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补给
邵耀宗忍俊不禁。
这个小丫头真会活学活用。
杜春分:“邵甜儿, 你能不贫吗?”
“好吧,好吧。”甜儿扶着车子。
平平的小脸上布满了担忧:“姐姐扶住啊。”
“你喊我姐姐,我会让妹妹摔倒吗?”甜儿问。
平平无奈地说:“可以不显摆吗?”
“那你还学吗?”
平平不想以后无数个日子里, 每每让甜儿喊她姐姐, 她都拿“她不会骑自行车”说事, “学就学。”
一鼓作气, 平平单脚踩着脚蹬, 车子跑起来, 那只脚立即上去, 晃晃悠悠的她又想下来。一看到甜儿, 平平使劲抿抿嘴,不能让她看扁。
使劲一踩脚蹬,带的甜儿跑起来,反而稳了。
“我学会了!”
平平高兴地欢呼。
甜儿立即松手, 车子倾斜,平平顿时慌了神,“爹, 爹,爹——”
“爹在, 不怕!”邵耀宗赶紧回答。
平平吓得忘了蹬车子,车速慢下来,到最后停下,她才敢下来。
脚踏实地, 平平就找甜儿:“你干嘛松开?”
甜儿很无辜:“你学会了啊。”
平平下意识想反驳, 到嘴边说不出来。
甜儿看着她, 说啊。
平平理屈词穷, 忍不住找外援。
原本就不需要甜儿扶着。甜儿在那边不过是给她个心理安慰。再说了, 甜儿松手的时候看了一下他,不是故意想看她出糗,只是吓唬她。
这么点事,邵耀宗不能偏袒平平,“平平,你太着急了。廖星和廖云比你大好几岁还学了几个月。你一次就能学会?”
平平摇了摇头。
“那还学吗?”邵耀宗问出口,甜儿乌黑的眼眸瞬间亮了。
姐姐妹妹同吃同住同上学五年之久,平平很了解甜儿,那她双眼睛在说,你不学换我,看姐怎么骑的。
平平收回视线,“学!”
甜儿的小脸垮了。
平平高兴了。
然而她只高兴三秒,双手碰到车把,神色比甜儿还黯淡无光。
甜儿疑惑不解,她又怎么了啊。不由地勾头打量她。
平平不如甜儿坚强,很多事情纵然觉得她应该能做到,可真到做的时候往往因为底气不足而犹豫不决。
学骑自行车就是。
邵耀宗的手一直没松开,她却因为内心的不安,总担心她爹松手。
平平也知道她爹不会。
可心理那关过不去。
甜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没有安全感,所以她很奇怪。平平不知道甜儿不知道,以为甜儿又想看她笑话,借机让她喊姐,以至于气得再次蹬上车子。
一回生二回熟,再一次因为车子晃动而下来,平平隐隐找到窍门。第三次没耽搁太久,活动一下胳膊和小手又上去了。
邵耀宗很意外她这么快克服恐惧。
甜儿不高兴了:“平平,该我啦。”
“我先来的。娘说先来后到。”
甜儿:“又拿娘吓唬我。我不帮你扶了。”
第三次比二次持续的久一点,平平渐入佳境,很有骨气地说:“不帮就不帮。”
跟在邵耀宗后面的安安跑过来,“姐姐,等一下帮我扶。”
甜儿气鼓鼓说:“不帮!”
安安的小脸垮下来。
甜儿:“你让我先学,我就帮你。”
安安看着姐姐能骑好一段路,羡慕得很:“我是妹妹啊。”
“咳!”
邵耀宗没憋住,笑呛着了。
甜儿道:“看见没?爹都笑你。你们一个个也只有需要我的时候才承认自己是妹妹。骗小孩子的把戏,我才不上当。”
小美晃晃悠悠过来:“姐姐,安安学会你再学不行啊?”
“不行!”甜儿大声说:“我是老大,我要最先学会。”
小美一脸没办法的看着安安:“让姐姐先学?”
