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陈立重新翻看冯少楠的案件卷宗。

当时的肇事司机，是荷塘夜总会运货的司机，判了三年就放出来了，只是出来后的行踪，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完全查不到。

而这个司机，当时在夜场也是混的，外号叫墩子。

当年因无法证明他是故意的，只将冯少楠的死当做交通意外定性了，虽然这是当时刑警队所有人的意难平。

甚至刑警队的人和荷塘那些混子的矛盾一触即发，荷塘的混子那一阵确实老实了不少。

这件事后来随着案子完结渐渐淡了，哪怕当时不少刑警觉得冯少楠的死根本不是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办法。

尤其是王唯警官在后续审问黄毛时因行为过激，造成黄毛死亡，最后他被处分不能再当警察为结果。都让人觉得无比痛心。

此时陈立，手指点着墩子的资料，看着他原名“唐玉平”，觉得十分眼熟。

“这个唐玉平，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案子了。”陈立问道。

一边的岳明皱眉，“他之前没有任何案底，出了事判刑出来后，回了荷塘，但一段时间后，就没什么踪迹了，现在查，他这些年毫无生活痕迹。不过。”

岳明停顿了一下，拿着一份资料递给陈立，“不过，这个唐玉平，好像外号不只叫墩子，还叫老唐。这个老唐，不会就是之前抓的那几个小弟说的人吧。”

“什么？”

陈立拿过笔录资料，心中大骇，唐玉平，老唐，这个名字正是贺子农身上据说背的五条命案其中之一。

按时间算，第一个是莫红梅，第二个是彭城，这是唯二，在抓到小弟为了减刑回忆起来的贺子农身上命案中能找到尸体的，剩下的三个案子，只听说死于贺子农之手，却没有任何证据证人，说不出来尸体所埋藏的地点。甚至无法证明人确实死了，就很荒唐。

而唐玉平就是这三个口述极其荒唐的案子之一。

按照小弟的说法，这个老唐之死，是以前贺子农身边左右手之一秦瀚阳最信任的一个小弟，叫小六子，他有次喝多了说的。小六子说是他和秦瀚阳当年一起帮贺子农处理的，已经很多年前了，说是贺子农这人暴怒，不知哪句踩到雷点了，把当时是荷塘保洁的老唐给杀了。

那小弟只见过老唐几次，后来警方又去问小弟知不知道老唐别的称号，听没听过墩子，但那小弟说不知道。只知老唐是当时夜总会里的一个普通保洁，全名叫什么玉平。他说他记得这个名字，是因当时自己女朋友叫玉萍，就记住了。

外加后来小六子和他说这事，他回想起这个人。

警方说他这种无凭无据没尸体的叙述，无法给他减刑的时候，他还急了。说小六子肯定不会和他说假话的，小六子当年和他形容的细节特别真实，虽没说尸体在哪，但杀人过程很细致，他听后至今难忘。

按照当时小六子讲的，和秦瀚阳当时陪着贺子农谈生意。

那时贺子农还没掌握擎天集团全部，秦瀚阳刚刚上位，成了夜总会第一把交椅，同时也在一个关键点，暴露了他和贺子农的关系。

那是王志刚第一次正眼看自己的私生子，更惊讶于，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航哥等人，会被一个不起眼的秦瀚阳所代替。

第一次正视，他的儿子已经成为对手的事实。

当时王志刚和贺子农可以说是从集团到夜场，处处暗流涌动，互相试探和对峙。

当然姜还是老的辣，王志刚用了一个连环套，将贺子农在集团里好不容易积攒的实力，一夜之间瓦解，贺子农在集团回到了解放前，被他老子压了一头。

而秦瀚阳也在夜场被重创，差点死了。

总之当时夜场乱的要死，是贺子农和他爸第一次正面交锋败北的局面。

按照小六子的叙述，当时贺子农喝多了，生气泄愤，而保洁老唐似乎说了不顺他心的话，贺子农就犯了疯病，在包房里把人杀了。

那个小弟说，小六子形容的很具体，先拿酒杯砸了老唐的头，老唐的腿之前就有问题，拿玻璃挑断了他的脚筋，然后一把碎玻璃让老唐吞下去，总之人死前被贺子农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尸体埋哪了，是秦瀚阳去处理的，他不得而知。

这个小弟说不出来死者尸体在哪，过程也不是亲眼看见的，但他就想着知道的都和警方说，尽量积极配合，以获得减刑。

为了确定死者老唐和冯少楠案子的肇事司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岳明特意找了唐玉平当时坐牢时留的照片，那个小弟虽说只见过老唐几次，但十分确定他所说的老唐，就是唐玉平。

