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皇帝的首肯，宋蕴锦当日下午便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许多宫人都见着她穿着一身不合适宜的旧衣裳，到御书房门口给皇帝磕了几个头谢了恩，便神色匆匆地赶往凤仪宫。

    后妃们顿时颇多猜测，皆以为五公主危在旦夕，是以陛下心善，特意解了宋才人的禁令，好让她出来见女儿最后一面。

    接连两三日，宋蕴锦都在凤仪宫的偏殿中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病重中的女儿。

    许是母子连心，又或是老天开眼，在宋蕴锦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下，五公主的病情居然真的慢慢好转了起来。

    众人如释重负，乾元帝看着宋才人的眼神终于也不再冷冽如刀了。

    宋蕴锦离开冷宫的第四天，五公主彻底退了热，终于不再发复发烧，只是人还不甚清醒，且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这日，乾元帝再次过来探望女儿时，见宋蕴锦抱着沉睡的女儿默默垂泪，清减了许多的面容上布满担忧和疼惜，也不免软了心肠。

    “听皇后说你已经好几日不曾合眼了，眼下幼宜好转了些，有太医和嬷嬷们在旁精心照料，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差池，你先去里头的榻上休息一下吧。”

    宋蕴锦默默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垂首低泣道：“臣妾不敢松手，就怕一个眨眼，我的幼宜就不见了。臣妾不困，臣妾要陪着幼宜彻底好转起来。”

    她的神情带着悲恸与执拗，乾元帝却无法责怪她此刻的不通情理。

    “胡闹……”他只能轻声呵斥，“你不吃不喝不睡，身体如何能抗得住？届时若你再病倒了，然后又将病气过到幼宜身上，使得她病情加重，岂不是愈发害了她？”

    宋蕴锦闻言一惊，抱着女儿直接跪到了床榻上，面带凄惶哀求道：“陛下，臣妾自知是戴罪之身，不敢奢求您的原谅。眼下臣妾只想求您一件事，不要赶臣妾走，让臣妾陪在幼宜身边可好？只要看到幼宜身体康复了，臣妾愿自请回冷宫继续受罚。”

    “起身吧。”乾元帝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惶恐，朕又没说要赶你走。如今幼宜正是需要你这个生母的时候，你是该好好尽尽母亲的责任，将她妥善照顾。”

    “多谢陛下！臣妾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幼宜，直到她的病情彻底痊愈。”

    宋蕴锦喜不自胜地磕了三个头，抱着女儿又恢复了之前略显疏离的表情。

    “你一直抱着幼宜不累吗？将她放下，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见对方始终抱着女儿不撒手，乾元帝拧眉不满道。

    “陛下莫怪，臣妾不累。只是幼宜她认得臣妾的味道，这两日也只有在臣妾的怀中才睡得安稳，非是臣妾要自讨苦吃。”

    宋蕴锦小心赔罪道，性子看着比从前温良了许多。

    见状，乾元帝也不再多说，突然问她：“你在冷宫中呆了一年多，可曾怨恨朕冷落于你，又可曾怨恨朕，不曾去看望过你？”

    眼见从前孤高冷傲的妃子突然变得如此乖顺驯服，判若两人，乾元帝的心情很是复杂，面色有些阴睛不定。

    “臣妾万万不敢！”

    宋蕴锦幽怨地瞥了一眼乾元帝，含情美目似哭非哭，格外动人。

    “臣妾自知做了错事，辜负了陛下的宠爱，哪儿还有脸奢求陛下您踏足冷宫去探望臣妾呢？若说臣妾心中有什么奢望，也不过是希望陛下能早日原谅臣妾，让臣妾回到您的身边继续伺候您罢了。”

    这一番话说得如泣似诉，配上宋蕴锦楚楚可怜的表情，毫无意外地打动了乾元帝的心。

    他轻咳了两声，沉声说道：“此次朕允许你戴罪立功，只要最后幼宜安然无恙，朕便免了你的责罚。事后，瑶光殿可以归还给你们母子三人，但你的位份朕却不会再提。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谢陛下开恩，免了臣妾与骨肉们的分离之痛。”

    宋蕴锦闻言，感激颔首：“从前是臣妾太过骄纵，仗着陛下的宠爱胡作非为，今后臣妾一定会牢记此次的教训，谨言慎行，绝不再辜负陛下的一片苦心。”

    乾元帝欣慰一笑，“你明白就好。既无事，朕便去处理朝务了，你在这儿好生照顾幼宜。若力有不怠，便差人来伺候，莫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臣妾明白，多谢陛下关心。臣妾恭送陛下。”

    宋蕴锦放下女儿，缓缓起身，一脸温顺地目送乾元帝离去。

    直到对方的身影远去，她才收起脸上的恭顺，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宋才人……”

    一想到这个位份，她心中恨极。

    在宋蕴锦看来，乾元帝保留着自己的这个位份，就是对她一种莫大的羞辱。

    想她堂堂的“大雍第一美人”，曾经宠冠六宫的宁嫔娘娘，如今却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比新进宫的秀女还不如，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但宋蕴锦如今学会了隐忍，既然陛下要她做一个乖顺听话的宋才人，那她便做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小才人又如何？

    总有一天，他们欠自己的，都要还回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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