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木地板反着柔和的光，空气中飘荡着烘焙的香味，还有阵阵说笑声。

    没错又是一周的家政课。

    对于屡屡战绩为A的夏目清羽完全就不在话下。

    一套行云流水下来，经常溜出料理室，提前放学，是常有的事。

    偷偷分享一个他如此高效的秘诀。

    很简单，只需要将所有心思花到料理上就好了，不要和周围同学聊着有的没的。

    例如：

    ‘谁又喜欢上了谁？’

    ‘那个人最近又干了什么糗事？’

    ‘最近十连抽卡气运如何？’

    就和东国高中晚自习一定要认真做试卷，千万不要被周围的风吹草动吸引一样。

    要不然，一晚上下来，都刷不到几道题。

    虽然他一直很讨厌干扰他认真做事的人，但并不影响自己特意找别人聊天，拉低对方进度。

    “真是少见呐，没想到你也会来上家政课。”夏目清羽手里搅和着粘稠的蛋液，朝一旁的少女搭话。

    穿着围裙的美少女完全把他当作了空气，没有理会。

    少年却不以为然地自顾自说下去。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课题恰好是曲奇，所以你想……”夏目清羽双眼微微张大，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震惊地无限遐想。

    “夏目同学，就算你不说话，我不会把伱当作哑巴的。”初鹿野铃音昂首，傲然看了过来，那是一股要吃掉对方的架势。

    感受到女孩的气势汹汹，夏目清羽真怕她会扑过来，所以也不敢马上接话，只敢心里嘀咕。

    仅仅作为回礼的话，并没什么不好意的吧？

    像曲奇这么简单入门的糕点，对于一只合格的两脚兽来说，也不会耗费多大精力吧？

    “为什么又是曲奇，为什么又是曲奇!这学期不是已经上过了吗？”一旁忽然传来另一位熟人的哀怨声。

    好吧，因人而异。

    夏目清羽失去了管理表情的能力，收回了之前的说辞。

    身子侧向另一边，好心安慰道：“那还不是因为大家没有领悟到烘焙的精髓，导致烘焙课的成绩普遍偏低，老师只好重新再让我们动手一次，当做上学期迟到的补考咯。”

    “那夏目，快教教我烘焙的精髓，我明明都按照老师教的一步一步进行下去的，为什么最后出来的成品总是不尽人意？明明我要创造的是一片星辰，出来的却是一堆不成型，且难吃的锅巴!”长谷枫悲痛欲绝，灵魂溃散。

    宛若孟姜女花了几个小时做出一道高深数学题。

    在过程都与参考答案一致的情况下，想不出为什么结果不一样的苦恼。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再做一遍了!

    一时间，周围的烘焙差等生们都以夏目清羽为中心靠近了一点儿。

    很明显，长谷枫问出了班上许多人都想请教的问题。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见状，夏目清羽轻咳一声，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说的振振有词，“是因为——”

    顿时，一条钓鱼的线拉的老长，有一群眼神清澈的鱼儿屏气凝神。

    “爱!”

    一个在此情此景下，矫揉造作的词汇从少年口中冒了出来。

    怎么？对曲奇的喜爱就不算‘爱’呢？

    “啧。”不等迷惑的众人回过神，一旁的美少女首先嘴唇微动。

    “真是失礼呢，初鹿野同学。”夏目清羽眉毛微微抽动。

    “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有些人的故弄虚玄。”初鹿野铃音甚至不看他，继续专注地搅拌着面粉，依旧是那种寻常直接的语气。

    众人纷纷目光转向说话的少女，因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会和夏目同学起冲突。

    舞台的光像少年少女初见的午后，打了过来，霎时间有些安静。

    灯光开始来回跳动。

    “那请问，你有什么高见？”夏目清羽翘起一遍眉毛，揶揄道。

    简直就是非条件反射，初鹿野铃音立马想要启唇回怼。

    手里的动作却稍作停顿。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侧过头，看向笑嘻嘻的少年说：“黄油需要打发，但也不能照本宣科地打发的太过，顺滑可用便可。不然，打入空气过多只会导致曲奇严重变形，甚至是破裂。这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少年摊手。

