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米安望着李克己，嗓音平和地问道：

    “本质是什么？

    “什么成功了？”

    胡须浓密、套着蓝白条纹病服的李克己张开双臂，异常高兴地说道：

    “本质就是，只有母亲才能带来新生，只有新生才能治疗你那个植物人朋友！”

    李克己话音刚落，就看见一把铁黑色的直剑隔空劈向了自己。

    那直剑的表面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并于半途翻卷成了压抑着疯狂和暴戾的黑色。

    李克己回答出前半句话后，卢米安已是毫不犹豫从“旅者行囊”内拿出了“勇气之剑”。

    他一剑劈向了胸口鼓起牛奶蘑菇、腹部有血肉蘑菇缠绕成子宫的李克己，并将正常的火焰转化为了“毁灭之火”。

    只有这种火焰才能真正地烧死同时具备“愚者”先生特殊认知和母亲“新生”力量的蘑菇大王李克己，不让他从灰烬内复活归来！

    蕴藏着暴躁和毁灭的黑色火焰即将劈中李克己时，病房本身骤然消失，原地出现了一片长着青绿杂草的荒野。

    李克己随之不见。

    “毁灭之火”落在了彼岸世界的荒野之上，烧出了一条长长的沟壑。

    沟壑之内，寸草不生。

    紧接着，卢米安看见远处泥土松动，一朵巨大的、布满暗红色血管的蘑菇拔地而起，如巨树般长向天空。

    它的菌丝每一根都粗如树枝，白色为底，点缀着血色斑块，它的菌盖是李克己巨大化的、胡须浓密的脑袋，它的“胸口”，瘤体高耸，溢出了散发牛奶气息的液体，它的腹部，覆盖着一层半透明薄膜，薄膜之下，血肉之菇杂交，内部似乎在孕育一朵水母状的小蘑菇。

    看到这一幕，卢米安皮肤表面出现了小而密集的隆起，像是受到了轻微的污染。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不可遏制地流向那朵巨型蘑菇，发现荒野上的青绿色杂草全部往李克己方向倒了过去，颜色逐渐发黄。

    充当着伞盖的李克己狂热而真诚地说道：

    “如果想要新生，现在的生命还不够。

    “把你们的生命都给我，好不好？”

    这时，卢米安的眼眸已是染上了铁黑的色泽，于巨型蘑菇身上找到了那抹代表弱点的惨白。

    他直接“传送”到了李克己的侧面，将覆盖着毁灭黑焰的“勇气之剑”刺向了巨型蘑菇的腹部。

    好几根树枝般的菌丝荡了过来，结成密密麻麻的藤网，挡在了铁黑色直剑的前方。

    它们骤然被点燃，于飞快蔓延的黑色火焰中化成了灰烬。

    巨型蘑菇猛地抖了一下，让这些菌丝提前与本体断开。

    菌丝们落向了地面，未能波及巨型蘑菇的躯干。

    卢米安顺势将“勇气之剑”往下劈出。

    一团团燃烧的黑色火球由此产生，旋即爆炸。

    轰隆隆！

    狂暴的风浪夹杂着毁灭的黑焰，涌向了四面八方，涌向了李克己变成的巨型蘑菇，将卢米安自己的身体也淹没在内。

    卢米安激发右肩的黑色印记，及时“传送”到了爆炸范围之外。

    下一秒，他看见巨型蘑菇被点燃，在冲击波浪里摇摇欲坠。

    卢米安还未来得及做出第二轮攻击，那巨型蘑菇仿佛在脱衣服一样，将所有被“毁灭之火”点燃的部分剥离了出去，抢在它们影响到菌盖，影响到腹部子宫和子宫内那个“孩子”之前。

    转瞬之间，大量的灰烬飘荡，那巨型蘑菇裸露出了有牛筋有肉块有暗红色血管在蚯蚓般扭动的深层部位，流下了奶香四溢的白色液体。

    这些都在飞快蠕动着，复原着。

    充当着菌盖的李克己脑袋一点也没有敌意，高兴地对卢米安说：

    “看吧，这就是最终的成品。

    “来加入我们吧，一起获得新生！”

    李克己刚开口，卢米安已是拿出一面镜子，将剥离了菌丝和表层的巨型蘑菇照了出来。

    然后，他将燃烧着“毁灭之火”的手掌覆盖了上去，抹了一下。

    “魔女”的诅咒！

    用“毁灭之火”完成的诅咒！

    那巨型蘑菇霍然抖了一下，它所有的血肉所有的液体因此内缩，将自己的身体和充当菌盖的李克己脑袋包裹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圆球。

