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一场，当莫缺重新醒来，梦中的一切，都仍旧清晰。

这一场梦，令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境似乎发生了某种细微的变化，似乎有许多曾经放不下的事，放不下的人，突然之间都放下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莫缺，你醒了？”

耳边传来轩辕明空的声音，道：“你都睡了十天十夜了！”

莫缺一惊，他此刻仍躺在叶青瑶的膝上，连忙起身，将叶青瑶抚起，道：“母亲，我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不难想象，叶青瑶为了能让他安睡，一直坐在这里，一动未动。

“为何要叫醒？”感觉到莫缺的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沉重，叶青瑶笑道：“我已经有八百多年，没见过你睡着的样子了，上一次见，还是你还很小的时候。”

“师父！”

“殿主！”

“武尊！”

各种声音，在莫缺耳边响起，他一转头才看到，不止轩辕明空，武殿弟子，剑域众生，妖域生灵，一大群人都围在周边，等候着他醒来。

“我原本让他们不必守着你，他们本已离去，可最后又都不放心，全都回来守着你，要等你醒来才能安心。”叶青瑶轻声说道。

这让莫缺心中触动。

昔日他一路逆境，身边少有能依靠之人，此后陆续结交到的，如今也都离他而去。

但现在，这片天地所有活着的生灵，都真心记挂着他的安危，令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感受。

“莫缺，你怎么样？”人群之中，走出一人。

独孤剑神，将一身修为都给了莫缺，如今沦为凡人之身，身上少了几分剑神的威严与压迫，多了少分儒雅随和。

“剑神前辈！”即便如今的实力，已胜过剑神巅峰之时，莫缺仍是十分敬重，道：“我已无恙。”

“那就好！”剑神点头，似乎对于失去一身剑道修为一事，完全未放在心上。

“此前借用前辈一身剑道修为，如今天地已定，今日便归还前辈！”莫缺说着，指尖一道光芒，凝成一柄小剑。

这便是独孤剑神一身剑道修为，只要将之重新打入剑神体内，便可使剑神重回巅峰。

“罢了！”独孤剑神却是摆手，道：“剑神当得久了，我也累了，这身剑道修为，你便留着吧。”

莫缺不禁一呆。

独孤剑神修了一世的剑道，竟就这么不要了？

他细看剑神，突然感觉剑神失去了一身剑道之后，看起来的确反而轻松了不少。

看来不止是他，独孤剑神这一生，也背负了许多。

“若你不想要这一身剑道修为，那传给别人也好。”独孤剑神微笑说道。

莫缺突然一惊，因为他突然发现，独孤剑神虽失了一身剑道修为，但此刻身上，竟隐隐还有一丝无形的剑意存在。

“无剑之境！”他立即明白了什么。

战帝的通玄战意四重，需要忘物忘我，无物无我，他也是舍弃了剑道，方才踏入无剑之境。

而今，独孤剑神真心舍弃剑道，反而迈出了他一生都没能迈出的那一步，隐隐有着向无剑境迈进的迹象。

“我不求剑，剑自求我！”

这便是无剑境的奥义，唯有心中真正舍弃了剑道，心中无剑才能做到。

没想到独孤剑神苦修一生不得的剑境，却是在舍弃剑道之后，方才触摸到。

莫缺见此，不再强求，他自己也已拥有无剑之境，剑神这一身剑道修为，在他身上，已无作用。

只是，要将之传给谁？

他转头看了一圈，突然看到一人，道：“你过来。”

那人一愣，愕然道：“我？”

轩辕明空一脸错愕，意识到莫缺要做什么，道：“你不会，打算把剑神的剑道传给我吧？”

他压力巨大，剑神的剑道，岂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继承的？

若未能将其参透，剑神这毕生剑道，便要断在他的手里了。

“我记得当年，你用的也是剑。”莫缺道：“况且你的天资，我心中有数，当年你可是连星辰榜名额都不用争，直接上榜的一代天才。”

“可是……”

轩辕明空仍在迟疑，莫缺却是不再多说，直接一指，将剑神的剑道打入他的眉心。

“剑道可以继承，但剑神修为，你承受不住，所以要有剑神之境，你还需要自己参悟其中剑意。”莫缺说道。

他心中松了口气。

续上剑道，是东方出月最大的心愿，如今东方出月已经不在，他至少要完成她的遗愿，不能让剑道断绝。

活下来的剑域弟子当中，并没有天资比轩辕明空高的人，所以他选择轩辕明空，虽有一点私心，但也在情理之中。

“前辈，幽主何在？”做完这些，莫缺又看向剑神，留下一脸茫然的轩辕明空。

“它非凡莲，不须扎根于土，我一直带在身边。”独孤剑神说着，将幽主所化的幽莲取出。

独孤剑神可以舍弃自己的剑道，但幽主这一身妖道修为，莫缺却不得不还，否则幽主想再化人身，不知要耗费多少万年才能做到。

他一指点出，将自幽主身上得来的妖族修为，打入幽莲之内。

幽莲发光，片刻之后，化为人形，幽主重现人世。

“你……已不需要我的修为？”幽主化为人身，第一句话却有些意外。

莫缺摇头，道：“我武体开天，又破碎了体内天地，与这片天地相合，如今我一念之间，这片天地诸般法则随心而动，已不需要再借助妖族之力。”

最初借走独孤剑神和幽主的修为，只是为了在体内集齐六域之力，唤醒盘古大神留下的天地本源而已，如今已不需要。

“想不到，你竟真的护住了这片天地！”幽主发出一声感慨。

她当年曾传过莫缺武道之法，是几个尊境中，最早接触莫缺之人，一路看着他从当年的弱小，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心中感慨万千。

“我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罢了，若没有十万年前各道之祖的牺牲，和山河冢中埋葬的那些英灵，我亦难做到。”

莫缺并未自傲，道：“如今的天地山河，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铸成的，我最终用来击退天上人的力量，也是从前人身上借来。”

闻言，独孤剑神和幽主，虽未多言，心中却并不认可。

虽有无数先人的牺牲在前，且莫缺也的确借了他人之力，但能做到这一切的，也只有莫缺一人而已。

“有些事情，想拜托两位前辈。”莫缺突然脸色郑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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