“我是姐姐!”安安不禁说。
小美本来说,回头我帮你扶。一听她要跟自己抢老二之位,顿时不能忍,“刚刚还说自己是妹妹。我们也打一架,赢的当姐姐?”
姐妹四人一起练武,有人作伴不寂寞,又想学会了打遍家属区无敌手,倒也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论力量和拳脚功夫,甜儿和小美不一定能打过平平和安安。
若是真打起来,平平和安安一定不是她俩的对手。
问题还是出现在心理层面。
甜儿和小美出手果断,平平和安安因为内心的不确定,招数动作黏糊糊的。赶她们决定怎么打,早被甜儿和小美撂到了。
杜春分和邵耀宗也提醒过俩孩子,别怕,打哭了不怪她们。
然而这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所以每当甜儿和小美提出比划的时候,平平和安安都不敢应。
安安想了想,道:“爹说不许打架。”
邵耀宗乐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安安不禁跺脚,吼道:“爹!”
邵耀宗见状很诧异,安安居然敢吼他,进步了啊。
“你娘说的,大人的事大人自己解决,小孩的事小孩自己解决。”
小美:“姐姐先学还是你先学啊?”
“我让娘帮我扶着。”安安说完就往河边跑。
小美提醒她:“娘得网鱼。你去也没用。”
平平和安安开口要求什么,十有八/九杜春分都会同意。因为她俩跟甜儿和小美不一样。甜儿和小美是天天一堆要求。她俩偶尔提一次得酝酿小半天。
可也得分什么事。
像这种几个孩子争夺一样东西的时候,杜春分绝不掺和。让她再买一辆二手自行车,她都有可能答应。
安安失望而归。
邵耀宗道:“安安,你和甜儿猜拳吧。”
甜儿:“我不喜欢猜拳。”
不猜拳她第二个学,猜拳她有可能第三。她傻啊。
邵耀宗爱莫能助。
看到平平再次下来,邵耀宗道:“待会儿再骑。”
平平疑惑不解。
邵耀宗:“你骑车的时候,爹不光要扶着车,还得扶着你,你看爹热的。”
三伏天即便是在树荫底下坐着都出汗,别说扶着孩子学骑车,他的衣服都湿了。
平平看到她爹脸上密密麻麻的汗,“好吧。甜儿——”
“叫姐姐!”
平平还没学会,乖乖地喊:“姐姐,你待会儿再学,让爹歇会儿。”
甜儿:“我又不要爹扶!”
“你敢!”邵耀宗拔高声音,“车子倒了能压断你的腿。学会再自己骑。”
邵耀宗极少发火,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吓坏了甜儿,慌忙说:“不学,不学。”
江凤仪也被他吓了一跳,朝岸上看去,四个小孩排排坐,车子在邵耀宗那一边,“没想到甜儿还怕邵团长。”
“那是因为邵耀宗平时懒得跟她们计较。突然生气她们不习惯。”杜春分放好渔网,道:“河边太热,咱们到岸上去吧。”
江凤仪也不是第一次网鱼,知道得等至少半小时,就随她上去。
廖星廖云跟她俩到上面,就对甜儿说:“我们帮你扶着。”
甜儿看了看俩人,还没她娘高,晃悠一下小脑袋:“你们扶不住。”
杜春分:“我呢?”
甜儿拍拍屁股起来。
平平忍不住说:“我还没学会。”
杜春分高兴地想笑,终于知道争取了。
“平平,不是娘不让你学,你第一次学骑车,不知道咋用力,娘怕你明天腿疼的起不来。”
廖星作为过来人很有经验,“对的。平平,疼的都不敢走路。”
平平坐回去。
小美本想起来,一看安安跟过去,又坐回去,用小手慢悠悠的扇风。随即手僵住,只见甜儿抓住把头就踩脚蹬,踩的她娘整个人踉踉跄跄。
“姐姐,慢点!”小美大喊,“安安都追不上你了。”
甜儿也是第一次骑车。跟平平不敢踩不同,她上去就往下猛踩。她以为二八杠自行车那么大,肯定得使劲。平平学骑车的时候嘴巴都累歪了。哪知道根本不需要用力。
甜儿赶忙停止踩动,由着车子一点点变慢。
杜春分松了一口气:“你这么快干啥去?”