    圆球的表面，一朵朵更小的蘑菇顽强长出。

    就在这时，黑色的火焰从内到外喷薄而出，点燃了整个血色圆球。

    那一朵朵小蘑菇无声掉落，那一层层血肉不断碳化。

    血色肉球剧烈蠕动了起来，其中一侧突然打开，吐出了一朵湿淋淋的新蘑菇。

    这新蘑菇和之前的巨型蘑菇近乎一样，还是由李克己脑袋充当菌盖，还是垂下了粗如树枝的菌丝，还是有瘤体隆起，沁出了牛奶，有薄膜覆盖子宫，孕育新的生命，唯一不同的是，它更小一点，仿佛缩水了整整一圈。

    表面残留油腻灰黑胎垢的新蘑菇借着母体吐出自己的力量，喷射往外，急速脱离了“毁灭之火”燃烧的区域。

    “新生”！

    李克己借助“新生”，及时切断了“魔女”诅咒和自身之间的联系！

    还有办法摆脱诅咒？生命依旧在快速流逝的卢米安精神一紧，视线继续追随起飞行于半空、抛洒着孢子的新蘑菇。

    他的眼眸迅速染上了银白带黑的色泽。

    他要使用“灾祸之眼”，寻找李克己命运上的黑色，看能不能从这方面破坏掉“新生”，彻底杀死眼前的蘑菇怪物。

    卢米安眼中刚映出那条由无数复杂符号组成的水银色虚幻长河，骤然觉得体表痒痒的。

    他本能低下脑袋，看见皮肤表面凸起的细小疙瘩全都变大了少许，呈现绽放的姿态，像是要长出一朵朵小蘑菇。

    他因窥视李克己的命运长河遭受了污染！

    卢米安身上瞬间燃起了安静而邪异的“魔女”黑焰，它们无声无息吞噬了即将成型的密集蘑菇群。

    忍耐着疼痛，卢米安“传送”到了彼岸世界的边缘。

    他要试试能不能把李克己引到警察厅去，借助官方的力量借助梦境主意识的力量清除这个蘑菇怪物。

    彼岸世界未阻止卢米安，任由他穿透了出去。

    映入卢米安眼眸的不是目曙医院精神病科的病房，而是一个宽敞的、幽深的、半拉着窗帘的、有桌子有书架有沙发组合的房间。

    卢米安正站在这房间的入口位置。

    他眼角余光扫到，房间之门已是半开，门上有镶嵌较为显眼的铭牌，铭牌表面有五个梦境都市的本土文字：

    “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卢米安精神更为紧绷的同时，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书桌后面。

    那里有张皮制的老板椅，靠坐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套着白色的医生大褂，眉毛有点疏淡，棕眸明亮含笑，褐色的长发挽成了高髻，五官干净而魅惑，气质颇为高雅，怀里抱着一个脸蛋胖嘟嘟、包裹在襁褓内的婴儿。

    卢米安一下怔住。

    他认识这个人。

    她是目前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科尔杜村村民之一，她是普阿利斯夫人！

    普阿利斯.德.罗克福尔。

    卢米安念头电转间，没立刻“传送”逃离，而是望向坐在书桌后面、抱着可爱婴儿的普阿利斯夫人，笑了一声道：

    “原来目曙医院的新院长是你。

    “还真是令人惊喜啊。”

    说这些话语的同时，卢米安想到“大地母神”教会的主母罗兰作为“母亲”途径的天使都只是目曙医院的副院长，而普阿利斯夫人竟然可以担任院长。

    这代表着什么，象征着什么？

    普阿利斯夫人更为强大，或者，她是“伟大母亲”的代行者？

    普阿利斯夫人看着戴有口罩和墨镜的卢米安，微笑说道：

    “我发现你也在这里的时候，同样很惊喜。

    “而且，你身上有了奥萝尔的一面，这是双倍的惊喜。

    “我最近刚学会一句话，叫人生之喜有‘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我们的情况符合第一句。

    “你为什么不摘掉墨镜和口罩，让我好好看看你，然后洞房花烛夜，一起努力，把奥萝尔生出来？”

    你们“伟大母亲”的信徒见面都是讨论生孩子吗？卢米安没有因普阿利斯夫人的话语而愤怒和生气。

    有的事情既然阻止不了，那就只能让自己平静，就像密契仪式带来了危险力量，导致“血皇帝”残余气息异变和封印内科尔杜村村民的灵魂碎片士兵化一样。

    卢米安顺着普阿利斯夫人的话语取下墨镜，摘掉了口罩，露出带着一抹冷笑的明艳脸孔。

    我不展露容颜，又怎么更好地“魅惑”？

    不更好地“魅惑”，又如何创造出更好的逃离机会？

    卢米安一边提防着李克己变成的蘑菇怪物追来，一边将目光投向了普阿利斯夫人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天使般婴儿：

    “她是你的孩子？”

    “是啊。”普阿利斯夫人的目光在卢米安脸上移动着，并含笑点头。

    卢米安瞬间联想到了科尔杜村遗迹内那张空着的婴儿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叫什么名字？”

    普阿利斯夫人笑吟吟回答道：

    “欧弥贝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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