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像我老丈人，还有给咱们修水库的黄教授，这帮五类，基本上该放走的都放走了，那个农场都要空了！”

“啊……”

李东升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心里暗道一声侥幸！

幸亏自己嘴馋，跑来蹭了这顿铁锅大鹅！

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那接下来就是给他们摘帽呗？”

“那肯定的啊，上头把他们放出来，就是准备重用了，咱就拿黄教授来说，人家是外国留学回来的，喝过洋墨水的，又主持修建了那么多水利工程，你说把他放出来，能随随便便放在一个小县城就拉倒了？最起码也得安排个大的……”

“这個倒是，老爷子搞水利绝对是这个，给咱们修的大坝那叫一个结实，可惜了……我还寻思过了年让他帮忙修一下兴隆沟的水利工程呢！”

“是啊！”孙建平也叹息一声，黄教授在乡下这些年，的确给当地老百姓做了许多贡献！

“看来上头接下来是要重视人才了，那也就是说，之前宣传的‘白卷英雄’、‘读书无用论’啥的，是不是都要改弦易辙了？”

“啥叫改弦易辙？”

老爷子挠挠头，好像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换招子了。”孙建平还很贴心的帮老爷子“翻译”一下。

“对，换招子喽！”小丫头喊了一声，逗得大家伙都笑起来。

“去去去，一边玩去！”

小丫头一骨碌从孙建平身上骨碌下去，蹦蹦跳跳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唱！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一咬一个包，越挠越刺挠……”

孙建平和坐在炕头啃鹅爪子的媳妇面面相觑，这都是谁教的呢！

“照这么说，以后教育战线，肯定要迎来新变化呗？”

李东升泛起了琢磨，在大局尚未砥定之前，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这回是孙建平抓到了李国华的把柄，才没把我的老底给掀了……

那么从哪方面着手，再干出点功劳呢？

对，教育！

既然现在教育方面的形势已经明确，那帮臭老九都被“请”回了京城，成为领导们的座上宾，基本上可以推定，教育方面肯定是要下狠茬子抓一抓了！

看来……

“领导吃，尝尝这个！”孙建平见他手拄着筷子，一副冥思苦想模样，夹了块鹅胗放在他碗里，笑道。

“吃着呢，你们也吃……”李东升夹起鹅胗咬了一口，脑子里不停盘算着教育方面，该怎么打开突破口。

“以后李国华再敢下来嘚瑟，你就给我打电话，他妈的最烦这种人，自个啥啥不是，看别人干出点功劳就得了红眼病，跑过来挑毛病！”

酒足饭饱，李东升坐上马车，握着老曹的手叮嘱几句，老曹连连点头，嘱咐孙建平一定要把领导安全送到家里！

“爷爷你看，这是啥？”

一家人正站在小桥边送别李县长，小月月从屋子里跑出来，递给他两块钱。

“在哪找的？”

“就在县长爷爷的饭碗下边放着了！”

“他这人，咋能这么办事……”老曹心中微动，这是李东升给的饭钱啊！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真是好干部！

“建平你说说，以后政策会不会调整？”

李东升躺在马车上，看着蓝瓦瓦的天，问出这个问题。

“调整是一定要调整的，再不调整以后日子更难过！”孙建平慢悠悠抡着鞭子，“你都说我们那产粮多，关键是我们那靠近大山，地也多，可是要平摊到亩产上呢？一亩地到现在也才五百多斤，还没破六百，人家外国一亩地产量早就过了千斤了！”

“是啊，农业上跟外国没法比！”李东升扯了一把路边的枯草，叼着草茎，“我倒是有心在全县推行你们的分组作业，就是怕上边来查。”

“主要是现在大家伙吃大锅饭吃习惯了，整天混日子，反正到年底就给分粮食，不够吃就去找大队要，都养出依赖性了！”

“得改，不改不行了！”

李东升叹了口气，孙建平还想说两句，扭头一看，他已经侧着身子，在车上睡着了！

很快，漫长且多灾多难的七六年走到了年终岁尾，钱慧珺将日历本上最后一页扯下来，又换上一本新的。

“这一年年的过得太快了！”

