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吞佛的酸言酸语，帝臣连眼神都没给几分，就去了村口。

如他说的那般，今晚他守夜。

吞佛笑意不改，口腔内弥漫着的全是血腥味，不自觉间咬破了舌尖。

他死死吮着自己舌尖上被咬破的地方，刺痛在口腔内反复锤刺着。

这云夙的气息……

真的很熟悉啊！

当初不断磨灭许天赐身上姐姐血种的就是此人吧？

那天这男人与他遥隔千里，在许天赐身上过招，整整拉锯了两天一夜呢。

吞佛盖住了眸底弥漫的血色痕迹，抬头又是一副纯良模样，跟着楚裙回了房间。

“姐姐，床我已经帮你铺好了。”

“今晚我睡地上，就和以前一样~”

“洗脚水我也烧好了！”吞佛殷勤的端来木盆，还试了试水温，他搬来一个小木几坐在上前，殷切的看着楚裙：“姐姐，我帮你洗脚，你快过来啊。”

楚裙将门轻轻关上，靠着门板，静静看着他：“暂时不洗了。”

吞佛笑容僵了一下，脸上又重新绽放出笑容来。

“不洗就不洗吧。”

“姐姐，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慢慢拉开衣襟，上袍滑落。

楚裙瞳孔颤抖了一刹。

她看到了吞佛脖子以下的身体……唯有累累白骨，不见血肉。

而在那嶙峋的肋骨之间，藏着一颗血红色跳动着的心脏……

噗通、噗通……

如活物一般跳动着。

吞佛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入胸膛，将那颗心取出来，捧在双手之间。

痴痴地，虔诚地，颤抖地递向楚裙的方向。

他缓缓走过去，轻声道：“姐姐……你的心……我帮你抢回来了。”

“你看……它还跳动着呢。”

楚裙看着那颗心，只觉胸膛像被刀剖开了一般，冷风灌入，连骨髓深处都是寒意凛冽着。

“小佛，谢谢你。”

“但为了这一颗心，不值得。”

吞佛怔了怔，“怎么会不值得，它是姐姐你的心脏啊……”

“只要是为了姐姐，什么都值得。”

“姐姐……不想要它了吗？”吞佛泪盈盈的看着她。

楚裙没有吭声。

吞佛艰难的咧嘴笑了起来，哽咽着：“姐姐……是不是嫌它脏了？”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弄脏你的心的……对不起……”

少年捧着那颗心，卑微的跪在她的脚边，颤抖着，祈求着看着她，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拽着她的裙摆，眼里只有恐惧和仓惶。

“姐姐……你嫌弃我了吗？”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楚裙半跪在他身前，轻轻拥住他，“我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吞佛破涕为笑，笑容在脸上刚刚绽放开……

咔嚓。

脆响声响彻在耳畔。

他笑容僵住。

一道颈圈般的法器，锁在了他的脖子上。

吞佛眼里浮现出了恐惧，不等他有所动作，楚裙已然将他推开。

吞佛捧着那颗心慢慢站了起来，脖颈处的法器内生有无数倒刺，深深刺入皮肉，鲜血流淌了下来。

法器上还有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被楚裙握在手上。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吞佛。

“果然……我骗不了姐姐啊。”

吞佛颤声笑着：“你都知道了啊？”

他目光落在楚裙手里的锁链上：“镇邪锁，久违了。”

“是来见我之前就炼制好了吗？”吞佛看着她，惨然笑着：“其实不用的，就算姐姐你要杀了我，我也不会反抗的。”

“你会乖乖听话？”楚裙看着他。

吞佛乖巧的点头。

“那你就撤去村子下方那些布置，放过那些村民。”

从见到吞佛的那一刻时，楚裙就感觉到了黄沙下方隐藏着的‘妖物’，以及村民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气。

在她来之前，吞佛应该就做好布置了。

不是她在找他。

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在这儿等着她过来。

见面时，她想让吞佛跟她离开，也是这个缘故。

这些无辜的村民，不该成为人质被卷入他们的过往中。

“姐姐你总是这样……”

吞佛低声道：“这些人的死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千年前你为人族做的还不够多吗？可他们又是怎么对你的呢？”

“仅凭一些风言风语就视你为魔头，你的功绩被抹除，你的付出被污蔑，你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楚家人的嫁衣。”

吞佛皱起眉，他不懂，不解，不忿。

“这样的一群忘恩负义之辈……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们的死活？”

楚裙看着他：“我所做的一切，皆是随我本心，这是我自己的‘道’，我没那么高尚，我也有自己卑劣的私心。”

“你就是我存在的私心。”

楚裙自嘲的笑了起来，狠声道：“我本该杀了你。”

“姐姐你可以杀我的。”吞佛天真的笑着：“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嗯，我知道。”

楚裙一字一句道，“你向天道献祭了血肉人性，是因为我。”

“你杀了这么多无辜者，也是因为我。”

“你变成血尊，为祸一方，皆是因为我。”

“你杀了古兰朵的亲朋好友，更是因为我。”

“我不舍杀你，是因为我的私心，但我决不能放任你继续这样下去。”

“你犯下的罪孽，也不能就这么一笔勾销。”

吞佛终于看清了楚裙手上握着的锁链那一端的模样。

宛如金刚杵。

他脸色骤变。

楚裙握着金刚杵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刹那间，如有无数钢针从脖颈刺进了神魂内，吞佛痛苦的跪倒在地，捧着掌心的心脏掉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不——”

他顾不得痛苦，匍匐着将心脏捡起来，小心的拍着上面的灰。

他恐惧的看着楚裙，“姐姐……姐姐！！”

他想要挣脱脖子上的法器，可当楚裙将金刚杵刺进自己心脏的那一刻，法器就消失不见，而那种联系却一直存在着。

一种无形的约束降临。

楚裙面白如纸，咳出几口血，死死盯着他：“从今日起，你每生一次恶念，我便受刀斧劈心之痛！”

“当年是我救下你，养大你，你唤我一声姐姐，是我没将你教好。”

“你犯下的罪，我陪你一起受！一起偿！！”

她双目猩红，将嘴角的血一揩，死死咬牙道：“就算是死，你也得还清你欠下的那些血债，才能死！”

就算你已坠入深渊，我也要把你从深渊里拉回来！

就算死，我也不要你作为一个怪物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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