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不好意思，我忘了。”

经过606委婉而不失直白的提醒，对方才意识到自己只露了一双手。下一秒,  颜色顺着这双手蔓延显现，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生出现在四人面前。

看见女生面容，几人才察觉出她之前话音有些诡异的原因：对方是外国人？！

女生能看出四人些微的惊讶,  见怪不怪：

“我很早就是大学城的学生了,  只是可能生前中文发音不太好，现在学习能力下降，还是没学明白。你们能听懂吧？”

唐心诀点头：“能。”

“那就好。”对方也并不因606心存顾忌而生气，和气地解释：“放心,  我不是那帮反社会分子，你们叫我秋就行。”

郭果好像懂了：“你是好学生阵营的？”

这倒也不奇怪,  从副本NPC的表现就能看出，也不是整个大学城都被李小雨之流把控。既然有坏学生阵营的本土学生，自然也有相反阵营的，只是她们第一次在副本中遇见恶意这么小的一本鬼怪，还确实有些新奇。

秋：“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她领着四人走上楼梯,  从二楼转角娴熟地转进一条过道,  又打开一扇门：“我们只是普通的学生，不参与任何阵营的计划。但现在时局特殊，哪怕中立也是参与……走这边。”

“时局特殊？”唐心诀听出话中有话：“与我们有关吗？”

虽然犹豫一瞬,  她们还是走进了教室门。大学城的规则，教学楼里的“教室”似乎是个只属于鬼怪学生的禁忌之地。尽管好奇，她们也从未主动进去探索过。但秋选中的这间教室显然有些不同：里面没有鬼怪在“上课”，但有一名神情木讷的学生,  呆呆坐在讲台上，像是在看守着什么。

秋朝女生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四人走到最后一排，同时回答唐心诀的问题：“当然。”

“毕业考试被激活的第一时间，整个大学城就都知道了这条消息。”她操着一口平翘舌不分的腔调，格外友善的说：“你们比自己想的还要出名。所有势力都在寻找一个编号为606的女生寝室信息，查看她们是排行榜的第几名。结果你猜怎么着，根本找不到。”

似乎想到了一些熟人滑稽的模样，秋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甚至把前一千名挨个翻了个遍！如果不是现在亲眼见到你们，我可能也会以为这是教育部编织的谎言，又或者是记错了性别和国籍什么的。不过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操作——用道具隐藏自己排行榜的位置，你们真的很聪明。”

606：“……”

她们是不是还要感谢游戏bug的一视同仁？

现在解释排名的Bug问题似乎没什么意义，何况后面还有追兵。隔着教室和走廊，几人甚至能感受到一群鬼怪不断逼近的阴冷气息。整个教室里只有秋在独自开朗：“没关系，等一下。”

她把讲台上的女生叫下来，不知嘀咕了什么，女生就默默走到教室门前，像尊门神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不动了。

看着这名行为呆板，明显不太正常的陌生女孩，郭果脸颊皱起，在精神链接里小声说：“这个女生……我看不出她是人是鬼。”

阴阳眼的世界里，鬼怪还能保留个人样已经算是面容清秀了。但其实和正常人区别最大的是，鬼怪身体呈现出一种扭曲的半透明状态，像是某种橡皮泥一样捏起来的胶质物；人则是普通的实体。

然而这名女生却十分怪异，进游戏以来见过的人人鬼鬼也不少，但郭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身体一半是透明，另一半却是实体。两种不同的物质在身躯里沉浮着，竟让她联想到一瓶内里正在发生化学反应的容器。

唐心诀也看了眼女生，从精神力视野望去，对方大脑的那团“火苗”已经稀薄无比，黑雾缠绕着几不可见的火苗，一点点将其蚕食覆灭。

唐心诀了然：“她是考生。”

准确地说，对方应该是在游戏中“死去”的考生。

考生是有几率转化成鬼怪的，除了越穹那样极少数还活着就转变的，剩下大多都是未能通关考试的人。如卫生检查副本的7号女生转化后成为了“厉绮”、变换社区的周敖大概率也是同样结局。

