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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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江城南郊有一座庄园, 水榭飞檐,亭台楼阁,优雅开阔, 是属于江城指挥使陆和的私园。
只是,陆和的家小皆在京中, 他孤家寡人久居军中,此处便自然而然空了下来、
今日午后,附近邻居却看见一帮黑衣人在那园子进进出出,久违的热闹,似乎是住进了什么大人物。
“放我出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
“敢这么对我,我爹知道了, 一定把你们全家都给炸上天去。”
雷炎隔着窗户,对着隔壁院子的方向大声地叫嚣着。
雷玲珑坐在椅子上,面色一片苍白, 神思不属。
顾思远就坐在院子的大树下,对这喧闹,却仿佛半点也未听见, 理也未理, 只依旧专注着笔下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
墙边花拂影动。
谢沉云趴在他的背上, 轻声道:“我走之前, 就在写这东西, 还没完吗?”
顾思远转头:“回来了,辛苦了。”
“哼, 收拾几个砸碎而已, 能花多少时间, 影卫带着卫所的士兵走得正门, 应该也要到了。”
谢沉云鼓了鼓嘴巴,大喇喇往他对面的凳子上一坐。
顾思远看着他这模样,又觉得手痒,想捏脸了。
正在这时,院子大门处便响起了动静。
影卫们回来了。
只看着士兵们陆陆续续搬进来的木箱子,还有缚了双手抓进来的数十人。
影卫统领恭敬禀报:“主人,都安排妥当了,霹雳堂留守在码头的人马已全部拿下,一船的火器、炸药也都被我们的人接手。”
“做得不错。”顾思远淡声点头。
说完,他上前几步,打开那些木箱子,看了看里面的黑色玩意儿,摇摇头道:“真是粗糙的东西。”
闻言,那些被抓住的霹雳堂人马,有几人忍不住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影卫覻见他们的神色,一脚踹过去:“老实点儿,还敢放肆?”
谢沉云亦是面色一沉。
他看着顾思远淡声道:“这帮家伙可都不怎么老实,船停在江边时便霸道地狠,还欺凌那些码头上的民工,不如直接杀了扔到江里喂鱼吧?”
这话一出,那帮人立刻身体一抖,意识到面前的绝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顾思远轻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只指着那几个明显比普通弟子打扮较好的人道:“你们上前来。”
闻言,那几人霎时心神不定,犹豫地脚步不动。
影卫却是不会给他们犹豫的机会,立刻就一脚毫不留情地踹了过去,将人弄到了顾思远面前。
几人不敢反抗、甚至也不敢哀嚎。
顾思远将那张得自宋正青手中的羊皮卷扔到了地上,淡声道:“这上面的东西,好好看看,能做出来吗?能做得出来,那就还有机会,如果做不出来……”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瞬时变得刺骨般冷硬,如万丈冰原压下:“明年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听得此言,那帮人里一个肥头大耳、衣饰颇为精贵的中年人,立刻大声嚷嚷起来:“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我是霹雳堂韩副堂主的小舅子,我姐姐最受宠爱,你们这么对我,我姐夫不会放过你的。”
谢沉云冷笑,这胖子便是先前在码头上最霸道的那个,将一个扛包的民工打得头破血流。
索性,他直接一抬腿,对着那胖东西狠狠踹了过去。
胖子仿佛肉墩子般往前猛地一趴,脑袋撞上了一块假山石,立刻血流满面,痛得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谢沉云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手掌,居高临下道:“再敢多嘴多舌,我割了你的舌头。”
胖子痛得表情扭曲,却拼命捂着嘴不敢再说一句话,只能拼命点头。
其余那几个被挑选出来的人亦是神色一震,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今全系于绳子上了,当即迫不及待弯腰低头将那卷羊皮打开,如饥似渴般看了起来。
那胖子也不敢再有其他想法,立刻满脸是血地凑过去看画卷了。
大约半盏茶后。
顾思远将茶水放下:“时间到了。”
谢沉云知道顾思远大概是想考考他们,起身在那几个人面前转了一圈:“你们谁先来回话?”
