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哈利究竟为了什么，是出于极度恐惧，极度压抑之下的爆发，还是被自己的父亲死于眼前的场景所击垮，此时此刻，他心中的确有且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该死的罗兰！！！

    所以在这一刻，什么恐惧都不存在了，什么希望也都不存在了。

    他脑子里就只有一件事，去捅罗兰几十刀！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呀——！”

    只是……

    当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那是一把很可爱的袖珍小刀，刀身只不过四厘米，把这把四厘米的小刀戳进罗兰的胸腹，连续捅了十几刀，直到连他自己的手也被割伤，那些滑腻的鲜血涂满他的手掌，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口，流经手臂，好像带着奇异的滚烫的灼烧感，让他像是被蛰了一样，慌张的甩落了手中的刀子，无力的张着双手，无力的跌坐在地。

    “伱……你、你怎么……你……”

    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依旧坐在椅子上，手扶倚侧，高翘着脚的男人。

    黑夜笼罩，乌云遮蔽他的眼角，使人看不清他的眉眼，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胸口处逐渐的快速的晕开大片的血迹，讲整个衬衫染成猩红的颜色，在月光下反射着黑暗的光……

    这个可怕的男人，就这么死了？

    当然……

    不会。

    “啊……”

    “啊！！！！”

    第一声，是罗兰。

    在黑暗中，他突然动了一下，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在有如雕塑一般呆愣原地的哈利的注视下，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掌，高举于月光之下，仔细的观察着，凝视着。

    第二声，是哈利。

    不知什么时候，罗兰该换了坐姿，变成歪坐在椅子的一侧，放下了腿，用一种极其放松的姿势半躺在椅子上，慢慢的，慢慢的，伸出他肩膀上的第三只手，将自己的血，抹在了哈利的脸上。

    这样的的场景，就连一旁观看的小蜘蛛都感觉到了些许难以言说的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他的喉咙打了个结，好像呼吸都粘稠了起来，如同溺水一般的压迫着他，让他不由得摘下了面罩，大口的呼吸着……

    作为当事人的哈利，就更加的恐惧了。

    “曾几何时啊……”

    这时，坐回椅子上的罗兰开口了，他像是在念诵着某个古老的悠扬的氏一样，将声调拉的很长。

    “曾经何时，似乎是上辈子的时候，我曾想过，有朝一日，如果我可以将那些庸俗的杂务都抛开，可以不必关心上学，工作，不必为了房子的贷款和车子的养护发愁，可以勇敢的辞职，然后一巴掌打在上司的脸上，再骄傲的走出办公室……

    或许我会成为一个哲学家？一个音乐家？一个明星？一个诗人？亦或者一个无恶不作的匪徒。

    但是，那太沉重了。

    我很想做自己，很想不为了什么而努力，不为了什么而奋斗。

    但是不行。”

    罗兰低下了头，似乎是笑了一下。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不信神佛，但是路见庙观，也会想着拜一下，期望着，也许某个神仙佛祖会大发慈悲的降下神通，实现我那并不奢侈的愿望。

    那时我相信，有些事情，是高于生命的。我相信我愿意为了某些高于生命的东西用生命去做交换。

    后来，我觉得我真的信了，我拜的是财神。因为我终于意识到，无论是去市场杀鱼，还是在法医室解刨，我所能接触的那些，从来都不涉及死亡，真实的死亡。我涉及的从来都只是：生存。

    杀鱼是我的工作，做法医也是，我并不是在决定谁的生死，哪怕是一条鱼，我只是需要那份工作来养活我自己，让我不至于在看到收费表的时候无从解决。

    再后来，哈，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觉，白天也睡，晚上也睡，我是一个医生，但是我治不好我自己，别人也不能，没人能。

    所以我拜谁呢，大概是周公吧，那时候我还会做梦，我还会奢求心灵的平静。

    后来的后来，哦，已经快到最后了，我已经不需要心灵的平静了，它真的快要平静了，不跳了，死了。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信了，那时候，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原始的那个问题，那个哲学上的问题。