“我也不知道它嗖一下就飞了。”
杜春分指着车胎:“这么大转一圈就得多远?”
关于这个问题,二年级的小学生邵甜儿还未来得及思考。
平平吓愣住了,讷讷问道:“她咋这么快啊?”
邵耀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好说因为你不敢踩,力不对,不但她骑车费劲,他扶的也费劲。哪像甜儿把她娘带飞了。
“可能甜儿力气比你大。”
平平认为只有这个原因,微微颔首:“是的。”
邵耀宗笑笑转移话题:“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美摇头:“我不去,太热啦。”
平平跑过去,等甜儿累了换她。
然而甜儿累了安安跃跃欲试。
平平不好跟妹妹争,所以让给安安。
邵耀宗瞧着小美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问:“你再不去就又轮到甜儿了。”
“轮到就轮到呗。”
小美很无所谓,邵耀宗被她说的一愣一愣,“不怕她仨都学会了,就剩你自己?”
“她们都学会了,就没人跟我争了。”
邵耀宗想想,好有道理啊。
江凤仪闻言不禁夸赞:“小美真懂事,知道让姐姐们先学。”
小美很奇怪的看她一下,说啥呢?跟懂事有啥关系啊。
江凤仪反被她看得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眼神询问邵耀宗,我说错了?
邵耀宗也不懂这孩子怎么了。
她不争不抢总好过跟甜儿打的头破血流。
“嫌热吧。”邵耀宗不待她再问,就朝河边看去,“是不是该收网了?”
临时起意不如以前准备的齐全,手表都忘了带。江凤仪不知道时间,喊杜春分过来看看。
最近这段时间家属区的人都为了高中毕业生下乡而发愁,没心思捞鱼。鱼的记忆大概太短,安稳一段时间就忘了。
杜春分捞起一点点,渔网就乱晃悠。整条网收上来,十多条鱼。
江凤仪顿时高兴的让闺女赶紧把桶拿过来。
廖星的第一反应是看杜春分。
江凤仪好笑:“先拿下来,回头再分。”
杜春分家的渔网,肯定她多分一点。
廖星和廖云正长身体,尤其廖云,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所以杜春分也没要太多,廖家四,她六。
到家杜春分就收拾一半,邵耀宗去买两块豆腐,中午就吃整鱼炖豆腐。剩下几条傍晚收拾,晚上红烧。
饭毕,杜春分看到只剩一点点汤汁,忍不住感慨,“你们四个人是越来越能吃。以前这么多鱼咱家能吃两天半。”
甜儿绝不承认她是个小饭桶:“谁让娘做那么好吃的。”
杜春分气笑了:“还是我的错?”
甜儿点一下头就躲出去洗脸刷牙。
邵耀宗帮她收拾碗筷。
杜春分:“我来吧。你歇着吧,过些天又得训练吧?”
像宁阳战区可以早上或者晚上拉练。
这边太偏僻,晚上拉练极有可能被突然出现的老虎熊瞎子一口吞了。三伏天白天训练,铁打的人也受不住。所以夏天是邵耀宗他们最闲的时候。
年初战区把宁阳军区拉练情况报到首都,首都批示:这样训练好。军区就把首都的批示传达到各个部队。
安东边防师自然不例外,因为那个批示是给全军的。
四月初,郭师长就收到了,宁阳那边派兵送来的。估计是怕通过电话或电报被特务截获。
翌日,郭师长就召集几位团长开会,会议只有一个内容,今年冬训。
去年真正冬训的只有邵耀宗的的一团。因为轮到二团的时候雪下的野外无法生存。所以今年就把邵耀宗的一团放八月,其他几个团往后排。明年再交替一下。
会议内容,邵耀宗不能告诉杜春分,这是原则性问题,便说:“应该吧。不过还不能确定,听说上面有大动作。”
“又闹大了?”杜春分不禁问。
邵耀宗:“咱们离得远,消息闭塞,我也说不准。”
杜春分不禁问:“老杜最近没给你们来消息?”