顾思远的目光随意锁定了一八字胡中年:“就从你开始。”
那个八字胡中年慢慢膝行往前几步,知道这一次是栽在这些人身上了。
这些人只怕有大背景,行事完全无所顾忌。
光天化日之下,甚至能直接调动当地驻军围剿他们。
对方现在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们其他的选择,也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所有背景和威胁。
谢沉云看着他:“老实点,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直说。”
八字胡中年立马瑟瑟发抖:“明白了,真的看明白了。”
顾思远神色依然平静,他淡声道:“看明白了很好,勿需紧张,慢慢说。”
八字胡中年慢慢抬起头,面前的年轻人气质高贵冷峻,神色平静的犹如一潭湖水。
但他知道,自己待会只要回答地不如他意,这平静湖水,就会瞬间化为万丈洪水、化为千层冰窟,将他彻底吞没。
他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干涩发白的唇,开始慢慢地诉说起来:“这图纸主要讲了……”
半晌,顾思远点了点头,在这个年代,能知道这么多,能把大概原理看懂,已然很不错了,是个专业人才。
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笑意,点点头道:“不算废物,是个有点用的!”
八字胡中年顿时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都随之一轻,知道这次大概是过关了。
顾思远一抬手道:“带下去安排个房间住下。”
他立刻识趣的重重磕了个头:“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影卫们差点翻个白眼。
不是刚刚在船上抓人时那坚贞不屈地模样了。
顾思远又看向剩下的那几个霹雳堂人员:“你们几个最好也别让我失望!”
“不会,不会的。”那几人立刻齐声答道。
顾思远正要按照顺序点下一个人回答。
却见,那刚刚被谢沉云教训过的胖子,突然积极举手谄媚道:“大人,大人,我来,我也看明白了。”
顾思远看向他,嗓音冷冽:“真的看明白了?”
对上他的目光,中年胖子心头一窒,却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明……明白了。”
他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种东西不是行家肯定看不懂,面前这年轻人看着就是出身什么富贵官宦世家,肯定对这个雷火弹也不了解,刚刚前面那人都说了那么多,他说得跟那个差不多,应付一下肯定就行了吧。
顾思远点头,淡淡道:“好,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大概要怎么做?”
胖子连忙应了一声,解释道:“这……图纸上画的是霹雳雷火弹,但是,是可以直接手投的那种,不用□□发射出去就能炸,嗯,还有,这个应该做完后比霹雳子大点,然后…………”
半晌,他终于啃啃巴巴地把前面那八字胡说过的东西,缺斤少两地复述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顾思远一眼。
“没了?”顾思远平静看着他:
这一眼扫过来,中年胖子额头上霎时流出汗来:“没……没了,就这么多……”
顾思远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看着那胖乎乎的中年人,漠然下了结论:“你看不懂,你在骗我。”
谢沉云与顾思远相处这段时间,对其性格已然十分了解,知道这是已经没了耐心的意思。
他面色一寒,再度抬脚朝着那胖子踹了过去:“瞎了眼的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来糊弄我们。”
这一脚的力道极大,那胖子顿时便高高飞起,又“砰”一声砸落到地上,灰尘飞起,杂草倒塌,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呕出一口又一口鲜血,而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谢沉云转头看向影卫,冷冷道:“拖出去,江里喂鱼。”
