊！’

老道士胸前，那秋傅春吐出的鲜血，此刻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旋转飞舞着，在老道士的身上摇曳扭动，仿佛一条毒蛇一般。

殷红的鲜血化作难以计数的细小丝线，就这么在老道士的浑身上下爬动。

它们忽然间伸出毒牙，就咬在老道士的身上。

在极为短暂地吸取到了足够的灵力之后，一条条毒蛇迅速走向死亡跌落一地，只留下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老道士的手从胸前摸过，指尖沾上的，是一抹淡淡的血迹，他的血。

老道士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蛟蛇？”

苏祈这会儿似乎看上瘾了，已经忘了自己应该出手，反而啧啧有声地嘀咕道：“我艹！老秋该不会是人妖吧？”

秋傅春一口鲜血吐在掌心，'不归'从掌中拂过，沾血的长剑再次被浓烈的黑云包裹起来。

他还要战！挺直腰背，齿间带血，高声道：“老子还没倒，寒烟楼的生死，就轮不到你来做主。”

这个本该被一巴掌按死的家伙，偏偏又臭又硬像是蟑螂一样，那就算是老道士，也会气恼的吧。

老道士现在就有些恼。所以他呲了呲牙，第一次向前迈步，主动出手了。

这个身形魁梧的老道士在前掠的时候，展现出的是与其体型截然相反的迅猛，即便秋傅春已经把灵力催动到了极致，那双幽绿色的竖瞳也依旧无法捕捉到老道士的身影。

狂躁的、野蛮的、急不可耐的威胁感从老道士身上溢出。

秋傅春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嘭！’

仅是一拳，周围的地皮全部掀飞掉。

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从他身体里如同心跳一般缓缓扩散出来，幽绿色的邪眼像是蛇瞳一般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一种莫名的恶寒让老道士背后一麻。

散发着腐朽与衰亡的不祥气息，周遭的空气与环境仿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得污浊破败。

怪异的响声骤然加剧，迅速膨胀至震耳欲聋的程度，连地面都在这强烈的震动下开始瑟瑟发抖，仿佛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力量。

就在这一刹那，老道士周遭的所有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全数向内坍缩。

这一刻，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老道士所处的环境变得模糊而混沌，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和形态。

足以粉碎钢筋的撕扯力量以老道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轰然扩散，变得无比锐利，仿佛要将一切都切割成碎片。

“老东西，给爷破碎在这无尽的虚空中！”

伴随着一声怒吼，整片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和变形。

老道士清晰地察觉到，那股宛如实质、试图将他牢牢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的力量，此刻已经变得愈发冰冷刺骨，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同冻结。

胸口的心脏如同失去理智，咚咚的疯狂跳跃着。

他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破碎。

炽热到更胜熔岩的鲜血从心脏处不断泵出。

附着在身上的金光咒也随之破碎。

皮肤悄然无声的裂开，成百上千极细微的裂缝。粘稠如血液贴着皮肤安静的流淌，发出濒临破碎的悲鸣。

老道士试图挣扎。

可是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徒劳、可笑、绝望，这种情绪……

就是过往的那些年里，毁灭在老道士手中的每一个宗门曾经历过的。

没想到，此刻会在他身上复刻。

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力量……

这种力量，他只在他师傅身上见过……

对了……

师傅……

“师傅救我！”

他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出了最软的话。

紧接着，虚空中，传来一声惊叹：“这种手段……这个人，别杀，有大用。”

天空先是一亮，随后又很快的变暗，然后再度变亮。

整个青杭，也因为二者的交锋，风云变色。

阳光被完全遮蔽，阴影一点一点艰难爬起……

再然后，金光漫天！

秋傅春封锁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李忘尘，虽然不理解这种力量。

但是秋傅春灵力构建出来的空间‘质’太低了。

低到李忘尘能够以力破巧。

接着，老道士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以神速从裂缝中钻出，心有余悸的一脚踹在秋傅春的胸膛打断他的施法。

浑身是血的秋傅春，在一声闷响之后撞塌了门口的巨大石狮子。

反观老道士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那大块大块的猩红，看上去也格外恐怖。

区别在于，秋傅春躺着，而老道士魁梧的身影，依旧像是山峦一样高耸着。

浑身是血的老道士咧开嘴，那一口白牙显得无比森然：“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你还没有倒下，寒烟楼的生死就轮不到我来多嘴？”

“你要不站起来试试？”

秋傅春所谓的一片光明的未来其实早已在他死的时候定格。

所以，他是天才，不是大能。

还有就是，他与李忘尘之间，还隔着无法填补的，至少五千年的光阴！

然而，就在此刻，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碎裂的砖石里伸出来。

秋傅春浑身都在颤抖，但就在这样的颤抖中，他一点一点从尘土碎石的废墟里爬了起来。

原本英俊的面庞上满是殷红的血浆与撕裂的伤口。'不归'的剑尖撑在地上，从双膝跪地，到单膝，再到他双手按着剑柄，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然后，挺直腰背！

这个少年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那双几乎被鲜血遮满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老道士。

秋傅春，嗓音嘶哑，气虚而声微：“是你先喊人的，所以我赢了……”

老道士相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自欺欺人，护命符也是我们忘尘道观的底蕴之一，不服？你也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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