“可不么！”孙建平从公社拿回一大堆报纸，正在往墙上糊。

新的一年，需要一个新气象！

“明天就是一九七七年了！”

钱慧珺把女儿抱起来，“明年你就得上育红班了小傻子，省得一天天的在家气我！”

“才没有气妈妈呢！”小丫头乖巧搂住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妈妈，弟弟啥时候出来啊，我要跟他玩！”

钱慧珺摸摸稍稍隆起的肚子，“伱弟弟要等到六月份呢！真是的，大夏天坐月子，来时也不挑个好时候，不省心的玩意！”

“没事，到时候让大闺女帮咱俩看着，我带你去哈市逛逛！人家蒋叔还让咱们去他家做客呢！”

“那我呢那我呢？”

“你在家看你弟弟啊，给他喂牛奶、换衣服、擦屁屁……”

“啊……”小丫头扯扯小辫子，伸手摸摸妈妈的肚子，“那……弟弟还是不要出来了，在妈妈肚子里好好呆着吧！”

噗！

钱慧珺忍不住笑出声，摸摸女儿的小脸蛋，“你是妈妈的大宝贝，这个是妈妈的小宝贝，咋能让大宝贝伺候小宝贝呢？”

“让爸爸伺候！”

小丫头一挑眉毛，嘻嘻笑起来，孙建平踩着炕沿走过来，从盆子里舀了一勺浆糊，“我大闺女真是孝顺！”

“必须滴！”

小丫头学着老爸的口吻，嘻嘻直笑。

“爸爸我帮你糊墙！”

“行了你一边拉待着吧！别跟着捣乱就行。”

外边传来汪汪的狗叫声，孙建平往外边扫了一眼，却见王连生王叔走进院子，隔着木栅栏冲院子里喊。

“建平，你出来一下，有个事跟你说说！”

“快点去给你王爷爷看狗！”

小丫头一溜烟跑了出去，一把搂住大狗的脖子，大白狗摇摇尾巴，不敢再乱咬乱叫了。

“爷爷进来呀！”

小丫头招招手，王连生这才躲躲闪闪进了院子，看到那条身高足有一米多，蹬着俩大眼珠子，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给他一口的大白狗，急忙拽开房门钻进屋子里。

“嘻嘻，爷爷胆小！”

小丫头一骨碌钻进狗窝，又抱出一对小狗崽！

大白狗又生了一窝！

吧唧！

都是我的兵！

我的小宝贝！

大白狗温顺趴在狗窝旁，任由小丫头在牠身上翻来翻去，将小狗崽子们抱出来，塞到肚皮下喂奶。

“小黑最坏了！”

小丫头抱起一只乱拱乱钻的小狗崽子，轻轻拍了两下，小狗一脸委屈的瞅瞅她，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哼声。

“乖啦，吃这个！”

小丫头擦擦小脑门上的汗水，哄孩子……

太不容易啦！

要是以后弟弟/妹妹不老实，我这个当姐姐的可是要好好修理他们哼哼！

“乐乐帮爷爷看着点狗！”

钱慧珺两口子把王连生送出门，冲女儿喊了一声，小乐乐一把抱住大白狗的脖子，轻轻拍了两下，大白狗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跳出院墙的王连生，尾巴轻轻摇晃，直到他走没影了，这才汪汪叫了两声。

“妈妈，爷爷来干啥捏？”

“干啥也不告诉你！”

钱慧珺抱起一只胖乎乎的狗崽子，捏了捏小爪子，小狗奶声奶气的叫唤两声，让她不由得想起当年豆包抱回来的时候……

豆包嘴里叼着一只野鸡，从大门缝隙里钻进来，颠颠跑到她身边，把野鸡放到钱慧珺脚下，摇摇尾巴，汪汪叫了一声。

这是狗子送给你们的“礼物！”

大白狗看到“丈夫”回来，也凑上前去，和牠碰了下鼻子，算是问候。

“狗叔好厉害！”小丫头一把搂住豆包的脖子，被钱慧珺扯着衣领给抓起来，“瞅瞅你这衣服，昨天刚换的，又是一身狗毛！”

“略略略！”

孙建平从屋子里走出来，扯掉头上用报纸叠成的四方小帽，喘了口粗气，“看来李县长真是要下狠茬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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