    “糖粉有着定型的作用，细砂糖则是用于起脆。所以在曲奇制作中，这两者缺一不可。这你难道也不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少年耸耸肩。

    “但新手最容易出现的错误就是，把控不住甜度的同时，还喜欢用糕点模具摆弄可爱的形状，结果也是惨绝人寰。诀窍就是先把味道处理好，再去考虑修饰和点缀花纹，做好循序渐进的工作。”初鹿野铃音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离，说出了问题所在。

    “就和做人一个道理，哪怕仅仅只是朴实无华的外表，只要内在过关，也照样会吸引到旁人青睐，外貌外形永远只是加分项。就算对方看起来很恐怖，但没准是一只善良的怪兽。”夏目清羽忽然笑着补充道。

    ‘多嘴。’初鹿野铃音看了少年一眼。

    ‘哪里话。’少年只是笑了笑，看了回去。

    【他们关系看起来很好耶。】

    【他们好般配啊。】

    “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大家快继续回去操作吧。要是还有问题可以请教我和初鹿野同学。”夏目清羽轻咳一声说。

    初鹿野铃音闻言想说点什么，但看见众人炯炯有神的眼眸，只剩下一声听不见的叹息。

    …………

    在料理台前，初鹿野铃音又完成了一次演示，甚至已经开始在教众人不使用模具，点缀一些花纹形状了。

    “感觉初鹿野同学，好有才能啊。”一女生看看自己面前还不成型的曲奇，叹了一口气，转头夸赞道。

    她一旁的同学应和道：“是啊，仅仅是看着就会给人一股可靠感。”

    “抱歉，我不喜欢你们的说辞。”一道极寒风暴席卷而来。

    “？”

    所有人打出了一个问号，仿佛先前的欢快荡然无存。

    更着急的是一位正在指导别人的少年，光彩的笑容都收起来了。

    姑奶奶这才与同学们真正相处的第一天啊，请不要乱来!

    朕打下江山也挺不容易的啊。

    可少女心中的战舰早已从江流冲进了广袤无垠的汪洋。

    “才能？你们是在说，我一出生就能精通烘焙手艺吗？仅仅用一个标签就能轻飘飘地抹去我的努力，我的意志，还真令人火大。在羡慕一个人才能之前，请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拼尽全力吧。不要美其名用‘称赞别人’的方式来麻痹自己，显得自己不会那么难堪。”

    初鹿野铃音的语气一句更比一句沉重，仿佛在敲打每一个课堂上的人。

    “恕我直言，这是不可取的。”

    “……”

    众人被一位少女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

    明明大家都站在同一块平地上，这个女人却好像在俯视他们。

    初鹿野铃音用着严师的口吻继续说下去。

    “偶尔碰壁并不是什么值得丢人的事情，将自己的软弱、畏惧、懒惰一一推倒，才能想象得出老人与大海拼搏的志气。思想上的松懈只是一种美味的毒药，毕竟如果你用失败堵着了大门，那么成功便也进不来了。”

    “所以我一直把努力、坚持以及自律视为一种真正的才能。”初鹿野铃音最后环视一圈，补充道。

    夏目清羽没有观望气氛有些紧绷的教学现场，而是盯着那双蔚蓝无比的眼眸。

    他想，那可能并不是一片清澈的湖泊，而是一片不可动摇的深邃汪洋。

    没记错的话，这句话他曾经也说过类似的吧。

    正当夏目清羽考虑要不要救场时，他听见了一片心声。

    【初鹿野同学，好帅!】

    【好有自信！我也能变得和她一样吗？】

    【不愧是从北国过来的女孩，与和国柔弱矫情的女孩完全不同啊。】

    剧情展开好像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们发现的太晚了！夏目清羽心中洋洋得意。

    …………

    待初鹿野铃音曲奇新鲜出炉后，先前那名颓丧的女生凑了过来。

    “可以尝尝吗？”

    “……当然。”初鹿野铃音明显犹豫了一秒。

    顿时，又围过来许多人。

    男的，女的，都有。

    夏目清羽倒是没有去打扰他们，坐在一旁静静打量着难得景色。

    “真好吃。”

    “酥酥脆脆的。”