影卫立刻领命,仿佛拖破布麻袋般,拎住他的一只腿,将人拖了出去。
那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余光见着这一幕,瞬间心脏一跳,连呼吸也变得轻细起来。
生怕下一个轮到这种下场的人,就是自己。
正在这时,谢沉云的声音再度响起:“下一个。”
而接下来,对这个人的考察中,大概是因为先前那胖子的浑水摸鱼,所以,他除了讲了一遍这图纸的大概内容。
之后,还被顾思远开始了具体提问。
这回答之人瞬间一惊,深深看了顾思远一眼,而后回答地越发细致。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
所有人都结束了考察。
而所有人,也都对眼前这个高贵年轻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敬佩,心甘情愿地任其为主。
他们的主人,是真的懂炸药、懂雷火弹。
他甚至比自己等人了解地还要更加深刻。
他们又不约而同响起刚刚那个作死的胖子,内心暗叹,关公面前舞大刀,真是死了也白死。
顾思远神色倒是依旧平淡,转身对上这些隐含崇拜的目光道:“接下来的时间,就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上面的东西做出来,缺人、或者缺东西,都尽管提。”
“是。”众人齐齐应道。
顾思远又将桌子上刚刚他写完的那本薄册子扔给他们:“这是我分析出来的关键点,好好看看,应该会让你们速度更快。”
那群人接过,随意扫了几眼,而后便是如获至宝,连声道:“主人天纵奇才,有这个详细图解,或许七天,不,五天就能有第一批货做出来了。”
这时,院子外出现一阵响动。
影卫上前禀报道:“主人,陆指挥使前来求见。”
“宣。”顾思远点头,又看向那群捧着书册的家伙:“你们今日就先把这本书吃透,明日开始正式干活,退下吧。”
一群人满脸兴奋地往外走,正好迎面撞上指挥使陆和。
陆和蹙眉看了这群江湖人一眼,便大步走向顾思远,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顾思远抬手:“朕微服出巡,爱卿无须多礼。”
“谢陛下。”陆和敛衽起身。
而此时此刻,那些刚刚走到院门口的霹雳堂之人,却已经呆愣地撞成一团。
刚刚,他们听到了什么?
陛下?
他们的主人,居然就是当今天子?
陆和是保皇党的官员,对顾思远颇为忠心,三个月前,才刚被调任至江城。
此次前来,除了例行拜见,便是讨论了关于防务上的问题。
毕竟,几百里之外的鄂州、黄州正在战火之后,吴家瞄上江城,那是迟早的事。
而不久后,陆和也同先前那些霹雳堂的人一样,带着满脸的钦佩离开了。
刚刚顾思远的三言两语,便指出了巡防中的几点大问题,甚至还一一给他举了列子讲解,总结出些许固定准则。
他要赶紧回去消化,受益匪浅。
而这时,院子里出来顾思远和谢沉云二人,便只有剩下那些抓捕来的霹雳堂人员。
这些都是没有技术能力的打手。
顾思远吩咐道:“带下去关起来,明天开始让他们去新建的火器坊干活,不老实的,就扔江里喂鱼。”
影卫立刻赶着这些人往外走,然而,有一个颇有几分文气的中年人依然跪着道:“陛下,草民认为,草民的用处不在于去火器坊干活。”
谢沉云看着他,冷笑一声。
顾思远淡声问道:“怎么说?”
文气中年人道:“草民想要禀报,关于霹雳堂和江对岸吴家叛军的勾结。”
顾思远点点头:“说来听听。”
文气中年人呼吸微松,立刻道:“目前主要在两方面的合作,一是需要霹雳堂协助传世玉玺的争夺,二则是大量火器购买,针对以后的攻城战……”
顾思远对这些早有预料。
他挑了挑眉:“还有吗?”
文气中年人神色不变,继续问道:“陛下,雷家的两位少主,您打算如何处理?”
顾思远眸子轻抬:“你有什么建议?”
文气中年人眸子一亮:“主人,霹雳堂堂主是个只知道认钱的废物,及不上陛下半分雄才伟略,但霹雳堂中留下的很多工具和传承,其实颇有几分意思,这些东西留在霹雳堂实在是浪费了,唯有在陛下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而堂主只有这一双儿女,对他们颇为疼爱,将来或许会发挥不小的作用。”
顾思远点点头,默许他的打算:“你这想法与朕不谋而合。”
谢沉云也笑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倒识相,你如此尽心尽力筹划,你想要些什么?”