“对，没错。”秋点头骄傲道：“这可是很难借调到的。转换需要时间，从身体到灵魂，有这样一段时间她们会处于混沌状态，和她们沟通交流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正因如此才是我来做哦。”

面对从天而降的“帮手”，郭果还有点懵，试着问：

“所以你真的是来帮我们的？帮我们通关毕业考试吗？”

秋开朗道：“不是哦。”

郭果：“？”

秋：“考试是你们自己的事，任何考试规则之外的干涉都是违规行为。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清除掉这些违规干涉因素，让你们相对公正地走完人生尽头……考试尽头。”

为表友善，她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你们这种等级的考生，应该很轻松就能判断别人是不是在说实话。”

她又正色道：“总之，我们的交集短暂到你们没必要记住。大概两分钟后，我们就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在此之前……”

606神色一肃，集中注意力：“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信息？”

秋掏出手机：“来合影吧！”

“……”

*

事实证明，市场可能还是需要竞争。被两家企业垄断的大学城显然电子产品不太发达。秋还没把自己的小型黄金老年机从卡机状态调整到拍照模式，鬼怪们就追了上来。

李小雨显然没打算隔着门板和里面的人好好沟通，但就在它们准备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女生静静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钮，门顶瞬间亮起了红灯。

[教室已进入上课模式。]

机械音突然从空中响起。

门外的鬼怪们脸色一变，却不得不停在原地，而后毫不犹豫四散消失。

“等等，上课的教室？”

郭果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

“报到处老师怎么说的来着？”

张游冷静且笃定地复述出原话：“——要是碰见里面正在上课的教室，就等死吧。”

……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秋刚放弃和手机作斗争，就发现四人面色不对，连忙解释：

“这条规则说得对，但也不完全对。”

她伸出手指指向地面：“我是指，如果在外面遇到了违规时间上课的教室，所有学生必须立刻离开。但当我们是教室里面的学生时，就不用这么着急了。”

“至少在被地下瘴气吞噬之前，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充足时间。加油吧，少年！”

秋握拳在胸前，乐观地这样说道。

*

无论如何对606来说，发现本就所剩不多的“死亡期限”又多了一条限制时，想要立刻开朗起来还是有点困难。

尤其是在她们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地下瘴气]，很可能就是昨天舞台剧中，飞快吞噬掉一整层鬼怪学生的诡异黑气之后。

但她们的接受速度也非常之快——大约用了五秒左右的时间，就差不多释然了。

毕竟如果太阳落山之前她们办不好入学报到手续，待日夜颠倒的大学城真正进入“学习时间”，迎接她们的东西恐怕不会比[地下瘴气]好多少。

这两个小时的倒计时对现在的她们而言，的确没什么意义。

“那你呢？”唐心诀问秋：“你们能解决瘴气吗？”

“不一定。”秋摇头，表情却不怎么在乎：“但是接受随时毁灭的可能性本来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再说，只要大学城还在，我们就不算真正的毁灭——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帮你们。”

唐心诀看着她：“你们不是在帮考生，而是在维护大学城。”

最开始，她们以为大学城是一个阴森离奇的异世界，后来，她们觉得大学城是一座诡异的巨大容器。但随着信息越来越多，她才意识到，大学城更像一套程序系统，【寝室生存游戏】则是其中一部分，鬼怪和考生却不是。

和考生一样，鬼怪有自己的判断、利益和立场。

秋不置可否：“我们认为，和大学城共存是最好的方向，但总有些朋友贪心地想要更多。对我们来说，大学城是庇护；对于它们来说，大学城是束缚。当然，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热爱学习，对吧？”

她眨了眨眼，轻快地转移话题：“哦，新楼层到了！”

就在那名女生把教室状态改为【上课中】后，没过两分钟，门外的场景就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郭果感觉自己都快麻木了：“教学楼里的空间也是流动的？”

这偌大的大学城，就没有一处地皮是不会撒丫子跑路的吗？

“没错。”秋点头：“所以如果你们想找回图书馆，按照原路是走不通的，需要乘坐交通工具才行。”

606一怔：“交通工具？”在哪里？

秋嘿嘿一笑，低头示意：

“就在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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