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永乐一听领导又到老街烧烤这里来了，并不多问，只道：“我马上通知派出所，一起过来。”派出所就在宝源县新城管委会的旁边，任永乐给所长打了个电话，说是市长在老街烧烤那边暗访。派出所长一听是市长来暗访，吓了一跳，马上道：“我让值班民警立刻过去，五分钟内到现场。我自己也从家里赶过去。”任永乐道：“好，那我们就在‘妮丽烧烤’店碰头。”

        任永旅局，空的时候，他会用摩托车带上候小静一起去吃个小馆子，吹个晚风，也是甜蜜而幸福的事情。

        这会儿，领导已经抵达了现场，显然已经来不及让驾驶员来接自己，任永乐跨上摩托车就走。

        萧峥转身对刘士森、方娅道：“我进去看看，怕有冲突，你们还是在外面等一下吧。”刘士森和方娅都说：“好。”然而，当萧峥往里走的时候，刘士森和方娅也都跟了进去。萧峥转头朝他们看去，刘士森对他说，“我怕这个，还怎么当公……”他本来要说“怎么当公安**”，可旁边都是群众，他也就没往下说。在他们身后，刘士森携带的公安也跟了进来。

        只听到，有男人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声音，在高声喝斥。萧峥说着“借过”，往里面挤了挤，就看到了里面的人，四个男人，一个女人，正对着哈妮丽。那四个男的，其中三个男的都五六十岁了，戴着不同颜色的瓜皮帽，还有一个男的看上去不足20岁，卷曲的头发，没有戴帽子。那个女人，也已经五十多了，脸上皮肤稍显黝黑，略胖，扎着蓝色头巾。

        其中一个戴着白色瓜皮帽的老汉，冲着哈妮丽喊着什么，还不住的用手指着哈妮丽。可哈妮丽摇了摇头，回了几句，似乎不接受老汉说的话。他们说的都是疆土话，萧峥全然听不懂，不由喃喃问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个老汉说，‘你到底答不答应？把这个店给你的弟弟哈尼西？！’哈妮丽说：“不行，这个店是我一手开起来的，这是我的财产，不是哈尼西的！’”方娅来到了萧峥的身旁，替他翻译道。

        方娅懂得疆土话？萧峥将信将疑：“你听得懂疆土话？”方娅笑了笑道：“我不仅听得懂，还能说。”接着，方娅还真说了一句，可萧峥也全然听不懂。刘士森在萧峥的左手边，道：“她说的是，‘你只要相信我，不会有错的。’萧峥，你放心吧，我和方娅都能听得懂疆土话，小时候，我们都训练过，我们国家比较大的少数民族语，我们大体都能听懂一些，其中藏语、疆土语和蒙古语，不说精通，至少可以说是比较熟悉的！”

        萧峥大为惊讶，没想到刘士森和方娅竟然懂那么多少数民族语！再一想，他们从小在华京大院里长大，接受的教育，跟自己这个在南方穷乡僻壤的山村长大的小孩相比，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了！萧峥就道：“这太好了，我听不懂，麻烦你们给我翻译一下。”

        这时候，那个戴着蓝色头巾的妇女也冲哈妮丽喊着。方娅马上翻译了，那个妇女说的是“哈妮丽，你怎么这么自私！我们领养了你，可你拿什么报答我们了？现在你这个烧烤店开出来了，给你弟弟了，又有什么？让你弟弟有钱吃喝、有钱娶媳妇，有什么不对？你一个女孩儿，要这么一个产业干什么？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看来，刚才说话的老汉，应该就是哈妮丽的养父，而这个蓝头巾妇女就是哈妮丽的养母了。那么，稍稍猜一下，就能知道，那个没有戴帽子的小伙子，应该就是哈妮丽的弟弟，是养父母的亲生儿子！这个小伙子耳朵上戴着一只银耳环，嘴里叼着一根烟，冷冷地瞧着哈妮丽。

        养父养母说的话，几乎就是同一个意思，就是要求哈妮丽将这家烧烤店让给她的弟弟，并且责怪哈妮丽自私，不懂感恩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时候，哈妮丽也冲他们说了好些话。方娅贴着萧峥的耳边，翻译出来。哈妮丽说的是：