“老杜?”
甜儿嘭地一声从外面跳进来。
“什么老杜?”小美紧随其后。
杜春分慌得找邵耀宗。
邵耀宗料到随着孩子大了不好瞒,也没想到这么突然。
杜春分没有心理准备。
邵耀宗更没有,“什么什么老杜?你们听错了。”
“我没有!”甜儿朝她娘走去,“老杜最近没给你们来消息?”说完直勾勾看着她娘。
杜春分板起脸:“我如果不说呢?”
“那我就装没听见呗。”甜儿想也没想就回。
杜春分噎了一下,还以为她会继续问。
邵耀宗:“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不但告诉你们,还能见到老杜本人。”
平平也好奇:“跟娘一个姓,是小河村的人吗?”
杜春分点一下头。
安安问:“是万姥姥那边的人吗?”
杜春分好笑:“安安,你说娘该咋说?”
安安:“娘可以说是啊。”
杜春分笑了,这孩子都会跟她耍心眼了,“老杜之所以叫老杜,那肯定很老。我说是,你们不就知道是谁了?我有那么傻吗?”
安安一计不成,又问:“那个老杜是的男的啊?”
杜春分的回答是端着碗筷走人。
安安不禁叹了一口气,小声嘀咕:“娘咋还这么聪明啊。”
平平小声建议:“问爹?”
甜儿:“没有娘的允许,问老杜本人,老杜也不敢说。”
平平也愁的唉声叹气:“我什么时候能有娘这么厉害啊。”说完注意到小美神游,“干嘛呢?”
小美回神:“我在想老杜啊。”
压水井离堂屋不甚远,小美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隔着墙或许听得不真切,压水的邵耀宗听得一清二楚:“我觉得可以试着告诉她们。”
杜春分:“还是等你说的大事尘埃落定再说吧。”
谁也没想到那么快,一九七一年阳历年来临之际,好消息传遍军区。
扛枪杆子的那些老帅处于优势,捏着笔杆子搞乱这场革命的那群人处于劣势。虽然优势不是很大,但是个好的开始。
老帅掌权,军队就稳了。
即使还有些心怀叵测的小人,至少不会动摇国之根本。
郭师长和赵政委在报纸上看到“老帅掌权”的消息大为振奋,但又没什么可庆祝的。想起巡逻兵报告,半山腰有野猪活动的迹象,郭师长和政委就带着警卫人员上山打野猪,一部分给部队食堂,一部分当福利分给有家属的军官。
然而他俩前脚走,大门口的哨兵跑步过来报道。
寒冬腊月没什么事,也不能随意出去,参谋长等人也憋坏了。师长去山上耍,他们也扛着老/枪跟上去,以至于师部官职最高的军官是团长。
几个团长当属邵耀宗最年轻。
外面冰天雪地,让老大哥跑过去显然不是邵耀宗的性子。
邵耀宗就开师部的吉普车载着卫兵过去。
路上积雪太厚,邵耀宗不敢太快,慢慢悠悠的地问:“谁呀?”
“说是来给咱们送装备补给的。咱们又不缺装备,给咱们送什么?”卫兵奇怪,“是不是特务假扮的?”
邵耀宗单手掌着方向盘,另一手手朝他脑袋上一巴掌。
他戴着厚厚的手套,又没下狠手,跟挠痒痒差不多。
卫兵无所谓的摸摸脑袋:“不是啊?”
“你们真是被沈雪给吓怕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年代?买一两油都要票,特务有那个本事?他们有本事搞几辆运输车,还往咱们这儿来?那特务得傻成什么样。拉几车雷往宁阳一放不香?”
