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两千块的医药费,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麻麻,有一个爷爷说,粑粑的粑粑,摔断腿了。”
团团道。
圆圆也跟着点点头,抬头看着柳梦璃,嘴角还沾着面条糊。
她的眼睛又大又圆,亮晶晶的。
“粑粑就不高兴了。”
圆圆指了指江洲,小脸蛋皱成一团,很是担心。
虽然两个小家伙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
但是。
柳梦璃却听懂了。
她的心高高悬了起来,秀眉皱着。
“摔断腿?爸?”
她起身,朝着江洲走去。
临近江洲的时候,一点橙黄色的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
柳梦璃才发现,他的眼睛一片赤红。
可怕极了。
柳梦璃的心,几乎是一瞬间一紧。
见到江洲这样,她的心仿佛是被人抓住,狠狠的捏着喘不过气来。
“江洲……”
她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一劝他。
开口的语调都有些颤抖。
“爸的腿……”
“我真是个混蛋。”
就在柳梦璃准备尝试着劝一劝江洲的时候,后者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一字一句,仿佛是腮帮子咬得紧紧的,从齿缝里挤出来。
“我爸的腿摔断了,他都不告诉我。”
“是啊,告诉我又有什么用?我只会伸手问他要钱,怎么可能帮得上忙?”
江洲扯了扯嘴角,伸出手捂住脸,用力的搓了搓。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
最多的却是悔恨。
柳梦璃却定定的瞧着他。
微风混杂着凉意掠过他的指缝,他听见柳梦璃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你现在已经能帮上忙了呀。”
柳梦璃想了想,伸出手,在他的背上,一下接着一下拍着。
“咱们今天收了五百六十二斤黄鳝,板车上的猪油渣也全都卖光了。”
“明天我带着团团圆圆,和你一起去县城,把黄鳝卖了,手里就有钱了。”
“爸的腿,咱们给他治。”
柳梦璃轻声道:“江洲,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爸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江洲顿住了。
这一刹那,他有一种满脑子的迷雾一瞬间消散清明的感觉。
是了。
再计较往事,再怎么悔恨,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辈子。
他重生回来,老天爷就是要让他来补偿一切的,不是么?
他要做的。
就是抓住机会。
幸好。
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
“谢谢你!”
江洲忽然抬头,看着柳梦璃。
他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柳梦璃的手,用力得仿佛要将她的手揉进自己的掌心。
漆黑的夜色下。
月光混着一点橙黄色的灯光,一并揉碎在江洲的眼里。
灼灼逼人。
看得柳梦璃心跳乱了。
“不,不用谢。”
她轻声道。
视线却忽然落在了他用力抓住自己的手上。
那里,他的手滚烫且温暖。
薄薄的一层茧子,膈着自己的手背。
她的心有些乱了。
…………………………
翌日。
公鸡第一遍打鸣的时候,江洲就睁开了眼。
他昨夜居然出乎意料睡得安稳。
江洲想明白了。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也是一步一步来。
他爹这会儿应该在医院里,而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字——钱。
他不知道江福全的腿到底伤成了什么情况。
但是。
不管情况如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拿到钱,去医院,亲眼瞧一瞧才好。
有钱等于好的医疗条件。
江洲想。
要是县城治不好,就去省城,要是省城也治不好,那就去京城!
他一定要治好江福全的腿!
打定主意,江洲天蒙蒙亮就起来了。
做饭,将五百多斤泥鳅全都放好在驴车上,看着两个孩子还没起来,他又去摘了野菜。
前两天江洲已经不摘野菜了。
但是这会儿,能卖一点是一点。
莫约六点半的时候,两个奶团子起床了。
早饭熟了。
江洲也回来了。
他扛着一个麻袋的野菜。
走进院子,放在板车上,看见两个奶团子,他擦了擦汗,露出笑脸。
“粑粑~你回来啦~”
团团正在扎辫子,看见江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圆圆扒拉着灶台。
伸出小手,指了指冒热气儿的锅,道:“团团,团团想吃,啊呜啊呜!”
