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话  轮回记忆』

从来不提他，好像是忘了他，他像沉在心里的一块石头，只是被时间冲刷来的淤泥掩埋住了，但从来不曾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深，深到像是再也没有办法取出来了一样。

申步崖连夜进宫，都不曾向申沚崖禀报。只是将梓葵留在王府好好看着，带着卫云碧远走。

凉初透随着卫兵来到李弦茵的住处，看到太医们面面相觑，凉初透抓住其实一个人，紧张询问。

“李弦茵，她怎么样了。”

“弦茵姑娘，旧伤迟迟未能痊愈，大概是刚才发生的激烈打斗导致伤口溃烂，而刺客那一剑虽然有一点偏离，也是殃及性命的关键部分，这一切都能尽力，只是弦茵姑娘流血不止，早晚都会油尽灯枯的。”

太医们已经是束手无策，凉初透挤过人群来到床边，恶狠狠的说道，“李弦茵你给我起来，你要是敢这么离开，我就杀了你最心爱之人。”

闷哼一声，心口传来撕裂般疼痛。

“阿茵……”申步崖在这个时候一步跨进来。凉初透强忍着疼痛，站起身。

申步崖刚进皇宫就听闻皇帝大婚之时混进刺客，茶苑小宫女李弦茵身受重伤，命悬一线。

李弦茵来到人间几经生死，好在第一次有申泠崖渡血，第二次有申沚崖的深海来拯救困在记忆中的自己，后来又在塞边疫病的时候身负重伤，好在连心花开救下自己。

申步崖跌跌撞撞来到床边，抓起李弦茵的手，满脸醉意红彤着双眼没出息的落下眼泪。

李弦茵的心可以在轻盈的粉色气泡中轻轻飘起，也同样能被一朵阴霾的云压得喘不过气。

“阿茵，这一世我终于找到你了。”申步崖哽咽在李弦茵耳旁。

凉初透捂着心口软弱的趴在申泠崖的怀里。

申泠崖刚想为凉初透传太医，就被凉初透拦下。附在申泠崖耳边，叫他支走所有太医。

李弦茵紧闭着双目，身后是一大片透明，恍惚间她以为下一刻自己就能从高空坠入十丈红绸之中，那原是万丈深渊。

凉初透见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虚弱的说道，“王爷，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皇上如今来不了，只有你能够。”凉初透伸出一只手，抓住申泠崖，“拜托你一件事情，抓着她的手努力唤醒她，不要让她睡下去。”

李弦茵身上多处绷带，很快就被鲜血渗透，流血不止。

申泠崖本不想答应，念在凉初透苦苦哀求之下，又看着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刻，点头算是默认。

这一场劫难需要你自己来闯，能否渡过全看你的造化。

申步崖握着李弦茵的手，轻轻念念着她的名字，“阿茵，还记得我曾说过的那些话吗？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弦茵宛如沉睡一般，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光芒，恍恍惚惚眼角落下一滴泪光，晶莹剔透。

过去与她的温柔恍如隔世。

那年青涩如初的她遇见城府深沉的他，这样的两个世界，她曾经以为出身，贫富，悬殊是分水岭。但如今她终于明白，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被她给封堵了后路，他们之间，阻隔了太多的时光，那些老掉的时光，已经回不来了。

申沚崖一身红装拉着月妃的手一同走向寝殿。长长的红袍拖了一地，借着月光轻轻洒洒。

水灵回来的时候，正好被在门外的卫云碧拦住，借口凉初透正在努力医治李弦茵，希望不要进去打扰。

李弦茵手腕上的红豆手链，发出阵阵清香，凉初透在申泠崖扶持之下同时来到李弦茵床边，他们能做的只有守护，和黎明来之前最后一缕等待。

“一生一世一双人。”

“双生子，连心花，共生死。”

“就算魂飞魄散也无怨无悔。”

红彤彤的寝宫内，红灯高挂，红烛萦绕，窗前两人身影交错，缠绵而漫长。

天快亮的时候申沚崖起身穿好衣裳离开月妃身边。收复草原之事目前看来已经是尘埃落定，现在只差稳定人心，削弱草原势力，他的心是狠的，他的心里容不下除李弦茵第二个女人，所以他将要除去一切阻碍。

申沚崖一夜未合眼，心一直悬在李弦茵身上，这刚离开就立刻喧人，询问李弦茵遇刺客一事和召集太医查问李弦茵的伤势。

他始终记得，李弦茵说过伤口不能愈合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公公将从李弦茵身上取下的长剑拿下的时候，申沚崖脸色大变，这把剑是他亲手送给别思的。

