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了，刚到"红楼"就听到了下课铃声响起。

秋火明快步上了楼，今天赵嘉敏的上专业课在三楼的阶梯教室。

学校里快要期末考试了，还有几天光景，不学新的知识点，学生们几乎都是复习为主。

工学院的学生不用督促，大家读起书来都很拼。

进了教室，秋火明一眼就看到了赵嘉敏，她正趴在桌子上，飞快地抄写着黑板上还没擦除的题目……

秋火明还没到，她身旁的女同学就扯了扯她的衣袖，“你家那位来了。”她打趣道。

秋火明为人大方，好几次过来都带了汽水跟小吃，赵嘉敏的几个朋友都受惠了，自然是看他越发的顺眼。

赵嘉敏打了个哈欠，扭头对着秋火明挥了挥手，意思让他坐过来。

秋火明走近一屁股坐在她身旁，低头看了一眼赵嘉敏面前的课本，是"力学"。

怪不得，这姑娘一脸的倦意，这是她最弱的一门功课。

“这里我还不太明白，你帮我看看。”赵嘉敏不客气地把老师布置的那道复习题亮了出来。

秋火明接过她的钢笔，拿了一张空白纸，开始演算起来。

不管什么时代，有能力的人都会被大多数人佩服。

班级里的其他几位跟秋火明认识的学生也凑了过来，看着秋火明现场演示，这道题他们也是半懂不懂……

等秋火明写完了，这才一个个提出了疑问。

秋火明脾气好，挨个解释了一遍。

下一节课的铃声突然间响起。

赵嘉敏突然拉着秋火明往外走去，“快，不然老师来了就走不了了……”

秋火明哭笑不得，刚刚干嘛去了，眼下反而着急了。

他左右看看，提议道：“我们跑吧……”

赵嘉敏展颜一笑，飞快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沿着走廊狂奔起来。

等到了"红楼"的楼下，赵嘉敏捂住胸口大笑起来，“好久没这么疯了……”

秋火明拉起她的手，“走，我们到湖滨厅坐坐……”

赵嘉敏跟了过去，“阿火，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你爸妈来了？”

秋火明笑嘻嘻地说道：“等你坐下来，我再告诉你……”

到了"湖滨厅"点了一碟带壳果仁，一壶茶，现在上课时间，这里空荡荡的。

两人坐在窗口位置，秋火明这才把书包里的录取通知书亮了出来。

“哇！”赵嘉敏摸着精致的通知书，爱不释手。

“哎，阿敏，你们系有人收到通知书了吗？”

赵嘉敏摇摇头，“我们系今年一共十二个人参加了托福考试，都考了500分以上，目前还没有人收到通知书，收到的话，我们系主任早就广而告之了……”

“那就好，估计建筑系这边要慢一点。”秋火明不太担心，赵嘉敏的平时成绩不错，再加上，她这次托福考试成绩很好。

她申请的是本科，不像是自己直接申请研究生，所以难度会降低……

“放心，我看了一下我们几个同学的申请，我的综合素质算排前的……”赵嘉敏笑了起来。

“你别担心啊，就算这次我出不去，还有明年呢……”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我觉得你行，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公费留学。”

赵嘉敏眉头微蹙，“听说私人出国，挺麻烦的，手续很多……你说，我要不要先去办理一下护照？”

“办吧，让学校出一份函，要是还搞不定，就找潘叔叔……”

“嗯，下午我去找系主任问一下。”赵嘉敏喝了一口茶，剥开一个松子，将里面的果仁递到秋火明的嘴边。

秋火明"啊呜"一口吃掉，“太小了，丢嘴里都找不着，阿敏你自己吃……”

“算了，我给你剥，这玩意儿伤手。”秋火明低头抓了一把松子在手上，飞快地剥了起来。

赵嘉敏托着下巴等着投喂。

她看着秋火明在忙碌着，面前的这个心上人，几乎挽救了她原本对男人所有不好的印象。

自己能遇到秋火明，大概已经是属于上辈子烧过高香了。

“张嘴……”

“啊……”

“好吃吗？”

“特别特别香……”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坐在水吧里面，整理着物品，目光偶尔瞥向他们两个。