卫兵不禁问:“所以真是给咱们送装备的?难道又要打仗?”不禁朝南看去。
邵耀宗:“给他们个胆子也不敢。”
“我知道咱们邻居不敢。邵团长,我是说南边的南边。”
邵耀宗摇了摇头:“太看得起他们。以前咱们没蘑菇云,他们都没不敢过三八线。现在有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
卫兵点头:“对。”抬眼看到桥上的车,“邵团长,你看,就那儿。”
邵耀宗踩下油门,瞬间到门口。
桥上的人看到吉普车,以为师长来了。
走近愣住,怎么派个小年轻过来啊。
邵耀宗不知对方职位,就说:“您好,我是一团团长邵耀宗。”
那头的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我是军区后勤的康彪。”
邵耀宗道:“抱歉,久等了。师长、副师长他们去后山巡逻去了。这几年这边野猪多的泛滥,每到春冬山上没什么吃的就下来祸害。”
康彪不禁问:“怎么不控制一下?”
邵耀宗心说,正在控制。
可对方是来送装备补给的。
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露富”。
邵耀宗:“担心撵到山的另一边祸害老百姓。野猪到山脚下,师长会派人打几头。不下山的话,一般情况下不管他们。”
卫兵不由得转向邵耀宗,这不是欺骗军区来的同志吗?
谁说四个团长就属邵团长最呆啊。
他是邵呆子,那杨团长余团长还不得是杨猴子余猴子。
幸亏卫兵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的就露一双眼睛和一个鼻子,又是侧脸对着军区的人,对方没注意到。
邵耀宗朝值班室使个眼色,“你进去吧。康彪同志,这里离师部较远,我前面带路?”
对方还得回去复命,耽搁不起,道:“请!”
邵耀宗到师部,就急吼吼跳车喊,“杨团长,去找师长,别巡逻了,军区来人了。余团长,快来,后勤给咱们送装备了。”
话音一落,杨团长带着警卫忙不迭往山上跑,去拦有可能抬着猪下山的师长一行。余团长出来迎接,四团团长绕去军/械库。
余团长请人到办公室喝点水暖暖身子。再随他们到军械库,四团团长已经撤了。
积雪太多,不能放地上,邵耀宗带人把枪支弹药搬进来,康彪等人跟进去,目之所至,全是十年以上的东西。
二十多岁的汉阳造锃亮锃亮,一看平时就被小心伺候。
平时可没人伺候这些老家伙。
师长知道军区的程序,又考虑到外面情况复杂,等赵、钱两位同志把边防师的情况报上去,再批下来,再送到兵工厂,再轮到他们,最快也得小半年。
仓库不能生火,寒冬腊月在里面擦/枪能把手冻烂。所以开春才让后勤的人收拾仓库。
大半年没停,没点效果才怪。
然而康彪等人不知道。
康彪还在心里感慨,即便这边出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不能这么忽视啊。
两车枪支弹药点清,邵耀宗签字,康斌就指着最后那辆车说,“这里都是些油盐酱醋糖,放哪儿?”
余团长太高兴,就有点放松自己,脱口问:“没肉?”
康彪苦笑,看到邵耀宗,“这位邵团长说后面山上有野猪,有了这批新的补给,那些老爷枪用不着,放着也是生锈,用它们弄几头野猪好了。”
余团长佯装失望:“那我回头问问师长。对了,康彪同志,师长走的可能有点远,到办公室歇会儿吧。”
康彪:“不行啊。路上不好走,现在出发等到天黑都不一定能赶到宁阳。东西放哪儿?”
邵耀宗带他们去放米面的仓库。
一车装很多种类,看似不多。但好过没有。
师长等人鬼鬼祟祟回来,得知人走了,瞬间恢复本性,一个个跟饿狼一样朝军/械库跑。
两车装备卸下来可不少,郭师长高兴的大吼大叫:“赵同志居然没骗老子!邵团长!”
“到!”邵耀宗出来。
郭师长:“这次是你机灵,多奖你十斤猪肉。没意见吧?”
“谢师长。”邵耀宗随即忍不住问:“师长打到猪了?”