文气中年人恭敬行了一礼:“草民能为陛下尽忠,侍奉陛下左右,便已是最大的福气。”
谢沉云立刻抓住他话里的深意,轻笑出声:“侍奉陛下左右?这确实是天大的福分,这位置,已经比朝堂中十之**的位置都要强得多了。”
文气中年人十分谦卑地一笑:“被您慧眼看穿了。”
谢沉云更觉有趣,继续问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最终的位置,陛下身边这个位置,自然是通往其他位置的捷径,你最终想要的位置是什么呢?”
文气中年人抬头,深深看了谢沉云一眼,愈加打心底里的谦卑恭敬:“草民已经过了制科考,因人陷害而丢官,若是将来能入刑部,慢慢做到侍郎最好。”
他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很明显,这个目标或者答案,曾经被琢磨过很多次,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谢沉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目标倒是非常精准,而且并不逾矩,真是个聪明人。
顾思远看他一眼,神色平静道:“将前后因由写一份记录交给朕,若是合格,刑部可入。”
文气中年人立刻跪下,五体投地拜谢:“陛下隆恩,草民粉身碎骨难报。”
“起吧。”顾思远淡淡道。
正在这时,影卫从旁边的院子里,将雷玲珑和雷炎姐弟带了出来。
雷玲珑的魂不守舍倒是好了些。
雷炎却依旧一副猖狂模样,对着顾思远等人吼道:“该死的东西,你们敢这么对待本少爷,本少爷发誓,等我爹来了,我一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要是少一刀,我就跟你们姓。”
顾思远捧在手上的茶盏一松,直接砸在了雷炎露出的牙齿上,霎时鲜血直流。
他看着雷炎痛哭流涕的模样,淡淡嘲讽道:“还想跟朕姓,你倒是会给自己抬高身价。”
谢沉云见他这样,也觉得极其有趣,痛打落水狗道:“倒也是,跟陛下姓,当陛下儿子,那以后岂不是还想进皇陵,那先帝岂能不嫌脏了地方?”
影卫们对着雷炎一脚踹过去:“陛下面前,安敢狂言妄语?”
“陛……陛下……”雷炎瞪大了眼,瑟瑟发抖,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
眼前人是皇帝?
是大周朝的帝王?
怎么可能?
一瞬间,他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惶恐。
雷玲珑也彻底回过神来,情绪复杂至极。
他们江湖中人,虽然私下里提起当今朝廷时没有多少恭敬,但大家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行侠仗义,杀豪绅、杀地主,却从来不会杀朝廷命官,哪怕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
因为有些规矩不能超过,否则,感受到压力的必然只会是他们。
而如今,他们得罪的不是普通官员,而是那位九宸之上的帝王。
帝王是万民之主,是人间之主。
帝王之威岂可轻犯,这下,不光他们两、甚至整个霹雳堂都要完了……
谢沉云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呵,知道怕了,现在不是你们在凌虚阁里放大话的时候了?”
顾思远伸手握住他细白的手指:“何须跟这他们计较。”
“将他们两人带去地牢密闭关押起来,没有朕的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等来日拿下霹雳堂的时候,好歹也有点用处。”
“是。”影卫立刻领命。
“陛下,陛下,放过我吧,把我当做屁一样放了把,我知道错了……”
雷炎求饶的声音,远远传来。
……
两人是午后到的此地,后来,谢沉云又出去了一趟去抓人,之后便是审讯等等事宜。
到此时,已然是落日西陲。
皎洁的明月,玉盘一般悬在天际。
吃过晚膳后,谢沉云双手负于身后,悠闲地跟着顾思远身后,在院子里溜溜达达。
“若非今日,我竟不知陛下居然懂得火药,懂得城防布兵……”
“不过小道尔。”顾思远看他一眼,淡声道:“日后,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总能见识更多。”
“……”谢沉云面色一红,心里又像水一般柔软,暗道:这人说好听话真是厉害。
顾思远见身边人突然收声,颇有些不解。
谢沉云抬头看着明月,又看了一眼高高的屋顶,突然对他道:“我想上去赏月。”
顾思远还是不解。
沉云轻功颇好,若想上去,便只管上去就是。
谢沉云看着他,鼓了鼓脸颊,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道:“我想上去赏月。”
顾思远对上他星辰般的眸子,不知为何,似乎一瞬间理解了什么,他伸出手搂住谢沉云的腰,带着人跃上了屋顶。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
屋顶上看着,似乎确实离月亮更近了。
风也更大了,两人并肩而坐,肩贴着肩,腿挨着腿,乌发在夜风中飞扬,然后交缠在一起。
谢沉云笑容清透,看着身边人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吗,那时候你还不会武功,想要翻墙还得我带你出去呢……”
“记得。”顾思远点头。
谢沉云鼓了鼓脸颊:“那时距今天才多久,你武功进步那么大?”