    认识你自己。”

    此时，罗兰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笑容，带着满身的鲜血，带着肩膀上多出的一条扬起的胳膊，像是一个从恐怖故事里走出的怪物一样，迈出一步，在草地上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轻轻的，轻轻的蹲在了满眼迷茫的哈利面前。

    “你父亲是因我而死吗，好像不是。他为自己所做的事而死。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知道。

    他觉得后悔吗？也许吧，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着你的时候，他是后悔的。

    可如果，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呢，哈利，你觉得，你的父亲，依然会成为今时今日你所见的这个他吗。”

    哈利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的闭着嘴巴，牙齿将嘴唇咬出血来。

    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答案让他绝望，也让他迷茫。

    “你似乎也是一样，你认识你自己，你知道自己会做什么事。”

    贴近了哈利的耳朵，罗兰轻声道：“你会杀了我，你和他一样，和你的父亲一样，是个杀人犯。”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不……不是……这样的……”

    哈利站了起来，他看到的是同样站起身来，站在自己面前的罗兰，平静的眼睛。

    他看到的，是罗兰满身的鲜血。

    此时，他开始感受到疼痛，他被刀子割破的手掌让他痛不欲生。

    是手掌在疼？

    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哈利不知道，他只觉得脑袋里很乱。

    一只湿漉漉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滑腻、湿润、温热……血腥。

    那是罗兰的手，那只肩膀上多出的，沾满鲜血的手。

    “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那……”

    罗兰伸手，那把掉在地上的小刀出现在他手中，他细心的擦净了刀上的血，重新把它放在了哈利的手上。

    “现在，再选一次。”

    罗兰后退一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依旧满身鲜血，依旧看不清眉眼，依旧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所以，哈利，你的选择是什么？”

    看着手中的刀，看着阴影之中的罗兰，哈利回头，看向躺倒在地上，脸上还依稀挂着笑容的父亲。

    他回过头来看向罗兰，还是看不清什么。

    在某一个瞬间，哈利像是想通了什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紧握着刀，走向彼得帕克，似有千斤重担在手一般，用不断颤抖的手掌，把那把刀，放在了彼得帕克的手中，然后毅然决然的走向自己的父亲。

    为他合上双眼，抱起他，走向自家的大宅。

    “帕克。”

    “啊，啊？啊！”

    “如果有一天，我也变成了这样，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杀了我。

    帕克，我们还是朋友吗。”

    尽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没搞清楚哈利是怎么回事，但，小蜘蛛依旧郑重的点头。

    “是，哈利。我们一直是，而且永远都是朋友。”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帕克。”

    哈利笑了一下，抱着他父亲的尸体，走过小蜘蛛的身边，也从罗兰的身边走过。

    他停了下来，停在了罗兰的身后。

    “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杀了你，为父报仇。”

    “……”

    罗兰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在那里。

    而哈利继续前进，抱着他父亲的尸体，走向黑暗之中。

    “你到底是……你到底怎么办到的！罗兰！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没什么。”

    罗兰站起身：“我问他要不要报仇，他要报仇。我又问了一遍，他不报仇了。就这么简单。”

    “呃……”

    小蜘蛛还是没搞懂，不过他现在终于反应过来，关心一下罗兰的伤势。

    “罗兰，你没事吧？”

    “嗯，当然。我就是坐在那让他开枪打，打到他手腕骨折，我也死不掉。”

    “罗兰，谢谢你，我觉得，我好像懂了，那是、那是某种问心，某种……救赎？

    对！救赎！”

    小蜘蛛言辞凿凿：“我曾经养过一只狗，它陪伴了我很长时间，在又一次我问它准备食物的时候，它就躺在我旁边看着我，就那样离开了我。

    梅姨告诉我，它是在期待着我为它准备的食物，像睡着了那样离开的。

    就是这种救赎，对吧，对吧罗兰，罗兰？”

    “嗯。它是让你给饿死的。”

    “……罗兰！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甚至真的信了！我真的觉得你说的那些……觉得你是个哲学家！你是个哲学家吧，杀鱼的？