郭师长瞪眼:“看不起老子?”说着忽然想到猪没跟下来,“余团长,去告诉杨团长,别躲了。你们谁去通知炊事班,烧水脱猪毛。晚上加餐。”
余团长:“师长,那个来送物资的康彪说,咱们实在馋肉可以再弄几头野猪。反正那些汉阳造放着也是浪费。”
师长:“那些我有用。”说着话冲他摆摆手。
到仓库看看那些油盐,让管理员留下九成,剩下一成平均分给带家属的军人。然后郭师长又绕回来,让管理枪支弹药的人过来,八年以上的全部挑出来单放着。
安排好这些事,师长本该回办公室。可这批物资来的太突然,他高兴,他坐不住,看到杨团长等人过来,就跟去炊事班。
先收拾好的猪剁开给带家属的军人们分了。
十斤肉可是挺大一块,邵耀宗多了十斤,以至于一进家属区就被围观,纷纷问:“邵团长,你的这块肉怎么这么大?”
陈月娥闻言从屋里出来,撇嘴说:“人家可是团长。”
五年前的邵耀宗会笑呵呵解释。三年前的邵耀宗会装没听见,现如今的邵耀宗直言道:“对,因为我是团长。”
陈月娥噎的说不出话。
其他军属一听这么呛,也不敢再问。
廖政委跟他前后脚,看到这一幕笑道:“别听陈月娥胡咧咧。大家都一样,包括师长和政委。邵团长的多是师长奖的。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之前来了几辆运输车?
“那是军区的物资车。去年因为邵团长及时发现军区的人,及时报告师长,师长向他们反映,咱们部队穷。今年就给咱们送来三车东西,其中一车有半车菜油。师长说了,拿出一成分给大家,都过个好年。”
众人欢呼。
陈月娥脸通红。
邵耀宗瞥她一眼就往家去。
廖政委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问:“你以前不是懒得理她?”
“我觉得春分说得对,越不搭理他,她就越以为我怕她。”邵耀宗想起往事,微微摇头,“我以前可够傻的。”
廖政委意外,但也替他高兴:“现在聪明也不晚。不是你机灵,咱们哪能过个富裕年。”
“我看过,一成油这么多家分,一家也就一斤。”
廖政委:“一斤不少了。何况不用票也不用钱买。”停顿一下,“其实我有一事不明,赵、钱两位回去说咱们的枪都是十几年前的,上面都不查一下?”
邵耀宗想了想,“你想想咱们有几年没有弹药补给了?”
“两三年了吧?”
邵耀宗:“军区那么多部队,一年一年查过去,得查到什么时候?”
廖政委想想这几年的情况:“资料损坏或丢失了,想查也没法查。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觉得咱们一个边防师需要的也不多,没必要查。”
邵耀宗赞同。
殊不知后勤查了,安东的边防师并不是很需要补给。可架不住几个月前军区首长跟各军长开会,商讨冬季训练的时候点名夸赞这个边防师,尤其一团,深冬时节野外演习搞三方对抗。还让其他部队学习。
归宁阳战区领导的边防师不少。
能让首长称赞的边防师却只有安东这一支。
后勤哪敢怠慢。
会议结束,有的军长也怀疑过,这个师长或团长认识首长。不是首长以前的下属,就是亲戚。打听一圈,一团团长的履历确实很亮眼,但他追随的首长在首都。
郭师长有军区首长这层关系,早年也不会被派去驻守边关。
没有背景的队伍看似很好欺负,但也好拉拢。师长年龄大了,勉强能用。要能把在首长面前挂上号的一团长弄过来,那可是多了一员虎将。
然而这些人只敢想想,不敢跟军区首长抢人。所以物质送到时,来的只有不知道邵耀宗这号人的后勤的人,没有说客,更别说信件这种容易授人以柄的东西。
话又说回来,邵耀宗虽上过战场,上过军校,给首长当过警卫员,可那时的环境很单纯。尤其他当警卫员的几年,全国上下一心搞建设,没什么小动作,他没见过勾心斗角,做梦也想不到他在宁阳战区上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事却没能瞒过杜局。
今天杜春分富裕,就准备二十把婴儿手臂那么长的馓子。
馓子易碎,杜春分怕到宁阳颠碎了,没打算给她爹。
杜春分把给她爹准备的东西装袋子里打算扎上扣,邵耀宗直言回头他系,瞬间让杜春分想起她的白面馒头。
邵耀宗这个呆子,光长年龄不涨记性。
同样的策略能用两次吗。
杜春分当即拆穿他,给他上一课,然后问他这次打算送几把。
邵耀宗颤颤巍巍比划个手势——八!