秋火明跟赵嘉敏算是常客，这两个人气质、相貌都出众，记不住都难。

他叹了口气，好看的都有人要了，年轻人的恋爱实在是太美好了。

他摸了摸没刮的胡子，看了一眼旁边切好的果盘，眼下周遭没有其他人，干脆送过去得了……

想到做到。

不一会儿，秋火明的桌面上就多了一个果盘，“送你们的……”

工作人员笑着说道：“对老客的优待。”

赵嘉敏嫣然一笑，“谢谢大叔。”

工作人员心里一甜，又客气了一声，这才往回走去。

回到水吧边，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大叔？有这么老吗？”

他退后了一步，看着旁边的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明明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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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公里以外，无城县。

东门职工大院里……

陈素娘理出了一个大箱子，看着旁边还堆着的其他东西，犯了难，“老秋啊，要不再拿个箱子。”

秋建设苦着脸，“素娘，火明不是说了嘛，羊城啥都有……”

“孩子说得是客气话，他客气了，你还当真啊，火明打小就爱吃我做的咸鱼跟香肠，趁这几天太阳好，多做点一点，晒干了不会坏，路上带着……”

“还放啊，这箱子已经很重了。”秋建设提了提箱子。

“我来提。”陈素娘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理东西。

“咱多请几天假，咱这是探亲，大不了扣奖金跟工资……”她理好了地上的东西，抬头看着秋建设说道。

秋建设点点头，“我跟牟主任提了，我们祭灶节就出发，赶在正月15前回来……”

陈素娘走到墙壁旁，看着墙上挂着的老黄历，数了数日子，也就十来天了。

“哎哟，我得要点猪肉票，这香肠不够……”

今天周日，难得空闲，她慌忙收拾好自己，推着车就往外走……

她要去找工友拿几张肉票，都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需要这玩意儿，她只能拿其它的票子去换。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大团结，儿子说过，能用钱办得事情，就不是啥大事。

到了路口，抬脚上了车。

如今她的骑车技术已经很好了，像她这把年纪了，还能学会骑车，被人好一顿夸。

这两年她烦心事少了，人反而年轻了一些，就像儿子说的，逆生长……

眼看着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有着落了，这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秋建设见陈素娘风风火火地出门了，一个没拦住，人影子都没了。

他悻悻地回来，再次将陈素娘整理好的箱子提了起来。

还行，走个几里路不在话下。

他嘴上嫌弃，这体力活，肯定是男人干，真的让陈素娘提箱子，他脸都没了。

房间里小妹走了出来，“爸，你跟妈能带我一起去看大哥吗？”

秋建设一愣，按理说，这是可行的，小妹的寒假时间够了。

“等你妈回来，你问你妈。”

秋建设直接把球抛给了陈素娘，他一向在家里不管事。

“哦，好吧。”

小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

不一会儿就听到大妹跟小妹在窃窃私语，秋建设摇摇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报纸开始看了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陈素娘回来了，还带着几斤肉，跟一袋鸭肠，一脸的喜气洋洋。

大妹已经把饭煮好了，她进了厨房，把剩下的菜抄了，开始清理鸭肠……

小妹在旁边帮她提水。

秋建设走出来，“吃饭吧，吃好饭再打理……”

“你们先吃，今天阳光好，我先装一点是一点。”陈素娘用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看日头。

还来得及。

小妹殷勤地在旁边问道：“妈，还需要啥，我去切肉？”

“不用，你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你哥就爱吃我做的。”

小妹讪讪地站了起来，有话想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妹盛了饭，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看着陈素娘在忙碌。

等她终于歇了下来。

连忙递过来一个毛巾，“妈，擦擦汗。”

陈素娘左右看了看，“你两个不对劲啊，闯了啥祸了？”

小妹这才期期艾艾地询问道：“还真没闯祸，就是想问问，过年能带我跟姐一起去羊城看哥么？我可想他了……”

陈素娘眉头微皱，时间是可以，就是这么一来一回，路费不得了，还有这票也难买，要加两个人，费点事，说行也行……

小妹见陈素娘的表情有点松动，立即趁热打铁，“妈，我跟姐存了钱，路费我们自己出……”

