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涧内，苏青问了白少平那个问题之后。

以白少平的法相，很快便猜到了，桐子坳苏家的人，天损是失去嗅觉。

于是便回答道：“闻得到花香，却闻不到人心，坳首你们闻不到花香，却也闻不到腥臭，如此，便更能公允判案，不失偏颇。失去，固然是一种遗憾，但得到，也未必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苏青搂着苏秋烟，幽幽长叹道：“失去嗅觉，凭借知合的感应，尚能接受，但知翌的天损，不仅包含了知合的天损，还要严重的多。

秋烟第一次催动知翌的时候，觉得新奇，便连续观看了三个小时自己第二天的生活，从那之后，她的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白少平之前看到苏秋烟的眼神有些空洞，其实已经猜到了可能眼睛有点问题。

现在听到坳首亲口说出，心中十分震惊！竟然是完全瞎了，那刚才苏秋烟能准确看向自己的方向，想必是因为知合的感应。

震惊的同时，白少平也痛心不已，这么可爱的一个小萝莉，就再也看不到这大千世界。

苏青继续道：“知翌的天损，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催动次数的增多，催动时长以及段位的提高，而永久的失去五感，所以秋烟到现在，还是方口带钩二段，她已经失去了视觉和嗅觉，现在逐渐在失去的是第三个，触觉。

她的皮肤和黏膜都已经变得脆弱，不能在灰尘过多或者空气质量较差的地方多待，但是花粉和植物无妨，所以我便将她安排长住在这里。”

白少平心疼的看向苏秋烟，然后转向苏青问道：“既然如此的话，让秋烟不要再催动知翌，是否可以停止天损的侵蚀？”

苏青有些失落的道：“若是只观看未来的某一瞬间的某一角，天损的影响微乎其微，可就算不再催动，也只能减缓天损，而无法停止。”

白少平心中一沉，这就意味着，随着苏秋烟逐渐长大，天损终究会让她变成一个失去五感的活死人。

“为何不让秋烟落白，或者抹灵变成青皮？”

听到这话，苏秋烟立马不高兴了，娇哼了一声：“略略略~我才要呢！”

苏青叹息道：“我何尝不想，是这孩子自己不愿意，我们多少人都劝她落白，他父亲苏护更是无数次想强行带她抹灵，可她死活不愿意，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决定自己活法的权力，便没有再提这件事，只是叮嘱秋烟，让她不要再催动知翌，但是这孩子，唉……”

白少平能理解苏秋烟，已经看不见了，又失去了嗅觉，就算还灵，这两样感官也无法逆转了，而知翌，则是她唯一可以再看到东西的方式，陷入黑暗之人的最后一丝光明，谁愿意被剥夺掉呢？

而且白少平听懂了苏青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苏青虽然让苏秋烟不要再催动知翌，但……谁又能忍得住对未来的探知欲？何况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所以苏秋烟还是会时不时的偷偷催动知翌，当然可能也会惧怕天损，不敢看太久，可终究还是有影响。

苏秋烟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低下了头，像一个做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小朋友。

白少平对着苏秋烟露出了一个温暖阳光的微笑，虽然知道苏秋烟看不见，但她肯定能感应到。

苏青接着道：“一个多月前，我来看秋烟，她告诉我，她又擅自观看了未来，并且看到了天上的太阳被三个黑点遮盖，我便知道了三星凌日即将来临，才通知竹盖山，改了你的刑期。

你因为第二人格入狱，此类疾病判刑，本就可以从轻，所以竹盖山和佑华司很快就通过了我的该刑期提案。

茅田村口的事情发生之后，也是我来找秋烟，让她观看明天大典举办时的一瞬间的一角，她看到了会有十二位戴着面具的人出现，我便知道，你们会来。”

白少平心中再次感叹这知翌的神奇，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坳首，我还有一事，斗胆问一下，为何洪九不判死刑？”

苏青仿佛知道白少平会问这个问题，语气很平淡的道：“他不死，是为了万万人不死。”

白少平不解，微微皱眉，道：“也是秋烟观看未来所知？”

苏青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梦晖告诉我，洪九身上的因果太重，如若现在身死，后果会非常严重。”

毛仙娘？

如果是毛仙娘的建议，白少平倒是能够理解了，心里踏实了很多。

而且对苏青的敬意更甚，她做这个判决，定然背负了极大压力，而且没有搬出毛仙娘来，自己一人扛下了所有。

白少平当然不会去问，如果洪九死了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他知道这等程度的天机，是绝不能泄露的。

只是恭敬的对着苏青微微躬身，真切的道：“坳首，您辛苦了。”

苏青摆了摆手，轻笑道：“我这算不了什么，真正要辛苦的，是你们，人都到齐了吗？”

“还差三位。”

苏青并不着急，不管是苏秋烟看到了十二位戴面具的人，还是她对无念者的信任，她都知道，他们一定会赶到。

于是淡淡的开口：“你们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今晚七点以后，我会把秋烟接到我房间去住一晚，这里留给你们，好好商量一下，明天应该怎么做。”

白少平担忧的道：“可是秋烟的皮肤……”

苏青摆了摆手，轻声道：“一晚上没关系，而且我那里平日无人进出，干净的很，与姑苏涧的环境相差不大，何况将她总是关在这里，虽然对她的身体有益，却对她的心理无益，晚上空气好，出去透透气，无妨。”

见苏青都这么说，白少平则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苏秋烟可是苏青的亲孙女，她如此疼爱，肯定不会舍得她再受一点点损伤。

白少平恭敬的道：“多谢坳首。”

苏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白少平，缓缓道：“平日里，除了苏护和苏牧，没有其他人来过，秋烟她也无聊的很，你要想谢的话，就在这陪秋烟……好好说会话，明白吗？”

苏青的眼神变得极其深邃，看得白少平竟有些心神震荡，认真咀嚼了一下苏青的话，片刻后，微笑道：“好的。”

苏青蹲下身子，轻轻抚摸了一下苏秋烟的头，柔声道：“秋烟，你总说无聊，今天让这个大哥哥陪你，他很有趣，又会说话，你可不能再偷偷催动知翌了，知道吗？奶奶还有事要处理，改天再来陪你。”

苏秋烟乖巧的点了点头，可爱的笑道：“好的，奶奶，我能感觉到，少平哥哥是个好人。”

苏青露出慈祥的微笑，对白少平点了点头，便迈步，离开了姑苏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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