    那你总该真的是个医生了吧！也是假的？不是假的吧！

    罗兰，罗兰！”

    ……………………

    罗兰当然无意去管哈利是死是活，他只是知道哈利无论如何都杀不掉自己，然后把网上还是什么地方看到的一段话玄之又玄的给复述了一下而已。

    哈利刚被吓了好久，又接连遭受那种颠覆式的，震慑心灵的打击，先是看到自己的父亲其实是无恶不作的绿魔，然后又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其实是蜘蛛侠，最后又亲眼见到自己的父亲死在他的眼前。

    当这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在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当中时，他心里肯定会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他自己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杀鱼？

    别闹了，杀鱼能整几个钱。

    大家都知道，卖鱼才挣钱。

    “嗨！弗瑞！早上好呀！”

    “天哪罗兰，你……你这是又去什么地方大开杀戒了吗？”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今天也是一个好天气，一大早，罗兰就来赴约，来到了弗瑞的办公室。

    哦对了，他没走门，还是直接出现在弗瑞的办公室中。

    穿着，他昨天的那身血衣。

    “这又有什么关系吗？这是我自己的血。”

    “你自己的？！”

    刚才还一脸责怪之意的弗瑞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很是严肃到：“是外星人，还是我们自己人。或者，是九头蛇吗。”

    罗兰往弗瑞面前的椅子上一坐，脚一用力，就原地转起了圈儿。

    “弗瑞，你好像脑袋已经不正常了，让外星人给吓到了，我为什么就非得和什么人打起来呢，你就不会盼着我点好吗，就不能，是我自己捅的？”

    天哪，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罗兰是会闲着无聊把自己捅的浑身是血的那种人吗？

    是啊，他是，真的。

    摇摇头，弗瑞决定不再继续询问罗兰这一身血是怎么回事，不管怎样，不管罗兰说不说，那终归是会让他头疼的事情。

    而现在，他的头已经够疼的了。

    “怎么，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啊。”

    “罗兰，我必须提醒你一下，那些外星人，那场战争，可是刚刚结束没多久，所以，你不要装作什么也没干的样子。虽然你的确什么也没干。”

    “你就说你叫我来干什么吧。”

    弗瑞结巴了一下，再次摇头，从桌子上找到了一份文件，递给了罗兰。

    “这是什么。”

    “这是从皮尔斯那找到的。”

    这几天，弗瑞是真的焦头烂额，一方面，那些齐塔瑞人的事儿闹的足够大，大到全世界都在瞩目，而神盾局的复仇者联盟那几位，也确实狠狠地露了把脸。

    这也意味着，超级英雄这种似乎只能出现在夜晚，只能出现在报纸上和网站上的东西，第一次真正的，堂而皇之的走到了大众面前。

    最近这几天，全世界就像狂欢了一样，各种末日组织，各种有心之人，各种问责，各种开会，各种夸各种骂……

    弗瑞都觉得自己没死在齐塔瑞人手中让他有点小后悔。

    不过，真正摆在他面前的，最直接的，最迫切的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神盾局本身的问题。

    损失，太过惨重了。

    当然，损失在齐塔瑞人手中的，并没有多少，更多的都是死在了罗兰手中。

    但，这毕竟是一个早有预谋的计划，罗兰充当了执行者，洛基充当了背锅侠，现在洛基是已经被押送回到阿斯加德了，但他临走之前，可是交待了很多关于罗兰的事情。

    虽然有一大半都是洛基习惯性撒谎编造出来的，但至少【我没动手，也不是我的主意，屠杀神盾局，是罗兰做的】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弗瑞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会为罗兰解释什么，但他知道，这次真的真的，全靠罗兰。

    所以，以弗瑞的性格……

    罗兰这么好用，不多利用他一下岂不是可耻的浪费！

    感谢？那肯定有。

    尊敬？或许有点。

    歉意？哈哈哈哈，真是好笑。

    “这是什么？”

    “罗兰，有兴趣，和我在做一个交易吗。”

    弗瑞如是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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