大妹立即附和道：“对，妈，我们有钱……”

陈素娘抬头问道：“钱打哪来的？”

“有些是你给的零花钱，还有是哥给的……”大妹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也要考大学了，我想去哥的学校看看，我还没见过大学是什么样呢。”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陈素娘的心。

她是想读书，没机会，眼下几个孩子求上进，去大城市看看，也能开开眼界……

陈素娘一咬牙，点了点头，“先别高兴的太早，等晚些你姐回来问问她，车票难搞的很。”

秋红玲一早就带着小宝，跟张有根出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

小妹顿时跳了起来，她一个转身跟大妹击了一掌，“好耶，大姐肯定能买到票……”

陈素娘想着大家到了羊城还有个落脚点，这就省了不少钱了，路费是跑不掉的，路上的吃喝用度，可以辛苦一点，在家里做好带路上吃……

她思忖了半天，突然肚子叫了起来。

“妈，我给你盛饭。”大妹笑着跑进了厨房。

小妹也不甘示弱，“妈，我给你盛汤……”

陈素娘洗干净手，在围裙上擦干净了。

由着两个孩子去忙，她笑着进了客厅，顺手把围裙解下来，挂好。

秋建设拿着报纸走了出来，“你同意了？”

陈素娘“嗯”了一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个女儿笑嘻嘻地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陈素娘先喝了一口汤，跟着端起饭碗吃起饭来，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秋建设看着两个女儿稚嫩而兴奋的小脸，想说出口的话噎了回去。

他“咳”了一声，“红霜，把电视打开……”

“好嘞。”小妹快步走了过去，电视打开。

正在放音乐节目，歌声悠扬……

秋建设拿着报纸跟着节奏敲了几下手心。

跟着看了看房间里的几个人。

他的思想工作已经做好了，大过年的，想去就去吧。

傍晚时分，晒得黑漆漆的小宝被张有根抱着回来了，秋红玲跟在他们后面。

一到家就看到了院子里挂着的香肠。

“妈又买肉了？”她问道。

屋里传来陈素娘的声音，“都回来了，吃了没？”

“没，赶回来吃晚饭的。”

秋红玲跟张有根已经定了婚，婚礼原本打算正月里办，但是现在怕是要延期了，肯定要等父母回来才行。

张有根放下小宝，他进了室内，喊了一声，“爸、妈。”

陈素娘自打有个这个半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有根啊，来，吃饭了……”

小宝一溜烟跑了进来，“奶奶，我今天捉了条好大的鱼……”

“哎哟，我家小宝好厉害。”陈素娘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饿了吧，奶奶给你盛饭。”

“饿了，好饿。”小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众人笑了起来。

陈素娘走到院子里，看到墙角放着两条混子江鱼，已经清理过了，切块抹上盐就能腌制。

“有根啊，你也给你家送点鱼啊，上回见到你爸，他可抱怨了……”

“带给火明的，这小子有出息了，我也脸上有光。”张有根笑着说道。

他如今说话稳重了许多，毕竟要成家了。

秋红玲笑着进了厨房，一家人按部就班，端菜的端菜，拿碗的拿碗。

秋建设看着张有根，“有根，今天菜多，咱爷俩喝一杯……”

“好啊，我去拿酒杯。”张有根熟门熟路地在五斗橱里摸出两个陶瓷小酒杯，这是他带过来的，这玩意儿喝酒看着气派。

小妹等他们酒过三巡，拉着大姐在旁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秋红玲得知父母打算带两个妹妹一起去羊城，愣了一下。

父母跟她记忆里的样子已经不同了。

以前父母为人处世，拘谨，家里用度很节约，别说去羊城了，当初自己在江口县，他们都不舍得买一张票过来……

秋红玲的心里有些发酸，家里日子过得好了，这是好事，可惜自己当初没赶上这样的日子……

她看了一眼坐在陈素娘怀里的小宝，又看了一眼脸颊飞红的张有根。

心里的这股郁气突然间消散开来。

她笑了笑，这年纪了，还越活越回去。

秋红玲伸手摸了摸小妹的脑袋，“大姐明天上班就去问问，肯定没问题的，你们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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