这个发现让陈立十分震惊又困惑。

彭城的案子涉及冯少楠，这个老唐一开始还没头绪，可彭城的案子给了陈立灵感，岳明又发现了这一条，不得不怀疑，老唐的死是否也和冯少楠有关系。

那贺子农杀了彭城，杀了老唐，是否因冯少楠。

可冯少楠和贺子农又有什么渊源呢？

乍一看，好像杀人借口都是合理的。

如果莫红梅和彭城的案子在查之前还疑惑，贺子农为什么亲自动手杀人。那老唐的案子就相对比较清晰了。

叙述的人说出了贺子农杀人的动机，那就是，看不顺眼，似乎很符合他这人疯魔病娇的人设。

现在抓到的小弟中大量走访，可让人失望，对老唐这个人大家似乎都印象不深，只知他做保洁的时间很短，沉默寡言，腿有问题，对这个人并不了解。

其他的就查不到什么资料了。

岳明提出一个疑问，“如果当年冯警官的死真的有问题，这个老唐只是个枪，背后是王志刚等人指使的，他出狱后，应该要么受到重用，在荷塘风生水起，要么从此销声匿迹。可他即回到了荷塘，却只是个保洁，就很奇怪了。”

这一点也说出了陈立的疑惑，冯少楠一直是刑警队里很多人没放弃继续追查的案子，包括后来从刑警队出来的王唯警官，他甚至为了调查当初的案子，离开警队后，到八道街那边混子中间呆了很久，在警方接到擎天口服液举报信后，还做了一段时间线人。

可王警官当时带回来的消息中，也没有提到这个唐玉平，可见唐玉平刚出狱后，并没有回荷塘，他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说明王志刚在他出狱后让他隐没的一段时间，至于为什么后来又出现了，还是个保洁，最后还被贺子农杀了，就十分让人疑惑了。

如果那个小弟说的是真的，唐玉平的死似乎也只是贺子农激情杀人的结果。

但纵观这么多案子，似乎每一个都是贺子农激情杀人，包括调查到现在，所有人都在说贺子农为人张狂脑子有病无法控制情绪，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人，他是如何掌控擎天集团甚至把他老谋深算的父亲王志刚弄下台的？

那么就两点可能，第一，贺子农根本不是激情杀人，莫红梅，彭城，老唐，真正被他杀害的死因，绝对有问题。

而这些“听说”都是为了营造他疯魔病娇人设的迷雾，为的是掩盖背后真正的杀人动机，这个动机一定非常关键，甚至关系到真正杀人的人，而贺子农不过是个幌子。

第二，他是激情杀人，确实是传闻中那种无法控制情绪的疯子，那么，掌控擎天集团操纵一切犯罪的，也许根本不是他，他只是个傀儡。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陈立都觉得贺子农这个信号背后，隐藏着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黑手，那个人也许才是群边系列大案的关键。

而陈立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张淑梅那一页纸上写满的冯少楠的名字。

显然张淑梅的死，或者彭城的死，肯定多少都和冯少楠当时被害有关。

贺子农动手，肯定也不是为了帮冯少楠报仇，他和冯少楠没交情，没关系，如果当年是看不惯报仇，张淑梅不会活这么久。

而他杀张淑梅的时间，纵观看来，也觉得有趣。

在贺子农被抓死亡的前半年。

可人能预料自己的死亡吗？显然不能，但那时候，贺子农应该预感到擎天集团大势已去了吧，他在做最后的资产转移，以及偷渡逃跑的准备。

也就是说，贺子农在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前，特意花了心思，让张淑梅死，是想让她闭嘴。

可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灭她的口，要等到自己逃跑前夕才来灭口。

从心理学角度看，也许这些年他根本没想杀张淑梅，而最后这个时间动手，是在自己走之前处理干净，以免让警方知道什么。

他和张淑梅有感情纠葛？显然没有，那他为什么没舍得杀张淑梅呢？

在张淑梅案子的各种口供中，陈立看到了几个字，“小姐妹”。

张淑梅也就是小百灵，当年在荷塘小姐妹都有谁呢？

这一点似乎不用再去特意走访。

陈立拿过张淑梅那几个本子，“小华，小美，欣欣。”一个个写下的名字，都是她短暂清醒的人生中忘不了的人。

陈立看到最后，手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莫莉”。

他想到什么，拿过冯少楠的卷宗，“当时冯少楠出事的时候，莫莉和他在一块？”

“对，里面还有笔录。”

陈立思索了一下，打了电话给莫莉，没有约她到警局问话，而是以私人名义，约了莫莉到警官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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