杜春分想扒了他的皮,气得大声质问:“他是你爹吗?”
“娘,谁爹?”甜儿从卧室出来。
杜春分又想扒了他的皮,害得她失言。
小美指着那半袋子东西,“娘,你怎么把窝头和松子装一块了?”
平平不禁说:“我好像听到娘说给谁送去。给谁送去啊?”
这事早晚得说,杜春分也懒得扯谎,“老杜!”
“老杜?!”甜儿惊呼,“娘,傻了吧?酸菜不能寄,忘了吗?”低头闻闻,“还有糟鱼?娘,不怕路上碎了啊?”
杜春分只管拿眼睛看邵耀宗。
邵耀宗:“老杜他不在小河村,今年在宁阳过年。”说着,想起一件事,“春分,你师兄是在宁阳吧?”
杜春分点头。
邵耀宗:“那要不要再备一份?”
“不用。我不喜欢那俩师兄。”要不是看在师傅的面上,她早年才懒得给那俩棒槌写信。
邵耀宗不禁问:“欺负过你?”
不可能吧。
杜春分点一下头。
邵耀宗张了张口:“真的?”
那俩人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还不如二壮。忒看不起女人。师傅要收我为徒,他们没少嘀咕。后来得知师傅没让我拜师,反而说师傅还不算糊涂。”杜春分不爱回忆这些糟心事,“那俩蠢蛋压根不知道师傅是不敢让我拜他为师。”
邵耀宗见她当真生气,轻轻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不说了。说回馓子。”
“四把。”
邵耀宗:“咱们还有油。过些天可以再做。老杜可不会。”
甜儿眼珠转了转:“老杜是个男的?”
邵耀宗不敢回答,否则不出三句就得被小丫头诈出来,“春分,老杜可不年轻了。”
小美不禁说:“老杜还是个小老头啊。”
邵耀宗的呼吸停顿一下:“春分,还要我继续说吗?”
杜春分也不敢再让他说下去,“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会的。”邵耀宗用干净的作业本包起来,然后又用报纸包两层,最后用麻绳轻轻捆扎一下。
跟往年一样郭师长和赵政委去宁阳开会顺道给杜局送过去。
杜局本不想要,孩子大了,吃得多,能攒下一点东西也不容易。可他一看到馓子,就把这话咽回去。
面粉做的馓子是北方食物。杜局以前在外身份是西南地区的人。改头换面就要换的彻底,所以杜局自打离开家,就不曾再吃过这种东西。
杜局开开心心的吃馓子的时候,郭师长和赵政委正被军长称赞。边防师争气,军长脸上也有光啊。
这个夸赞太突然,两人跟做梦一样,到部队还有点不真切,自然忘了告诉杜局。
军区首长知道杜局一个人过年,年三十就邀请杜局去他们家。这次杜局没小气,把核桃和松子都带上了。
别看军区首长家什么都不缺,却唯独没有这两样。
核桃难剥还贵,不如瓜子花生糖果实惠。松子这种山野之中的东西,首长的家人都不曾见过。
两样东西都是杜春分挑的做的,味道很好,首长一家非常开心。
首长尊重杜局,小辈们得了好吃的也喜欢杜局。
天气寒冷,冰天雪地,首长也没让杜局走。
饭后,首长嫌小辈们闹腾就邀请杜局去书房喝茶。闲聊的时候,首长不由得说部队训练。他也是故意的。他没上过正规军校,杜局上过。
杜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首长不由得人多聊几句,自然而然聊到最出挑的一团团长邵耀宗。
邵耀宗也是滨海人,首长就问:“我想把你这个小老乡调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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