江洲被逗乐了。
他走过去,将锅盖掀开。
锅里是红薯粥。
香甜软糯的红薯,里面混着黏滋滋又香甜的白米饭。
熬煮成一锅粥。
香甜美味极了。
江洲虽说害怕两个奶团子吃糖吃坏了牙,但是今天还是给两个小家伙的碗里一人勺了一勺白砂糖。
看着晶莹剔透的白砂糖化开在粥里。
团团圆圆馋得口水直流。
一家四口吃完早饭。
又将院子门锁好,江洲这才赶着驴车,带着柳梦璃和团团圆圆进县城了。
……………………
直接将黄鳝送到了水产供销社。
五百六十二斤,过了地磅,去掉里面的一些水分还有死掉的。
一共是五百五十斤。
拿着财务单,江洲又去找会计结了账。
一共到手五百六十一元。
这里面净赚的是二百三十一元。
再加上之前买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剩下的。
江洲点了点,口袋里,他能动的,一共有三百五十六元二角五分。
柳梦璃见江洲的神情,当下心里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没事的,咱们现在先去医院看看,有多少钱就交多少钱,不够的话咱们明天再去挣。”
江洲点点头。
知道柳梦璃说得没错。
他将野菜背去矿区家属楼全卖了。
又入账了十二元六分。
江洲看着自己手里一叠整整齐齐的毛票。
他做了个深呼吸,转头看向团团圆圆:“走吧,咱们去看你爷爷奶奶。”
小家伙们点点头。
江洲赶着驴车,直奔县城医院。
……………………
八二年的庆安县城医院。
还是去年刚刚新建立起来的。
走廊上刷的白墙,下面三分之一是绿漆。
来来往往的通道上,摆放着好几张刷了红漆的长木椅子,这会儿坐满了的都是病患的家属。
江福国就住在36号病房。
病房里放着三张病床,清一溜断了腿的。
这年头,干农活比较多。
基本上都是村子里的庄稼汉,腰伤腿伤也尤其多见。
江福国住在最里面一张病床。
他的腿被半挂着在半空中。
齐爱芬在一旁抹眼泪。
相比之于其它两张病床热闹的交谈声,江福国的病床,死寂的可怕。
江明坐在里面的小马扎上。
两只手靠在膝盖上,双手合握,抵在额头,脸色阴郁。
江福国躺在病床上不说话,眼神有些空。
刚才查房的医生来过了。
仔细查了查他的腿。
说的话也判了他的死刑。
“你这腿,有救是有救,就是一块骨头碎在里面了,得取出来,安一个钢钉进去。”
“不过这是大手术,我们县城医院做不来,你要是想做,得去省城,而且得抓紧时间去,不然的话,小骨头碎在里面感染了,到时候就得截肢了!”
“具体费用,这不好说,不过去省城一趟,做个手术,怎么也得两千块钱吧!”
医生说完就走了。
但是这些话,却让江福国躺在床上,彻底没了声音。
两千块。
这个数字,对于江福国来说,那是天文数字中的天文数字。
他在村子里,就靠着干一点零碎的工挣钱。
有伐木工队来村子里砍木头,他就过去帮着背一背。
一天下来,也就是十二块。
这么还是收入算是顶好的时候了。
但是这种日子不常有。
一个月也就那么三四天。
其余的时间,他都是下地干农活,要么就是谁家造房子,他去帮忙做做小工。
这钱就更不多了。
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多都是讲人情,有的甚至压根就不给钱,就单单记着帮了多少钱的忙,下次还回来就好了。
总之。
别说是两千块。
他现在手里连两百块都拿不出。
大儿子江明虽然年轻有力气。
但是力气在这年头是最不值钱的。
顶多就是维持维持温饱。
家里别说还有一个女儿要上学。
两千块。
这简直是就是要他的命!
齐爱芬呜咽的哭着。
农村女人,没文化,没本事,就知道用手背抹眼泪。
一条腿。
这对于庄稼汉来说,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但是。
还能咋办?!
两千块,家里就是连一千块都拿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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