        “你们领养了我没错，你们喂养了我也没错。可是，从小我也给家里做家务了，喂牛、洗衣服、挤牛奶、烧饭……我小学的时候本来成绩很好，可是你们不让我继续读书，让我给你们干活，老师、校长都来做你们的工作，你们硬是不肯。还有后来，我被你们的大儿子哈尼东伤害，你们也不管。我离家出走，在外面打工，可想到你们养育过我，所以每个月给你们寄一千块钱，现在我说给你们每个月两千块，你们觉得还不够吗？还要这家我一手做起来的烧烤店！就算我把这个店给哈尼西了，他也干不好的！开一个烧烤店，没有那么容易！搞不好，就会亏，会关门！”

        萧峥觉得哈妮丽的话说得不错。哈妮丽的养父母恐怕只看到了烧烤店赚钱，却没有看到这背后的辛苦，更重要的是营销的办法。然而，对哈妮丽的养父母来说，这些他们根本不关心，她的养母说：“哈尼西会不会开烧烤店没有关系，你可以帮他干呀！”

        这话一出，人声耸动起来：“这个母亲，也太过分，重男轻女成这样！”“你们要哈妮丽当奴隶吗？”“哈妮丽，你别听他们的！”“哈妮丽，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不用对他们负责！”这些人都是哈妮丽的忠实食客了，平时和哈妮丽也很熟悉，现在看到有人把哈妮丽当作工具一般，他们禁不住都打抱不平。

        哈妮丽的养父母听到大家的喊声，神色也有些惊惧，真没想到哈妮丽在这个宝源县，有这么多的朋友！但那个戴红绿瓜皮帽的男人却喊道：“这不关你们的事，这是吾买尔家的家事！我是哈妮丽的舅舅，请你们不要插手我们的家事！”这个自称哈妮丽舅舅的男人，怕别人听不懂，故意用了普通话！

        家事，的确是不大好插手。这也是一批人对另一个人使用暴力最好的托辞！众人不平的呼喊声，渐渐低了下去。那个舅舅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狡猾的笑容，看到大家不再声援哈妮丽，就抓住机会，大声地道：“哈妮丽！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听你爸妈的。养育之恩不能忘记啊，要不就是禽兽了！现在，就是你报恩的时候！”

        “舅舅，我没有忘记养育之恩。”哈妮丽道，“我也一直在报恩。我从家里逃出来，自己赚钱那么不容易，我还是坚持每个月给家里寄一千块钱，现在每个月寄两千块，难道这还不是报恩？”一旁叼着根烟的弟弟，深吸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后，冷冷地说：“两千块当然不够，你现在一个月赚多少？却只给家里两千！我还要娶媳妇、买车子、买房子，你给两千块够吗？”

        听到哈妮丽的这个弟弟，如此大言不惭，萧峥心里一下来气，就差冲出去让哈妮丽不要理这种整天想不劳而获的人。但这也只是一个闪念而已。他现在的身份可不适合再做这样冲动的事情了，他打算看看再说。

        “不够你可以自己去赚！自己去打工！”哈妮丽也满脸不悦，说道，“总之，这家烧烤店，我谁也不会给！我现在靠这家烧烤店过日子，以后我和我老公也要靠这家烧烤店生活！”

        “老公？你要让谁做你的老公？”那个弟弟猛地将烟头扔到脚下，死劲地碾了两下，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大哥有多喜欢你？大哥就是因为你死的！”

        “你胡说！他是自己干了坏事，被人害死的！”哈妮丽喊道，“哈尼东，也不是喜欢我，他只知道伤害我！控制我！”

        “他就是因为你死的！”哈妮丽的养母也喊起来，“要不是想要给你搞更多的钱，他也不会做坏事，也不会死！你现在要和别人结婚，就要把这家烧烤店给你弟弟！”

        “我不会给。我就算给了他，他也做不好。”哈妮丽喊道。哈妮丽的养父却道：“做不好，我们可以盘给别人。这家店，盘出去肯定可以有个十几二十万，到时候我们拿了钱，一起回疆土！”

        “我不去。我也不会把这家店给你们。你们回疆土去吧！”哈妮丽断然拒绝。

        听到这里，哈妮丽的养父没有耐性了：“这里人多，你让他们都走。我们要单独跟你谈！”

        “我不会让大家走的！你们走，我不想看到你们！”哈妮丽大声地说，“我还要开门做生意。”

        “你这个不孝的女人！”哈妮丽的养父，“啪”地一巴掌打在哈妮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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