桃花尽，转身寂寞的喧哗。那一年别思与申沚崖初次相见，申沚崖一把桃花扇冷眉相对，与别思对视。

“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的眼睛真好看。”别思扭着头羞涩的说道。

申沚崖微微一笑，深海成一道暖流缓缓流淌到别思的心里。

“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你要我做什么？”别思赶紧回应。

“做我的杀手，为我做事可好。”申沚崖打开桃花扇，悠然喝着茶。

从那之后，别思成了申沚崖藏在暗处的一把刀，时时刻刻悬在申步崖的头顶。别思不会武动，申沚崖手把手教她，日久生情让别思更加死心塌地做他的杀手。终有一日，申沚崖松了别思一把世间最锋利的剑，申沚崖曾说这把剑极其锋利，一旦盯上的猎物无从逃脱。

别思是申沚崖给的名字，为了隐藏身份。

直到李弦茵出现的，那一瞬间，别思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她的专属，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用过的精力花费的时间，都不过为了让别思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

爱上一个人，就会拼命爱，用力爱，矢志不渝。后来她知道她错了，倘若不被光芒万丈迷惑，别思怎么会在最后见到爱情的模样。

申沚崖趁着微茫的亮光来到茶苑，没让任何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则是申步崖抱着李弦茵的身体，哼着曲调。

申沚崖双目里顿时惊涛骇浪，二话不说将李弦茵从申步崖怀中躲回来，直到手上和身上染着鲜血，才发现李弦茵心口一处流着血。惊恐的看向申步崖怀中，申步崖仿佛被抽魂一般，失魂落魄得凄凉笑着。

“你现在来了，刚才呢？李弦茵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和别的女人花前月下？”申步崖踉踉跄跄指着申沚崖，浓浓的恨意。

申沚崖看着怀中的李弦茵，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也没能好好保护住李弦茵，他曾说的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李弦茵的。

申沚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申步崖哈哈哈几声，“你知道阿茵想要什么吗？你知道阿茵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分享一个人。我告诉你，阿茵的心永远都是那么坚定，她不愿意与人分享爱人，所以当初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你，因为我有叶儿。她忘了你是帝王，不可能只有她一人。正是你之前后宫空无，所以给她造成了错觉。”

凉初透与申泠崖对视一眼，申泠崖摇摇头，示意凉初透不要说话。凉初透借口想要吃点东西，让申泠崖出去找些回来。

支走申泠崖，凉初透才毫无顾忌的开口，“你们在这里吵什么？李弦茵生死未卜可能这一次我们就真的失去她了。你们还在为她心里有谁而争吵，有意义吗？”

申步崖和申沚崖都闭口不言，如果不是情况危机，凉初透断然不敢这么说，那可是皇帝，一旦翻脸起来该有多危险。

申泠崖正好拿着一点糕点刚要推门的时候，听到凉初透说道，“你们更应该清楚，如果申泠崖就没有李弦茵，她能够来到这里，和申泠崖脱不了干系。”

申泠崖虽然是武将但很多事情并不傻，他早就察觉大家有事瞒着他，自从将凉初透迎娶回府，就丝毫感觉不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他曾疑惑过自己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的喜欢，可是那模样不会改变。这样申泠崖好纠结好矛盾，他总觉得很多事情都说不通，也想不明白。听到凉初透的话，更加印证了他的猜忌。

申泠崖猛然推开门，凉初透一个回身惊恐的看着正气凌然的看着他们三人。

“你们再说什么？”申泠崖试探性问了一嘴。

他们三人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床榻上的李弦茵咳嗽起来，大家借机赶紧把目光转向李弦茵身上，故意回避申泠崖的咄咄逼人。

李弦茵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出手申沚一个箭步握住她冰凉的手。

李弦茵看到申沚崖，心里的酸涩竟然多了一些，泪眼汪汪的看着申步崖，申步崖鼻头一酸，缓缓开口，“不知道什么愿意，我竟然都知道了。”

李弦茵干裂苍白的唇，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说什么，她明白申步崖说的什么。

沙哑干涩的声音从嗓中挤出来，有声无力，“那一年桐花树下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申步崖点头，“只要你好起来，你说什么都好。”

申沚崖低沉着脸，眼神中透露着怒气。

李弦茵把目光从申步崖身上转回申沚崖身上，“如果我死了，你不要太难过，你还有这锦绣天下。”

申沚崖俯下身在李弦茵苍白的皮肤上吻去泪水。

“弦弦，你不要离开朕。你给朕一点时间，朕要你一生的陪伴。”

李弦茵挤出一个别扭无比的笑容，双眼轻轻一闭，握着申沚崖的手从半空滑落。

凉初透心口撕裂般痛起来，吃力不足直接跪倒在地，申泠崖赶紧去扶凉初透，凉初透的心口和李弦茵的心口同时发出灿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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