    “虽然初鹿野同学的提子曲奇真的很好吃，但还是没有面包烘焙房的香呢。”

    “是不是每次路过面包店都能闻到？”夏目清羽忽然插了进来。

    “嗯……”几个女生由于吃的太入神，很明显被吓到了。

    夏目清羽倒是很有精神地接着说：“然后，进去在面包柜子前像狗一样扇动鼻翼，闻了半天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种面包散发的味道，把自己魂勾引走了。无奈到最后，心想只要自己也能像面包店一样烘焙出这么多面包，堆砌在一起，一定就能找到答案。”

    “原来不只有我一个人遇见这种情况。”长谷枫将一块曲奇丢进嘴里，也来了兴趣。

    “很遗憾，那只是一种香氛。”夏目清羽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

    “香氛？”更多人疑惑地凑了过来。

    初鹿野铃音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空空如也的盘子。

    “是的香氛，一种香水。”少年悲痛地道出一个真相，“前调是芳香馥郁，是扑鼻而来的小麦焦香和木屑味；中调是甜蜜诱人，是奶油与酒精的若隐若现；尾调是温暖柔和，是凌晨六点走进面包房的热情浓烈，是恋爱般的热情甜蜜，是孩子盯着橱窗道出自己的选项。刚烘焙出来的面包是很香没错，但随着温度下降，芳味便流逝的很快，所以常有面包店会使用香氛营造氛围。”

    料理室上，是阵阵沉默。

    许多同学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惊愕，呼吸也变得局促不安。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没有做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消息的准备。

    “你们的心情我懂，毕竟我也是像狗一样冲进面包店里苦苦寻找了十几年。到头来，自己却和用不知人类险恶的鱼一样，被人打窝带走。”夏目清羽抹掉一把莫须有的眼泪，握拳朝天，恶狠狠接着说道，“可恶的骗子们，竟敢欺骗我们这群吃货，真的不可原谅。”

    心里想的却是，让我看看这个班级有多少人当过狗。

    旁边的烘焙差等生完完全全成了气氛组，以长谷枫为首的点点头。

    “夏目君，关于烘焙好像了解很多耶。”

    “只能说略懂吧，偶尔会翻翻料理的书，学学新的烘焙手艺。又在热爱厨艺的老妈教育下长大，难免会开始精进。”夏目清羽谦虚道。

    “以后会开店吗？”

    “老妈正有此意。”

    “那到时候我会过来捧场的。”一女生笑着说。

    “我也是。”另一女生说。

    “那我到时候可要给你们狠狠打折了。”夏目清羽一笑而过。

    人群散去。

    自己的邻桌好像隐约不太高兴。

    夏目清羽也不顾桌面脏不脏，手伸到了隔壁桌，细心的把洒落在其上的饼干屑拣起，送入嘴巴，宛若仓鼠一般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咀嚼起来。

    初鹿野铃音恶眼看了一眼这个不懂礼貌的粗鄙之人。

    少年重新抬起头，抿抿指尖上残留的味道，眼神微微发亮地看向一旁的美少女，感慨道：“嗯唔~味道还不错，快有我一半实力了。”

    少女轻哼一声，不与言语理会。

    夏目清羽再次伸手，想要把碎屑拣干净了。

    “桌子上的还是算了吧，要吃的话，我下次再做一点儿。”初鹿野铃音瞧见，劝告道。

    “部长可不许欺骗单纯的部员喔。”夏目清羽露出了邪恶计划得逞的笑容，还是将曲奇碎末扔进了嘴巴。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初鹿野铃音也明白自己中了小人的奸计，嫌弃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打湿抹布，开始擦拭料理台。

    “要是我家的糕点店能做大做强，到时候一定高薪聘请你来当烘焙师。”少年懒洋洋地倚靠在料理台上，望着窗外，嘴角轻扬，像是在吟诵一场美梦。

    “起开。”

    “嗨~”

    少年将屁股挪开自己的料理台。

    少女的抹布顺手擦了过来。

    焕然一新的料理台，似乎能倒映整个世界。

      感谢所有追读至此的家人们！

        感谢【Loui、周人树】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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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本章灵感来源于《不平静日常》段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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