顾思远随口道:“九十二天。”
“……”谢沉云。
谢沉云舔了舔嘴唇,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有些羞意地问道:“我们认识之后的每一天,你是不是都记得特别清楚?”
顾思远对这问题有一瞬间的不解。
不过,他自来过目不忘,这倒并未有任何虚假。
他点点头,干脆道:“确实记得。”
谢沉云面上笑容更深:“那……你那时是第一眼就认定我了吗?所以,还直接跟我一起出宫了?”
顾思远点点头:“嗯。”
谢沉云轻轻地笑了起来,嗓音清脆而纯净,仿佛是春日山间哗啦的溪水;纤长乌黑的羽睫轻扇,仿佛蝴蝶振翅,美丽又迷人。
顾思远也被这份快活而感染。
他主动对着谢沉云道:“不是很好奇我还会些什么吗,要听古琴吗?”
“要。”谢沉云响亮而干脆地应了一声。
顾思远却犹豫一瞬。
因为他刚刚忽然觉得,谢沉云这般快乐的声音,似乎已经比世间所有美妙的乐音都要更加悦耳,那么还有弹琴的必要吗?
不过,在对上那如星般的眸子时,他还是身形一动,以极快的速度从下方的书房里取了一架古琴上来。
这庄园并不常住人,古琴也是最常见的响泉氏七弦琴。
不过,成调在人。
顾思远盘腿而坐,古琴横于膝上,修长十指抚上琴弦,立刻“铮”的一声响,清脆而悠远。
琴音一起,便连绵不绝,泠泠如清风,淙淙如流水……
谢沉云托腮听着,整个人沉浸其中。
这是一首明快清新的曲子,仿佛走在春日的山间小道,一路有清澈的小溪,有饮水的小鹿,有盛开的鲜花……
明润的月光默默洒在弹琴的人身上,将顾思远的侧颜、发丝、衣衫镀上一层浅浅清晖。
红枫叶打着旋儿落了下来,停在他的肩膀和大腿上。
一曲终了。
顾思远欲要伸手拂去身上落叶。
突然,一道来自身旁的重量猛地扑了过来,顾思远第一反应是把古琴挪到一旁,免得琴弦锋利割伤了人。
于是,两人相叠着倒在了冰凉的屋顶石板上。
顾思远手掌搭上人的肩膀,欲要将人推开。
不过,下一瞬,脸颊处传来温热的触碰,他手掌一紧,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风又起。
深红的枫叶,飘飘扬扬落了下来,几乎要将两个人掩盖。
而那温热的触碰也开始逐渐改换了地方。
谢沉云趴在顾思远身上,先是试探般舔了舔那觊觎已久的薄唇。
顾思远:“……”
顾思远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这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假戏的范畴,而且,这会还并不是在宫内。
不过,唇上的触感着实不错。
这让他想到,在现代时吃的果冻味道。
带着些怀念意味。
顾思远向来擅于做掌控者。
于是,他十分理智地改变了两人的交流方式,他选择主动将对方吻住,并且一直吻到对方开始无法呼吸、开始迫不得已掐人,他才放开对方。
而后,他冷着脸一本正经地指责对方:“沉云,你先开始的,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谢沉云。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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